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在南京,替朕收拾叛逆份子,只有我们四个人。”
手中拿着个小酒壶,给眼前的四个酒杯中分别倒上美酒,朱由校看着眼前的三人道。
“这一年,你们四人替朕看着宫里宫外,也是辛苦,这杯酒,就算是朕敬你们的。”
“些许辛苦,当不得。”
听到皇帝的话,三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却是刘时敏、王末、杨成秀三人。
“起来吧,这杯酒你们当得。”
放下酒杯,朱由校有些唏嘘的看着三人。
“朕提出的新政变法,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朕去死。有你们四人护在朕身边,朕无忧矣。”
看着皇帝真诚的眼神,刘时敏磕头道。
“皇爷从不嫌弃我们这些残缺之人,能护得陛下乃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三人中,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
王末是从小就被宫里收养,被王才人培养大的。
杨成秀更是流浪街头,宫里招人才进得宫里。
出身最好的刘时敏,虽是家中有个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但混的嘛,也不咋样。
其父刘应祺虽说一路升到了辽阳协镇副总兵,但那也是在万历援朝时期的事情了,家势早就败落了。
不败落他至于进宫么!“都起来吧,把酒喝了,一起吃火锅。”
看着三人,朱由校摇了摇头,挥手让三人起来。
闻讯,三人也不再磨蹭,从地上爬起来,在皇帝身前的方桌上坐下,一口将小杯中的酒水饮尽,给铜锅加木炭,准备吃火锅。
很快,眼前的铜锅之中,就扑通扑通的冒起了泡。
用筷子夹起一块切的轻薄的羊肉,在锅中涮了几下后,放入口中。
尝着滑嫩的羊肉,朱由校忍不住咂了咂嘴。
“今年皇庄皇店给朝廷交的税,都交齐了吧?”
放下筷子,朱由校转头看向王末,开口问道。
“回皇爷,都交齐全了。”
闻言,杨金水连忙放下筷子,正欲站起,却被朱由校挥手打断。
“不用站起来,朕就问问,你告诉朕就可以了。”
“是。”
在被叫来吃火锅之前,王末就知道今天的这顿饭不太好吃,心中依旧保持着警惕。
“等到进了十二月,你就让人将宫里所有要交的税,都张贴出来,任天下臣民查阅。”
“奴婢遵旨。”
闻言,王末连忙出声应道。
“你们三人,还有魏大伴,朕是不担心的。”
提起醋壶往小碗里加了些醋,又用筷子搅了一搅后,朱由校看向杨金水道。
“但下面的人,总有那不听话的,尤其是你,成秀,对于宫里的账目,一定要严格察查,内部若是出了蛀虫,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奴婢明白,一定将下面的人盯紧了。”
闻言,杨金水连忙点头应了一声。
杨金水在宫里的角色,和外廷毕自严的挺像的。
管钱,管账,但不管事。
“皇嫂,那是皇兄给我的,你还给我!”
