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距离邋遢老头过世,已过去了一个多月,云天行的伤势也已大好,唯独那条腿仍不能动。不过,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云天行看得开,倒没在这条腿上抱怨什么,只是时常会想起阿笙来,心情难免会有些低落。
本来邋遢老头有把握治好他的腿,他还存了一丝攀爬崖壁的念头,如今邋遢老头已死,他也随之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这座崖壁又高又陡,就算他双腿健在,也不敢轻易尝试攀登,何况现在只剩一条腿。若不识时务硬要攀爬,多半会失足跌下来,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接连幸运两次。
两人一同生活了一个多月,关系较以前又亲近了不少。
虽说云天行只字不提成亲的事,红漪也并未因此而伤神,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有没有名分,又有什么重要?她只是觉得,能天天跟他在一起,一同迎日出,送日落,一起赏明月,望星辰,这样也就够了。
两人还在沙滩上搭了一座凉亭,下雨的时候坐在亭下赏雨,听着雨水滴在沙滩上,敲在水面上,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这一日,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临近傍晚,又起了大风,只是天色一直昏昏沉沉的,雨却一直没落下来。
两人吃了晚饭,坐在屋里说闲话。入了夜,忽然起了雷声,红漪起身道:“看样子是要下雨,我先出去一趟。”
云天行知道她要去茅房,便没跟出去,可红漪刚出去了一会,外面便传来了一声尖叫!
云天行一惊,抓起拐杖,飞一般的冲了出去,见红漪愣愣地站在那里,忙赶到她身旁,道:“怎么了?”
红漪向前一指,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刚才我好像看到那里有个人影,一眨眼的工夫就又不见了。”
“人影?”
云天行向红漪所指的方向望去,见那里灰蒙蒙的,哪有什么人影?再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哪来的人影?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云天行问道。
红漪摇了摇头,道:“刚才一定是有个东西在那里的,我绝不会看错。”
云天行笑道:“红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惊小怪了,要我说,准是那帮人猿又趁夜出来捣乱了,那一次我们在西山上,不是还遇上了一只吗?”
红漪道:“那些人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而且弯着腰,垂着手臂,一眼就能认出来,刚才我看到的一定不是人猿,倒像是个直挺挺的人,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再去看时,那东西就不见了。天行,这里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听红漪这么说,云天行心底也生出一丝不安,只是并没有在表面上显露出来。
虽说他们来这里已有一段时日了,但一直在这片区域里活动,从未到各处勘察过。云天行觉得有必要到处去转一转了,毕竟要在这里过一辈,如果连周围有什么都不知道,未免也太敷衍了。
云天行定了定神,道:“一定是你太累了,别多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到处转一转,不管哪里藏着猴儿还是狗儿,都先摸个底,免得以后再受它们惊吓。”
红漪点了点头,道:“你陪我去趟茅房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云天行把红漪送到茅房那里,四下里去转了转,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两人回到房里,找了几跟木棒把门顶了,把窗户也拴住,这才安稳睡下。
翌日,两人吃过早饭,红漪带上她的鞭子,云天行则挑了两柄趁手的铁剑带上,一并往后山去了。
听邋遢老头说,后山有一片坟地,埋葬的都是从悬崖上摔下来,且个体相对完好的人。那些摔得无法辨认的,大都是就地掩埋了,很少会特意移到后山埋葬。
两人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听说后山有片坟地,都没怎么往那边去,但经过昨夜一事后,两人觉得很有必要去察看一番。
两人沿着邋遢老头开辟出的小径一直走,不一会,便见到了一片乱坟岗。
一个个土坟杂乱无章地排布在地面上,云天行大略扫了一眼,莫约有不下百余个,有不少坟前还竖着一块相对比较方正的石头,上面刻了字,算是墓碑了。
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要立碑,首先要知道这些人的来历,至少也要知道一个名字才行,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还立什么碑?
两人走到近处一个墓碑前,向那碑上看去,只见上面刻道:“无头先生墓”,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飞身直下三千尺,不料一头撞树上,颅碎,卒。”
两人相视一眼,又去看临墓石碑,只见上面刻着:“最悲催的幸运者”几个大字。
两人都是一头雾水,前面的无头先生倒是比较直观,可这个最悲催的幸运者又是什么意思?两人又去看后面那一排小字,只见上面刻着:“跌落草垛,幸存;大呼‘天不亡我’,随后天降一石,砸碎头颅,卒。”
两人均觉得有些好笑,但又不好笑出来。又去看下一块石碑,只见上面刻着:“来自天外的你”几个大字。两人又是一愣,这个来自天外的你又是个什么意思?
又去看后面一排小字,只见上面刻着:“我自天上来,脚踏七彩云,不料狂风起,扑倒意中人,悲哉,悲哉,头下脚上,坠入沙滩,卒。”
红漪看完,扑哧一声笑了。
云天行叹息一声,道:“看来前辈的确是被困在这里太久了,竟开起死人的玩笑来了。”
红漪道:“也不都是玩笑,我们才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不也经常往下掉东西吗。前辈他一定是看见了那些人摔下来时的样子,这才刻碑记了下来,只是这笔风有些不太合适。”
云天行叹道:“这哪是不太合适,应该是太不合适才对,毕竟摔下断肠崖,本就是一件十分不幸的事,再被人以这种方式立碑记录,未免也太悲惨了些。如果我们两个运气够坏的话,这里还得添上两座碑,到底会以怎样的文字记叙,也许只有前辈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