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进行到最后,刘升朗声道,“这一次全国性的清丈田亩、人口普查,计划用五年时间全部完成。”
“计划共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期一年,只在南、北直隶两大行省试行此策,积累经验,培养更多清丈专员。”
“第二阶为期两年,计划在河南、山东、山西、陕西、辽西、淮南、湖北、湖南、江西、浙江、四川,十一大行省全面推行此政。”
“第三阶段又为期两年,计划在福建、广东、广西、贵州、云南等大崋其余地方,彻底落实此政!”
“为了方便政策的执行与落实,在具体实施时,清丈田亩工作与人口普查工作将会分开进行。”
“同时,也为了方便称呼,朕决定将清丈田亩相关一系列政策总纳为‘清田令,将人口、物产等普查相关的一系列政策总纳为‘普查令!”
“诸位都是朕从各方选拔的栋梁之才,希望能不辞劳苦,尽职尽责,完成此二令!”
这一次,几位军机大臣、民政部尚书、侍郎等,以及马士英等十三位官员,全都站了起来,齐声应道:“臣等必不负陛下重托!”
刘升点点头。
该讲的他都讲完了,至于各项工作更是早就布置下去,接下来就看他所组建的各支队伍在执行时表现如何了。
于是宣布散会。
···
一行人从天心殿出来后,恰好是中午。
总参政兼军机大臣李长文出声道,“诸位若是无事,不如一起到宫中食堂吃午饭。”
“各指导组、巡查组的人借此机会先聚一聚,交流一番,好尽快磨合。”
听此话,指导组、巡查组的十几人也弄不清楚此事是刘升授意,还是李长文自行提议。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无法拒绝。
事实上,不少人原本就准备出紫禁城后,私下里找同组官员聚一聚,聊一聊的。
如今想来,私下聚会,未免会让上方怀疑他们暗地串连谋私。
倒不如在宫中食堂大大方方地交流——若论天子眼线,难道还有比皇宫中更多的地方吗?
于是,一群大臣便都往食堂走去。
如今皇城中的食堂其实分作四处。
后宫宫女、宦官就食于一处。
前面供官吏日常就餐的又是一处。
侍卫们日常就餐则在另一处。
刘升及嫔妃、皇子、皇女们则由御膳房供餐,但各宫也有小厨房。
至于其他负责皇城守卫、巡视工作的亲卫军,则在各自军营就餐。
李长文一行人来到食堂,便到了官员就餐区,自发的分成了几处。
李长文等几位军纪大臣与民政部尚书、侍郎以及马士英这位巡抚在一处。
两个指导组的人在一处,两个巡查组的人又在另一处。
官员们如今在食堂吃饭,可以先记账,月末再结账。
另外还会有服务员前来让点餐,倒也不必像吏员们那样去窗口处排队打饭。
点餐之后。
年纪最轻的马世敏为几人斟茶。
李长文等军机大臣倒无所谓,张有誉、马士英、袁继咸、张羡光却是连忙起身敬谢。
一番客套后,李长文喝了口茶,道:“如陛下所言,清田令、普查令的施行关乎我大崋百年大计。”
“此番民政部为主导部门,张尚书及两位侍郎更是添为副总指挥,可得用心办好此事。”
张有誉三人都点头,“我等一定用心。”
此番实施清田令、普查令,刘升为
表重视与决心,亲任总指挥之职,又委任民政部三巨头为副总指挥。
可以说,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民政部的重要性将一跃至大崋政务院诸部前三。
张有誉、袁继咸、张羡光等民政部官员的权力也会有所扩张。
权力扩大了,责任同样会变重。
三人之中,张有誉神色如常,看不出其心思。
张羡光则神情振奋,跃跃欲试。
他出身崋部,早在大崋立国前,便对刘升治理天下的一些心思有所了解,知道清丈田亩是必行之策。
等了数年,刘升终于决定走出这一步,到了他大展身手之时,自然振奋。
袁继咸则眉宇间隐约带着忧色。
他出身前明,进入大崋朝廷也比较晚——当年他担任郧阳巡抚,恰逢刘升、张献忠相继攻占了襄阳,因此担责,被流放至贵州。
后来是大崋攻占了贵州,他才得以归乡。
继而在大崋朝中友人的举荐下,加入大崋朝廷,并得任民政部左侍郎之职。
说刘升对他有知遇之恩也不为过。
再加上袁继咸本身也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自然是希望大崋变得更好。
正因如此,他才有些担忧。
前明时,他虽未在户部任职过,却也知道天下土地兼并之严重,且官僚、乡绅、权贵大多有隐田,甚至数量很大。
