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胆儿来到姚寡妇门前,见已经插上,便叩打门环院门,不多时细碎的脚步声响,吱呀一声大门两开,开门的妇人,身材高挑瘦削,肤色略黑,弯眉细眼,相貌端正,正是姚寡妇。
之前胡同一场激斗,吓得人人关门家家闭户。早前李环几人走访姚寡妇家院儿,发现了同院儿赁房的疙瘩五,家里有块僵尸肉,这才牵出周波家里的干尸,惹出一场麻烦。
刚才胡同大乱之时,疙瘩五害怕受牵连,早就凉锅贴饼子趁乱蔫遛了,这时已经人去屋空。
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姚寡妇平时洁身自好,不赛那些性格轻佻的娘们儿,她平时除了买菜,基本足不出户,和外人也不愿意多话。
姚寡妇本姓秦叫秦素珍,三十多不到四十岁,在这片住了少有十来年了。她命硬,嫁了两任丈夫,第一任丈夫姓肖,那是她才十六岁,可没成想,这姓肖的身子弱,拜堂当晚就得了急惊风,不到亮就咽了气。她就成了寡妇。
虽是寡妇,可夫妻还没行房,其实还是个黄花闺女。家里人就劝她改嫁。但坊间流传,都她命硬克夫,也没人愿意娶,过了两年偏就遇上个不信邪的。
这人姓姚,是个做买卖的,成在宫北街,大狮子胡同,摆摊儿买卖吃食。老姚上无三兄,下无四弟,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只是年纪大了足足比秦素珍大了十多岁。
拜堂成婚当晚,刚入洞房,老姚就忽然心脏骤停,死在了床上。秦素珍刚改嫁,匆匆姚秦氏成了姚寡妇!
从那以后这片就流言四起,有的姚寡妇命硬克夫,有一个算一个,谁取走,洞房当就得被克死。有的则,姚寡妇心毒如蛇蝎,专门谋害亲夫,骗婚偏遗产,两个丈夫婚之夜都让她给害死了。
最邪乎却的,有一年盂兰节,姚寡妇路过一片荒地时,撞上了一群饿鬼乞食!
这群饿鬼大的不到半人高,的只有手指头大,个个披头散发,十指如钩,头肚大,脖子纤细。传饿鬼嗓子眼儿只有针鼻儿大,东西吃到嘴里咽不下去,吃下去的也会变成火炭。所以每年盂兰节都有寺庙做水陆道场,放焰口度化饿鬼!
姚寡妇后来被饿鬼附身,是个半人半鬼的妖怪。只要婚配,当晚爷们儿就得给吓死。
姚寡妇两任丈夫,都没洞房就暴毙,此后再没人敢娶她,好在两人丈夫都给他留下些遗产,而且老姚上无三兄下无四弟,父母死得也早,就光棍一个人,守着一个院儿,人死了,院儿自然也留给了姚寡妇。
姚寡妇为人规矩,平时足不出户,但坐吃山空站吃地陷,只好将院儿里一间空房赁出去,挣点吃喝,可知道的人,都觉得姚寡妇邪性的很,有住在闹妖精的枯井院后身,没几个敢往这赁房的。
直到半年前,疙瘩五来赁房,可住进来没多久就开始生毒疮,街坊四邻闲话就没断过,疙瘩五这是邪气入体,过不多久也得被姚寡妇害死。
虽什么谣言都有,但姚寡妇为人正派,所以从来没人姚寡妇不干净,即便疙瘩五住进院儿,有些谣言,也都是写神神鬼鬼的,从没有姚寡妇不安分的只言片语。
韩大胆儿和姚寡妇聊了几句,见她为人举止端正,颧骨略高,下巴特殊,有个凹坑是个美人沟下巴。面貌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姚寡妇人虽然高瘦,但是盆骨宽大和她的体型并不太相称,而且她似乎有腰腿疼痛的毛病,手指的关节也有增生肿大现象。走路时腿不太利索,似乎腿骨有些变形。姚寡妇不过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平时又足不出户,并不从事重体力劳动,按理不会过早地有这些骨质病变。
韩大胆儿走进姚寡妇屋中,只觉屋中有些秽气,屋门上光门闩,插官就有四五条,估计每睡觉都得把门查严实了,才能睡觉,显然是十分本分的人。
虽然周围对姚寡妇的谣言不少,但男女之事上,她却从没人让嚼过舌头。这胡同人口稠密,若有人半夜来寡妇家私会,一来二去总会有些端倪,传出些风声,如此足见其性格十分本分。
虽然如此,韩大胆儿却在姚寡妇屋中,发现几样不寻常的东西,这几样东西让他想到一种可能,但很快,他在心中就否定了几种可能性。
他站在院中,微微沉思,姚寡妇也不知他想干什么,但这韩大胆儿是官人,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敢问,不过一个寡妇和一个伙子站在院中,恐有瓜田李下之嫌,就赶紧大敞院门,自己则站在院子角落。
韩大胆儿沉思良久,又到厨下去查看一番,之后转过头细细观察姚寡妇,看得姚寡妇浑身不自在,也不知这眼前的年轻警察想干什么,吓得直往墙角躲。
这时韩大胆儿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推测!但是这推测实在匪夷所思,所以打算出言试探姚寡妇,于是道:
“你孩子几岁了?”
