“我给你们两个选择。其一是归降我崋部,然后在崋部‘将官进修班’学习,待学习期满,便会根据学习成绩授予军职,为我崋部效力。
同时,我崋部还会和李自成交涉,尽力换回你们的家人。
其二,若不愿归降,便只能罚为苦役,刑期至少三年。但若是在劳动中表现好,也是可以减刑的。
你们不用急着答复,可以考虑几日再做选择。周兴,将他们带下去单独关押。”
“是。”
周兴应了声,就领着一队虎贲卫将四人带走了。
刘升则是捏着下巴上的胡须沉思起来。
目前此战双方伤亡、缴获等数据还在统计中,没有汇报上来。
但俘虏之多,却是显而易见的。
中线溃退的一万多闯军瞧见李自成带着数千骑兵逃跑后,很多人在崋部义军“投降不杀”的高喊声中跪地投降,成了俘虏。
另外沈万登方才用对讲机汇报,说在下游郑湾处,留下了罗汝才部一万多步卒。
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也成了崋部的俘虏。
同为义军,崋部要吸收李自成、罗汝才部的俘虏,比吸收官军俘虏更容易。
当然,刘升没准备将俘虏一股脑地直接编入军中——他眼下思考的,就是怎么吸收这些俘虏。
首先肯定要按照崋部规矩,将年龄太大或太小,以及体弱伤病的,给剔除出去,安排落户屯田。
再次,可以通过让这些俘虏做一个月至几个月的劳役,甄别他们的品性,调养他们的身体,磨砺他们的意志。
最后再从中选拔出符合崋部招兵要求的,优秀的直接编入常备军,差点的编入警备军。
至于那些不符合崋部招兵要求的,还是以安排落户屯田为主。
当然,若是有不服管教闹事的,该杀的杀,该罚的罚,绝不心慈手软!
对于那些愿意归降崋部的被俘将领,也是类似安排。只不过将劳役改成了在“将官进修班”学习。
学习期间,他们的地位等同基层军官,又肯定会受到少数崋部将官的歧视,同时还会承担一些军中杂务。
这个过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了的,若是心性不好,便很容易暴露出来。
当然,刘升也不会让进修班教官刻意欺负、打压他们,至少表面上做到对他们和其他来进修的崋部军官一视同仁。
将官进修班一月为一期,若毕不了业,最多可连续进修三期。
主要教授崋部的军制、纪律、作战思想、各类战术,以及各类兵器、兵种的运用、战例分析等课程。
毕业考试也按这些内容来。
但即便毕业成绩再优秀,最高也就授予少校军衔,实授营级军职。
若是毕不了业,最多也就给个队长当当。
因为崋部目前基层军官(队、什、伍)都可以从士卒晋升,但若想晋升到哨级以上,除了需要足够的功劳,还需要在这个“将官进修班”毕业才行。
刘升相信,这一套制度既可以挑选出符合崋部需求的将领,又不至于埋没人才,同时还有培养将官的作用···
因为李闯部逃走的主要是骑兵,罗汝才则是烧掉了浮桥断尾求生,再考虑到兵力有限,两边刘升都没派兵追击。
如此一来,打扫战场的人手便挺充足的,战后统计也快。
待到午饭后,几份战后统计报告便送到了刘升的大帐中。
此战最激烈的也就是闯军精兵、骑兵跟崋部前锋、亲卫军短兵相接的十来分钟。
因为崋部拥有绝对的火力优势,伤亡并不算多。
常备军阵亡327人,重伤185人,轻伤难以计算。
亲卫军的虎贲卫、胜捷卫共阵亡149人,重伤80人。
骁骑卫阵亡98人,重伤33人。
崋部总计战损:常备军512人,亲卫军360人。
考虑到真正短兵相接时间不长,这个战损数目也不算少。
只能说,李闯的骑兵、精兵不愧是多次血战筛选、磨炼出来的,即便装备差距颇大,依旧给崋部义军造成了一些伤亡。
当然,对比闯军伤亡,崋部这点战损就不算什么了。
根据从战场上清理的尸体,此番大战被击毙的闯军高达一万三千多人!
被崋部收留医治的伤兵亦高达五千多人!
这些基本都不算重伤,不论治好后会不会残疾,但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
很多重伤没法治的,民勇在清理战场时也只能给个痛快。
毕竟崋部医药物资也是有限的,不好浪费在哪些救治不好的重伤俘虏身上。
根据初步了解,阵亡和伤兵中,以闯军新兵为主。毕竟战时有一万多闯军新兵冲锋在前,充当炮灰。
此外,俘虏闯军骑兵七百多人,俘虏闯军步卒两万余人!