就在朱由校和刘时敏三人唠叨之时,一阵欢呼声从内堂传了出来。
却是朱由校的六妹朱徽妍,追着徐慧儿从跑了出来。
难得自己过生日,朱由校出京之时,顺路让人将自己的三个妹妹带了出来。
妹她娘是不带的,不成体统。
转头看了两人一眼,朱由校笑着摇了摇头。
两个萝莉,因为一个金步摇打闹了起来。
“吃肉。”
转过头来,朱由校招呼着三人开始吃火锅。
在灯光的照耀下,红油火锅让人食欲大开。
而就在朱由校同刘时敏等人吃火锅之时,燕兴楼中,又一次回到京中的杨嗣昌,也在燕兴楼中与人吃着火锅。
冬天吃这个,暖和。
“赵公公,我敬您一杯。”
手中拿着个酒杯,同赵吏一饮而尽,杨嗣昌脸色通红。
“还是赵公公您本事大啊。”
放下酒杯,杨嗣昌看向赵吏,满脸笑容的道。
“我杨某人想在辽东弄个船厂,找到了人,找到了地,想开个厂是处处担心。”
“但您一出手,不但辽东的官吏不敢使阴手,下绊子,连陛下都给您出银子。”
“杨转运使慎言。”
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是喝的有些上头的小年轻,赵吏摇了摇头,劝说道。
“皇爷心深似海,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神意的。”
“是,是。”
看到赵吏的眼神,杨嗣昌的大闹清明了一瞬,连忙低头赔笑。
而后,他看着赵吏小声的问到。
“那赵公公可知道,现在朝廷察查给出船厂。。。”
“放心,那个卫家是聪明人,不会牵扯到他们的。”
看着杨嗣昌,赵吏给对方吃了个定心丸。
“我进京后,就去寻了刘大珰,他告诉我,皇爷对那个卫家挺看重的,将来对他们肯定有大用,无需忧心。”
“而且,你我在辽东做的事,乃是陛下让我们去做的,那个卫家若是出事儿了,也不会牵扯到我们。”
“话是这么说没错。”
闻言,杨嗣昌点了点头。
他和卫家有交集,也是从买船上开始的,往前根本就不认识。
若是卫家出事儿,有人查他,也扳不倒他。
“可若是卫家出事儿,辽东建船厂之事,恐怕会有所拖延。”
“没了他卫屠户,我们还要吃浑毛猪不成。”
听到杨嗣昌的话,赵吏不屑的笑出声来。
“大明能造船的人,不缺他卫家一户,而且你可别忘了,之前那卫家可是骗了你的。”
“嗯。。。”
闻言,杨嗣昌先是一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赵吏说的是什么事儿。
那个卫耀先前,跟他说他们卫家和朝廷船厂没关系,他也让人查也没查出关系来。
结果哪想到,正廉署那边恰巧就给查到了卫家头上。
“前天,我见到刘公公的时候,他和我说了些事。”
“什么事?”
闻言,正在思索将来对待卫家态度的杨嗣昌抬起头来,好奇的问到。
“做事,要光明正大。”
看着杨嗣昌,赵吏开口道。
“他说,我此番上书请修船厂之事,做的很好,将来若是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这般做。”
“光明正大?”
念出了赵吏说的词语,杨嗣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毕阁老,袁尚书,汪总督,您楼上请!”
就当杨嗣昌沉思之时,一阵小二的高呼传入了包厢之内,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毕阁老?袁尚书?汪总督?”看着杨嗣昌,赵吏小声的念叨了一下后,就知道了是谁。
如今的京城,能当的上这一声称呼的,只有毕自严、袁世振、汪应蛟三人。
“楼上我记得,是工部侍郎左光斗在宴请同僚吧?”
“应该是。”
点了点头,杨嗣昌补充道。
“我记得,来赴宴的还有翰林大学时韩爌等人,他们还找了不少的歌妓,寻欢作乐。”
“那这。。。”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同时出现了一个意思——惊奇。
他们虽然时常不在京城,但对京里的消息,尤其是高官们的消息是时常关注着。
毕自严这人,自打上任首辅以来,严于律己,很少赴宴。
今天这突然跑到燕兴楼来,是做什么?转头对着门外,赵吏吩咐了一声。
“小三,你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
“是。”
“三位爷,您楼上请。”
就在此时,燕兴楼内,小二一脸献媚的将毕自严三人往楼上带。
“。。。你就不问问,我三人今日是来做何的?”
拄着根拐杖,上了二楼之后,看着还要将他们三人往楼上请的小二,汪应蛟不由的出声问道。
“汪公您这就是考我了。”
闻言,小二看着汪应蛟笑着到。
“谁人不知,今日左侍在燕兴楼宴请宾客。”
“左侍郎?左光斗?”
笑着毕自严转头看了眼其他两人,而后对店小二道。
“那还不快带我们上去。”
“是,是。”
闻言,小二连忙点了点头,开始引路。
“你小声些,不许告诉他们,我等来了。”
就当小二又要高喊一声时,袁世振却突然伸出一手,止住了店小二。
而后,他仗着自己还算“年轻”,快步上前,跟在了小二的身后。
“。。。”
闻言,这小二虽然察觉到不对,但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快步带着袁世振上了四楼。
“牡丹亭?”