姚寡妇满脸不悦道:
“副爷!没您了这么问的,我一个寡妇,连爷们儿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韩大胆儿却并不理她,只是自顾自地道:
“应该有八九岁了吧!如果活着的话!”
姚寡妇听完心头一震,脸上忽然显出吃惊诧异之色,但这神色一闪即逝,随后就厉声道:
“您了别胡袄!”
韩大胆儿道:
“我看您今年不到四十岁,身体上的一些特征,比如盆骨和体型极不相称,还有腰疼,关节肿大,腿脚不灵等一些毛病,这些不该是你这壮年有的毛病,这些特征,我曾经在一个产后失调的妇人身上见过!”
原来韩大胆儿见姚寡妇身材体型之后,发觉她体型有异,而且有些特征并不像是生的。他在姚寡妇屋里查看的时候,发现姚寡妇正用旧衣服拆改缝补,其中有条女饶旧裤子,虽然过去的缅裆裤,都是松垮肥大的,但这条旧裤子明显要比姚寡妇现在穿的要不少。
他在厨房里翻看,姚寡妇平时的饭食习惯,发现只是些青菜豆腐,米缸面缸存量很多,而且都是些沉米,面也生了不少虫子,显然平时粮食吃得很少。
按照姚寡妇的饮食习惯,他不可能体型会有太大变化,就算发福,也是整体发胖。但姚寡妇身材高挑,脸和头颈四肢显得十分纤瘦,看她以前的旧裤子,似乎只有盆骨变宽了而已。
盆骨变宽是女人生产后,的一个明显特征,再加上他关节要退上的病变,则是坐月子的时候,曾经接触过冷水,或是风邪入体导致的生产后的后遗症。
这些症状,韩大胆儿曾经在邻居二婶身上看见过。这位二婶就是生孩子后,坐月子时不注意,受了风寒,这才引发了类似的后遗症。
韩大胆儿刚才进屋的时候,看见西头条案上,摆着两个牌位,是姚寡妇两任前夫的牌位。条案上有层灰尘,两个牌位旁边,有块方形位置,却并无灰尘,显然之前有些东西放在条案上,按照形状看,和旁边两个牌位很像,只是了不少。
在哪个痕迹前还有些碗碟痕迹,韩大胆儿看桌放着一盘点心,一盘鲜货,盘碗底的形状,却和那碗碟痕迹的大完全一致,显然是匆忙拿下来的。
韩大胆儿一瞥眼正见到桌子下,靠墙角有个的牌位,因为放在角落,光线又暗,所以不留心根本不会察觉到。那牌位并无姓名,是个无字牌。
结合这些特征,他瞬间了然,是这姚寡妇生了个孩子,却不幸夭折了。
韩大胆儿了这些发现,姚寡妇听罢定了定神,还言道:
“我……我虽然嫁了两回,可现在还是黄花闺女!你不信扫听扫听!这些年决没半分差错!您了要是诬陷我搞瞎巴,甭您是副爷,就算了皇帝老子咱也没完!”
韩大胆儿正色道:
“我并没你和别人有苟且,那孩子不是任何饶,只是你自己的!”
姚寡妇听了这话,忽然浑身一颤,打了个寒噤,两眼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神情尽是惶恐。
韩大胆儿拿出一件东西,放在手掌上,日光下,银光灿灿,却是一把剃刀。他接着道:
“我在你屋里找到这把剃胡子的剃刀,我原本也猜想你是和人有苟且,这是那男人落下的,但后来我却发现,这剃刀是你的!”
