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官与贼
司空摘星先向马空群坦然承认了盗取赈灾银之事,然后转向金九龄冷笑道:“金大捕头既是神目如电,能循着一点蛛丝马迹找到我这个小贼,怎地没发现失窃的赈灾银其实只有八十万两,也不去揪出那些拿了大头的大盗!”
薛冰尚有些迷糊:“你说自己只偷了八十万两,另外一百万两被谁拿去了?”
陆小凤则已明白其中关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金九龄同样脸色难看,却是由司空摘星的神态语气发现,这处于江湖鄙视链底端的鸡鸣狗盗之徒,与马空群这等人物的关系似非同寻常。
马空群仍是笑吟吟的神情,问道:“冰丫头问得好,另外一百万两被谁拿去了,我也有些好奇呢!”
司空摘星恨恨地道:“自然是那些敲骨吸髓的贪官污吏!我听说朝廷拿出了赈灾银两,唯恐有些没品的小贼下手,败坏了我们这一行的名头,于是偷偷跟在后面护送,却发现那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从出库的一刻便被人层层克扣,离开京师还不到百里,便只剩下了八十万两。
“我当初便是因遭了天灾又逢人祸,落得家破人亡只身流离。若非好运遇上师父,早不知死在那条沟渠。实在看不过看着那些灾民的救命钱就这般被人贪墨殆尽,于是出手将剩余的八十万两都拿走了。”
马空群又问:“如今那些钱呢?”
司空摘星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色:“我已将银子拿到‘万马堂’名下的粮行,全都拿来买了粮食。叔父的属下做事当真豪迈大气,知道我买粮是为赈灾,不仅主动降价两成,还承诺了负责运送到灾区并分发给灾民。”
马空群哈哈大笑:“你这小贼头,销赃竟销到了我的头上!”
一旁的陆小凤则笑骂道:“你这贼头,怎地有苦差事才想到到拉我出力,这等好事便不来唤我一起快活!”
薛冰起身走到司空摘星面前,认认真真地向他施了一礼道:“对不住,方才误会啦!”
马空群望着一旁开始有点坐立不安的金九龄,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金捕头不必担心,我与大悲和尚相交莫逆,也有幸吃过苦瓜大师烹制的几顿素斋,看在他们的面子上,还不至于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四字一出,金九龄毛骨悚然,手中下意识地发力,竟将手中折扇的白玉扇骨捏断几根。
他苦笑着将扇子丢掉,起身向着马空群拱手道:“此事确是在下孟浪,因求功心切而忽略其中另有隐情,还请堂主见谅。”
马空群笑道:“金捕头是职责所在,我又岂会苛责,然而此事究竟该如何解决,还需金捕头你一句话。”
金九龄慨然道:“司空兄身在江湖尚知为民请命,在下身为公门中人,难道反没有担当?此案便就此了结,只说在下能力不足,费尽心机也查不到半点头绪,大不了脱下这身官衣不受鸟气罢了。”
陆小凤和薛冰立时对此人刮目相看。
司空摘星面上满是感动神色,心中却有些猜测,觉得今日若非在马空群面前,此事怕是无法如此轻易了结。
马空群则是摇了摇头:“既然金捕头如此够朋友,我又岂会让朋友为难?来人!”
随着他一声召唤,立时便有人快步进门听候吩咐。
马空群道:“去拿八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来人没有半分迟疑,应诺一声转身便去,不多时将一个极厚的大信封呈来马空群面前。
马空群取过信封,将里面的东西抽出半截,果然是厚厚的一沓银票。
他将银票放在身边的桌子上,淡然道:“司空摘星是我的晚辈,他拿的银子,我替他还了,便请金捕头拿去结案。”
金九龄没想到竟有此意外之喜,急忙再次施礼道:“堂主高义,在下感激不尽!”
随即便在马空群的示意下,上前将银票取在手中。
马空群笑眯眯地问道:“敢问金捕头回去打算如何结案?”
金九龄笑道:“失银既已追回,其他的事情自然好说,在下随便找一个借口,总能搪塞过去。”
马空群摇了摇头:“我以为此案不该是这个结法……”
金九龄心中隐隐生出不妙的预感,有些勉强地笑问:“不知马堂主有何高见?”
马空群放缓语速,神色严肃显然并非玩笑:“朝廷发下的是一百八十万两,金捕头既然负责此案,就须将失银全部找回才算结案。十天之内,我希望看到金捕头亲自押送足额一百八十万两赈灾银子,到‘万马堂’设在灾区的粮行买粮,我做主仍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出售。”
“这……这怎么可能?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
金九龄面色有些发白,感觉手中的银票如烙铁般滚烫。
马空群饱含深意地道:“金捕头做不到,却一定有人能做到,反正本座只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而如此结果已是本座最大的让步,若还有人不满意,那便是逼着本座发飙掀桌了!”
金九龄面色转冷,语调生寒:“马堂主可知你是在威胁谁?难道你当真以为武功高便可以为所欲为?”
马空群抬起两根手指:
“第一,并非武功高便可以为所欲为,而是武功高到本座这般境界,才差不多可以为所欲为。你信不信,只要本座不是公然扯旗造反,便是到小皇帝头顶的太和殿上踩几脚,他也只能故作大度一笑了之。”
“第二,本座倚仗的也不只是武功。若论官场上人脉,本座想让谁升官或许有些难度,想让谁丢官罢职甚至掉脑袋,却绝不算太难。”
金九龄立时想到那位据说与马空群为通家之好,爵封威远侯官至辽东总督的马骥;又想到那位与马空群为生死之交,虽身在江湖,却有许多同窗同年同乡跻身朝堂的“小李探花”,便找不到半句反驳的言辞。
等到金九龄阴沉着脸离开,司空摘星凑上前来问道:“叔父,你如何断定金九龄和那些贪墨赈灾银的官员有关?”
马空群哂道:“你看他那一身穿戴,像是靠那点俸银过日子的人吗?而且那些贪了银子的官员既然要将黑锅扣在你头上,找来办案的自然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一旁的陆小凤叹道:“心树大师不管是在朝为官还是出家为僧,都素称清正高洁,门下竟会有此不肖之徒。”
薛冰恨声道:“亏我方才还当他是好人,现在只想赏他几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