站在门外,看着雅阁上正楷所书的牌匾,袁世振点了点头,而后哗啦一声推开了门。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屋内的一片灯红酒绿,莺莺燕燕,袁世振表情古怪的环视了一周。
“谁啊。”
察觉到大门被人推开,正搂着个女子喝酒的韩爌转过头,而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袁世振,而后表情就是一滞。
“你停在门口作甚。”
就在这时,毕自严与汪应蛟也跟在后面,来到了牡丹亭前。
“你们这是。。。”
看着屋内的一片的狼藉,毕自严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这皇帝生日,大伙自发的放一天假,但你们集中在这里寻欢作乐,时不时过分了些?“见怪不怪。”
看到了屋内的样子,汪应蛟嘴角不屑的一撇,转身对店小二道。
“给我们寻间雅阁。”
“是,是。”
此刻,店小二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对。
这三位,明显不是被左光斗请来的。
“见过毕阁老。”
此时,韩爌、左光斗等人已经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对毕自严等人见礼。
“哼。”
看着两人,毕自严也没给好脸色,冷哼一声,甩袖转身就走。
“我在两淮之时,虽然常见携妓同游者,但真没想到,这天子脚下居然也有这般不堪入目之事啊。”
转头观察了一下屋内的几个人,袁世振苦笑着摇了摇头后,也转身离去。
“。。。不是,这,什么啊。”
看着离去的三人,韩爌、左光斗等人头上同时冒出了几个问号。
发生什么事了?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后,虽然搞不懂发生什么了,但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转过身去,继续寻欢作乐。
少见多怪,接着奏乐接着舞。
在小二的带领下,三人进入了雅间之中。
在椅子上脸色沉重的坐了下来,毕自严不由的出声问道。
“他们哪儿来的钱,携名妓至此寻欢作乐?”
对于名妓这事,毕自严虽然本人没尝试过,但也是有所耳闻。
陪酒作乐,都是要花钱的,少则十几,多则数百。
即便是皇帝如今给京官足了俸,但也依旧不够官员们如此挥霍。
“老毛病了,慢慢治吧。”
见到毕自严的惊诧,袁世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
“你在南方待的时日少,没见过南京的无遮大会,否则我估计你令人抓人的心都有了。”
说着,袁世振转头看向小二道。
“将你们这儿的拿手菜,给我们来上一桌,银币不是问题。”
“小的明白了。”
那小二闻言,转身就去令人传菜,而后正想留下伺候,却被袁世振挥手打发掉。
“陛下好不容易给我们放一天的假,今天就不谈政事了。”
“。。好。”
听到袁世振的话,毕自严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点头应下。
皇帝的生日,对于京城官员们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但也是个难得的假期。
不过这假期过后,京城的主要精力,却依旧放在了毕自严掀起的内部斗争之中。
作风问题上我管不了你,但政绩问题上我还是能管的。
而此时的南京城,则是一片肃杀之气。
随着一声炮响,一群高头大马的缇骑队伍来到了南京城金川门下。
送圣旨的队伍,早就有前锋将消息带给了南京城,为此众多官僚早就在此等候。
“圣旨到!”
“奴婢魏忠贤恭请圣安。”
“臣率阖衙属僚,恭请圣安。”
“臣魏国公徐弘基,恭请圣安。”
随着一众南京城的官员太监躬身下摆,为首的锦衣卫请出一封圣旨,开始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直隶无锡东林书院,僭越用木,图谋不轨,勾连内外,贪渎误国,罪无可恕!证据确凿,着令就地正法,以儆效尤!魏忠贤办差有功,赐蟒袍玉带,着令清查逆党。”
“奴婢魏忠贤领旨,必鞠躬尽瘁以报君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了锦衣卫念出的内容,魏忠贤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在南直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没少在街面上听说什么他魏忠贤祸乱南直隶的怪话,他是生怕皇帝听了谁的话,对他失了信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