清田令一出,等于是让全国地主将隐田暴露出来,从此向朝廷纳税。
这无异于得罪全国地主,乃至绝大部分士绅。
袁继咸深知这些人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
因此担心清田令会让地方出现暴乱,乃至让天下再次陷入战乱之中,进而民不聊生。
但袁继咸也清楚刘升做此事的决心,以及清丈田亩的必要性。
事到如今,他只希望大崋朝廷真的能做到掌控全局,不使天下因清田再次陷入战乱之中···
另一边。
两个指导组的人交谈之事就比较具体了。
通过此时的座位,便可知两个指导组各有谁。
一组是方震儒、孙朝让、熊开元,另一组是叶廷桂、马懋才、陈子龙。
其中方震儒原是前明广西巡抚,虽然在弘光小朝廷中呆了很长时间,却是早就暗中投了崋。
后来在大崋攻取云南的过程中,算是立下了大功。
入仕大崋后,他先是在政务院各部观政,了解大崋各部司职责与运转。
刘升原本是想将他外放至云南为巡抚的,但考虑到推行清田令需要用人,便将他留在朝中,担任指导组组长。
至于孙朝让、熊开元,也都曾在前明为官。
孙朝让是常熟人,崇祯四年进士,后青云直上,官至福建按察使司副使、建南兵备道,可以说离巡抚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他却是在萧奕辅易帜降崋之前,就暗中投了大崋,可以说相当识趣。
看起来貌似对前明不忠贞,甚至有贪生怕死的嫌疑。
但据刘升了解,孙朝让为地方官时政绩很不错,称得上能吏。
所以,孙朝让应该是有一定原则,又有足够能力的官员。
至于熊开元,乃是湖北武昌嘉鱼县人,天启五年进士。
担任过两任知县,后升任吏科给事中,却因奏请将王化贞正法而被贬为山西按察使司照磨,后迁为光禄寺监事、行人司司副。
等于成了前明朝廷的绝对边缘人物。
根据刘升的了解,此人为政能力一般,却正直敢言,是个做御史的料。
至于
另一个指导组。
叶廷桂乃河南归德虞城人,天启二年进士,在前明官至蓟辽总督!
其人既能领兵剿贼,又能治理地方,而且为人也颇为正直,可以说跟卢象升有点类似。
后来他因病辞官,归隐家乡。
刘升得知此人之事后,专门派遣几个名医组团去给他看病。
叶廷桂深受感动,身体好转之后,便入仕大崋。
恰好赶上刘升要清丈田亩,他便主动请缨,担任指导组组长。
至于同组之中的陈子龙就不比多说了,另一人马懋才在明末同样颇有名气。
其为陕西延安府人,天启五年进士,官至湖广按察副使、兵备道,后因抵御流寇不力免官。
马懋才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其写过一本书,《备陈大饥荒,记录了崇祯初年陕西等地大饥荒的详细情况。
可以说,此人虽不善领兵作战,却能治理地方,是个务实之人。
两个指导组在搭配上,都能称得上“正奇相倚”。
不过此时六人聚到一起,却是以叶廷桂为主。
几人也是先点了菜,才开始谈事。
叶廷桂道,“虽说此番同时在南、北直隶省清田,但我等都知道,南直隶才是重点。”
听此,其他人都微微点头认同。
北直隶因当初伪顺、伪清军队先后攻占京师,再加上早先明军及顺军交战,很多州府百姓十不存一,便是地主也死了不少,很多土地都成了无主荒地。
也就是真定、保定、河间三府存留的地主多一些。
所以,在北直隶落实清田令阻力应该不会太大,主要工作可能真就是清丈田亩。
南直隶就不同了。
当初大崋攻取南直隶势如破竹,因此民间关系并未遭到太大破坏,各府县都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劣绅恶霸被崋军当典型公审、抄家而已。
虽然大崋后来从前明南直隶中划出了淮南省,令南直隶面积大大减小,但仍有十二个州府。
且这些州府都是膏腴之地,地主、大户、士绅不知有多少,其中更有一些朝廷***。
由此可以想象,在南直隶落实清田令阻力会有多大。
所以,听叶廷桂说到这里,如陈子龙这般城府较浅的,甚至不自觉地皱眉,挂上一副愁容。
叶廷桂见此又道,“不过在南直隶执行清田令也不是没有优势——我大崋此前的各项新政在南直隶落实得最好,可以说为清丈田亩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又有朝廷大军镇着,想必各州府即便有人不满,也不敢阻挠清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