韩大胆儿适才不光在屋里发现了剃刀,还发现了个夜壶。过去人都住平房,上厕所不方便,为了解手方便,男人屋里一般会预备个夜壶。女人却会预备个尿桶。
韩大胆儿发现,那夜壶竟然不是空的,而是刚用过不久。这院里并无别人,除非是这姚寡妇用的,但男女生理有别,除非姚寡妇是男人,否则根本用不了夜壶。
一想到姚寡妇原本是男人,忽然就明白了那把剃刀的用处。他再看姚寡妇时,似乎看见她略黑的肌肤下颌处,竟有极难发现的细微胡茬。不过再看他的体型却完全不像,且她脖颈并没有喉结这种明显的男性特征。如果是肥胖体质,可能不易看出喉结,可姚寡妇脖子纤细,有无喉结一眼便知。
两种诡异的特质,让韩大胆儿一时间苦苦思索。忽然他想起在学校上学的时候,曾经看过图书馆里一本画报,那是一本西洋画报,其中有一个关于奇异马戏团的图片。
那是一个畸形秀马戏团,专门有些特殊畸形人表演马戏,梅若鸿留洋的时候,也曾进去看过类似的马戏,其中除了有双头人、大力士、三条腿的人之外,还有个雌雄同体的双性人!
韩大胆儿立即想到,姚寡妇两任前夫,之所以新婚之夜在洞房暴毙,很可能是因为这两人本身胆,见了姚寡妇雌雄同体的身子,以为她是妖怪,最后却被吓死了。姚寡妇一直规行矩步,不曾和其他男人有染,其实也是这个原因,没人能接受和双性人一起。
双性人雌雄同体,所以兼具男女两种特征和生殖系统,但一般双性人,都只有一套生殖系统发育完全,姚寡妇确是个特例,两套生殖系统都发育完全,所以自己一个人完成了交配和怀孕生产的过程!
韩大胆儿原本也觉得这想法匪夷所思,只是一种推测,但看见姚寡妇脸上的神情,立即意识到,自己猜对了!
姚寡妇被看破了身世,本想砌词狡辩,韩大胆儿却抢先道:
“你也不用狡辩,是不是找个接生婆验身便知!”
姚寡妇顿时哑然失声,不知如何应对。她自幼便生就雌雄同体,两次结婚,丈夫一个气性大,知道自己雌雄同体,觉得自己受了媒婆的骗,一口气没上来就咽了气。另一个却是胆子,直接在洞房时被吓死了。
后来姚寡妇竟然自行孕育怀有身裕她虽然是个异人,但是心中传统女性观念深重,她是个寡妇,忽然又孕又不能和人他是雌雄同体,即便了也没几人会信。
韩大胆儿道:
“后院井中枯骨案,想必你也有耳闻,我这次是来调查此案的,目前看,这案子和你无关,我只是出我的一些推测,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不过……”
姚寡妇本来听韩大胆儿言下之意,并不会声张此事,但听他最后不过,却不知其是何用意,却见韩大胆儿似乎有些踌躇。
只因为韩大胆儿发现,姚寡妇外貌特征和井底怪人极其相似,包括下颌骨上的美人缝,这是直系亲属的遗传特征,还有两人极为相似的耳廓形状等等,所以极有可能那井底怪人,便是姚寡妇的儿子。她雌雄同体受孕生产,可能因为孩子是畸形,所以抛入井郑
韩大胆儿想到,那井底怪人为了救自己而死,他虽然不信鬼神,没有所谓无主孤魂的概念,但却不愿意让这怪冉死,都不得父母亲人相认,于是便道:
“你生下那孩子,见他是个畸形,所以就把他投入院枯井之中,其实……”
姚寡妇吃惊道:
“我的孩子在枯井里?”
韩大胆儿见她表情十分吃惊,似乎并不知道怪人一直在井中生活。
姚寡妇道:
“我怎么会把孩子扔井里!当年,我怕别人闲话,就备足米粮吃食,深居简出,独子把孩子生了。可不成想,这孩子却是个畸形,且不会话发声,但毕竟是我的孩子,他生来也十分特异,只一岁多到别的孩子两三岁大,而且饭量奇大。后来有一,这孩子忽然不见了,我遍寻不到,却不料……”
韩大胆儿听姚寡妇起,怪人只一岁便长得和两三岁孩子一般,老苏曾过这是种早衰症,对井下怪人便是姚寡妇亲儿,更不怀疑,随将井下怪饶事和他舍命相救自己的事情,如实相告。
姚寡妇本就是雌雄同体受孕生产,自知孩子特意长得奇快,但却没想到,那孩子在井下,以枯骨人肉为食,过得生不如死苦不堪言,随即掩面大哭泣不成声!
韩大胆儿又告诉姚寡妇,井下怪人尸身现存在防疫院,稍后可以去找老苏,领回尸身安葬。姚寡妇知道亲儿几年来的疾苦,心如刀绞,对韩大胆儿帮其收敛尸身之德千恩万谢。
周围邻居走访已毕,但所得线索却寥寥无几,枯骨案却毫无头绪,所有嫌疑人均已排除,韩大胆儿心中焦急,他第一次感到,这案件竟会如此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