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斗场内音波回荡，却又有种诡异的寂静，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交汇在烟尘中扛锤转身的黎渊身上。
这一锤，黎渊倾力而发，气势浓烈到大宗师都要色变，胜负不言而喻。
“这就结束了？”
观战台上，五大道宗的宗师大宗师们神色都有些变化，或震惊、或痛快，也有人心下可惜，没能见到这两位同阶一战。
万年以来天赋第一人，神魔级的后起之秀与雄踞当世第一的镇武王一战，战前众人多少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但这，已经不是虎头蛇尾了……
黎渊却恍若未觉，他压根都没有在意这一锤落下的结果，只是隔着四散的灰尘看着东二十三。
他眼皮都止不住的跳动着，想起自己那枚灵傀之心就止不住的肉疼。
“你说什么？”
观战台上，东二十三面沉如水，一旁拍翅的人头怪鸟忍不住看向黎渊，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惊悚骇然。
“我说……”
黎道爷心中火气正旺，但他还没来得及宣泄心中的火气，心中猛然一跳，不假思索的拔地而起。
轰隆！
废墟也似的比斗场剧烈的颤动着，好似一座积蓄无数年的火山即将喷发。
黎渊倾力一锤，分出了胜负，但想要一击锤杀一尊神宫境的强者还是力有不逮。
“黎渊！”
好似一条墨色神龙在游走，森寒的刀意升腾而起。
这一锤下，他浑身筋骨断裂多处，内甲真罡都被锤碎，但他神宫已成，呼吸之间，伤势已痊愈大半。
而此刻再站起身时，他已感觉不到来自八方庙的束缚，灵相神境已全部复苏。
“前辈！”
观战台上，元庆道人脸色一变，忍不住唤出了三元一炁桩，但下一刻，随着东二十三眸光一瞥便定在了原地。
“老子？”
淡漠的声音自观战台上回荡。
无形的涟漪扩散，好似隆冬的寒流，冻结了一切，连四散的灰尘都好似被凝固当空。
‘老家伙太凶了！’
黎渊心下一寒，只觉四周虚空犹如实质一般向他挤压而来，以他如今的体魄巨力，一时竟也动弹不得，好似琥珀中的蚊虫。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片凝滞中，自观战台上一步步走来的东二十三。
但他也只是惊于这老家伙的实力，心下却并无什么畏惧。
三年里，他聆音了太多次，东二十三有意隐瞒的诸多规矩，聆音中都有提及，比如，坐门傀与那位留下八方庙的强者，以神纹刻画于八方庙中的‘规矩’同在。
因这规矩，八方庙不破，灵傀不灭。
而这规矩，灵傀本身也无法违背，这也是为什么东二十三要询问黎渊是否同意的原因所在。
这是规矩。
黎渊心中回想有关八方庙规矩的聆音时，那无形的涟漪已将所有人覆盖在内，废墟中拔刀的万逐流同样被冻结于原地。
“二十三爷……”
人头怪鸟扑腾着翅膀飞过来，想要劝解：“他也没说错，这不合规矩……”
“滚！”
东二十三瞥他一眼。
“好嘞！”
随着东二十三的走近，黎渊心下寒意激增，他不信这老家伙能违逆八方庙的规矩，但这远超神宫境界的气势还是让他心中发毛。
“你胆子很大。”
‘没有夺舍……’
心下转过这个念头，东二十三松了气势。
黎渊只觉四周的束缚一松，他活动了一下手脚，似都懒得回答，取出八方庙令牌就要离开。
“慢！”
东二十三眉头一皱。
“怎么？走不得吗？”
黎渊心下微动。
过去的三年里，他可没少和东二十三打交道，奈何这老家伙硬硬邦邦油盐不进，即便哄老头经验丰富如他也根本哄不住。
但现在，他分明察觉到这老家伙的态度似乎有些变化？
‘总不能是喜欢被骂吧……不对，这老家伙喜欢的是那种杀伐酷烈，遇强战强的天才……’
心中古怪，黎渊面上不动分毫。
“自八方庙铸成之日，老夫便执掌东境门户，至今为之，见过太多入庙的挑战者，其中天赋悟性在你之上的不知凡几……”
东二十三背负双手，声音平静：“但最终能执掌东庙者，天赋悟性只是其次，精擅杀伐才是重中之重。
有法无道，难成大器，有道无法，难得长生……”
“……”
瞥了一眼废墟中的万逐流，黎渊心下了然。
相比于取巧登山，取巧入庙，这老家伙更喜欢稳扎稳打，一路杀进庙里的挑战者……
“你的天赋悟性极好，但若不精杀伐之道，纵然入庙也难以长久……”
说到此处，东二十三语气微顿：“老夫无意刁难于你，只是想借机让你增添几分杀伐经验，既你不愿……”
“那就罢了。”
“嗯？”
不远处拍打翅膀的人头怪鸟猛然回头，又猛猛的吃了一惊，似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家二十三爷说的话。
“多谢前辈体谅。”
黎渊也有些意外，心念转了一转，勉强拱了拱手。
黎道爷的脸皮自然是有厚度的，但前头刚撕破脸打骂，转眼就拱手道谢，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挂不住脸。
“你既无心杀伐之道，以后老夫也不会强求了。”
东二十三拂袖转身，心下多少是有几分惋惜在的。
神魔级禀赋的挑战者，他见过不少，可那是以十万年为刻度的漫长岁月，绝不是每一次都能碰到的。
可惜……
“小子……”
“滚回你的道兵塔！”
东二十三反手一掌，比斗场瞬间破碎，化为神光消散。
黎渊转身，万逐流冷漠的身影，也消失在流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