其中一万多都是“精锐”步卒,新兵俘虏只有数千人。
另缴获战马八百多匹,挽马(劣马)、骡子一千余!
此外还缴获粮食三千多石,车架、兵甲等物资难以计算。
郑湾那边,罗汝才的兵基本都是自相践踏或者淹死的,难以统计,被沈万登所领骑兵击杀的很少。
至于被俘虏的罗汝才部步卒,则高达一万五千多人!
也即是说,此战崋部俘虏了三万七千多人!
幸亏崋部有着丰富的管治难民经验,可以套用到管治俘虏上面,否则一下子多了好几万俘虏,还真不好办。
古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俘,最心大的做法则是立马全部转化为己方兵马。
这两种极端做法都不适合崋部,所以,刘升便按照他之前所想的办。
先将这些俘虏中的队长以上、游击以下中层闯军将领都挑了出来,直接让运输队带回泌阳,等南阳大战结束后再做处理。
剩余闯军俘虏则在新野至少做一个月的苦役,趁着大旱疏通沟渠、河道,修造堰塘、水库,乃至种地···
于红鱼刚被投入俘虏营,心里很害怕。
因为他听说,任何部队都有杀俘的可能,尤其是在俘虏特别多的时候。
这一次,崋部的俘虏似乎就蛮多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件事情,让于红鱼渐渐放下心来。
最先是分营,从之前几千人一个营,变成五百人一个营。
在这个过程中,队长以上军官都被挑选出来,说是要送去泌阳关押。
分营后,于红鱼这个之前只管九个人的小队长,竟然一下子成了管99人的大队长!
只不过他和手下的人都成了俘虏。
分营后头两日,每天只有两顿饭,并且都是稀粥,只加了点油星,带点咸味儿。
一些出身“精兵”的队长、小队长还不满意,私下抱怨。
于红鱼等出身新兵的,却一个个吃的心满意足——在闯军中,若不打仗,他们平日最多也就这待遇了。
如今成了崋部俘虏,也是这待遇,如何不满足?
分营后的第二天,太阳落山后,一个崋部军官带着几十个兵进了于红鱼所在的俘虏营。
让于红鱼等五个大队长,将所有俘虏叫出来排排坐。
“自我介绍下,俺是崋部常备军的哨级军政员,名叫陈恒,各位可以称呼俺陈军政。
俺今天过来,是想给大家做做思想工作的。
首先问一个问题,大伙儿有没有想过,自己为啥在这里?”
一时没人吭声。
毕竟他们现在是俘虏,也不知道这崋部军官来做思想工作是为啥,更没有这方面经验,自然不敢开口乱说。
陈恒直接点名,“于红鱼队长,你带头说一说。”
于红鱼站了起来,拘谨地道:“俺不知咋说。”
陈恒道:“你就说说原来是干啥的,家里是个啥情况,又为啥加入了闯军,最后又是怎么成了俺们崋部的俘虏。”
于红鱼抓了抓头,“俺家最早是西峡口的渔民,据说俺爷爷那辈儿日子过得还不错,甚至能送俺爹去私塾上学。
可惜俺爹小时候比较顽劣,上了两年就没上了。后来没几年就娶了俺娘,生了俺。”
陈恒打断了他,道:“来,坐到我这边来慢慢说。”
于红鱼依言来到陈恒旁边,也盘腿坐在地上,感觉就像农闲时邻里间聊家常,讲话便放开了些。
“俺记事起家里日子就不好过了,俺爹娘偷偷在家附近开荒,结果被村里的岳老爷发现,硬说那地是他家的,要拉着俺爹去县衙。
俺爹说,私自垦荒本就犯法,岳老爷在县衙又有关系,去了俺家肯定吃大亏。
不如直接认栽,承认垦出的那几亩地是岳老爷家的,只求岳老爷让俺家佃种——俺家就这么成了岳老爷的佃户。
开始岳老爷只收五成租子,年景一年年变坏,岳老爷反而收得更多,最多时收到七成多的租子!
俺爹为了养活一家人,只好在打渔之余,又进山里打猎。结果没几次,就死在了山里。
那时候俺才十来岁,娘一个人拉扯俺,没几年就累得病倒了。
俺想给娘找大夫、抓药治病,家里钱根本不够,岳老爷家也不肯借,说怕俺还不起。
俺娘临死前,念叨着想吃一碗臊子面,就这俺都没法儿办到,呜呜···”
说到这里,于红鱼想起母亲病死时没钱求医问药,甚至没法满足母亲吃一碗臊子面的无力感,不禁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二十来岁的人,哭得像个孩子。
很多俘虏听于红鱼的经历,感觉跟自己的大差不差,是真正的感同身受,一时间好些个汉子都红了眼睛,甚至呜呜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