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心想:“飞雪阁果然不愧是当今江湖上的顶尖势力,我在江南七道盟会上出现,居然也被她们记录在案。如果连她们都这样细致,那更加神秘的蜃楼,又对我了解到了何种程度?”
云天行不敢再想下去。
梁冰道:“我听说那日在断肠崖,你遭蜃楼诸多高手围攻,跌落崖下,按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断无生还可能,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云天行道:“那日与我一同跌落断肠崖的还有我的一位朋友,她手里有一条长鞭,临近崖底时,她多次用鞭子缠卷崖壁上的树木,奈何落势太急,根本缠卷不住,不过也让我们的落势减缓不少,又被崖壁上的树木挡了几挡,最终掉在一个干草堆里,才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梁冰拍了拍胸口,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我光是想一想脚就软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云天行道:“人都掉下去了,哪还会想那么多,唯一还能想的就是怎样活下来。也是我们运气好,落在一个干草堆里,旁边都是乱石,若再稍微偏上一偏,却又是另一个结局了。”
梁冰道:“断肠崖底怎么会干草堆,莫不是人为堆起来的?”
云天行不想暴露司空剑南的存在,便说道:“可能之前有人在那下面生活过,故意堆在那里的吧。”
梁冰道:“那你们又是怎么上来的呢?那个地方深不见底,总不会是从崖壁上攀爬上的来吧?”
云天行心想此事说来麻烦,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况又牵涉许多怪异的事,说出来梁冰也未必肯信,干脆糊弄道:“那崖底还有别的出路,不需攀爬崖壁。”
梁冰若有所思,道:“与你一起跌落的那人是谁?”
云天行道:“她叫红漪,是我的救命恩人。”
梁冰美眸微张,道:“女的?”
云天行点了点头。
梁冰道:“她人呢?既是共患难过,理应感情不错,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云天行直言不讳,道:“她是蜃楼的人。”
“蜃楼?”梁冰讶然,“你跟蜃楼的人还有来往?”
云天行道:“初时我并不知道她是蜃楼的人,她曾救过我很多次,当然也包括那一次。她的真实身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梁冰看着云天行,问道:“你把她杀了?”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她救过我很多次,我若把她杀了,真是猪狗也不如。虽然她是蜃楼的人,可却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只是她的特殊身份,不能继续跟我一起,所以我把她赶走了。”
梁冰“哦”了一声,道:“看来你对她很好。”
云天行道:“并不算好,她对我比我对她好一百倍不止。”
梁冰道:“她很喜欢你?”
云天行点了点头。
梁冰道:“你也喜欢她?”
云天行想了许久,才道:“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喜欢,可能是她的恩情太重,甚至已远远超过了男女之情。每当我想起她,最先想到的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而是该如何报答她一次又一次的舍命相救。如果没有她,我早已不在人世,更不会认识你姐姐。”
梁冰默然良久,道:“云逸,我能再问你一个涉及隐私的问题吗?”
云天行道:“涉及隐私的问题你问得已经不少了,也不差这一个。你问吧。”
梁冰道:“你的事在我们飞雪阁并不是秘密,我也听说过许多。你与蜃楼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有一天她站在你的对立面,你会杀她吗?”
“不会。”云天行如实答道。
梁冰道:“如果她要杀你呢?”
云天行道:“如果她要杀我,我早就死了,何必等到以后。”
梁冰微微点头,走到方石旁坐下,道:“你什么都好,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对每个人都很好。”
云天行转身看着她,道:“对别人好也是一种错吗?”
梁冰道:“对别人好当然不能算错,可也要分人,至少对蜃楼的人好,我不认为是对的。蜃楼祸乱江湖,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更不可饶恕的是,他们害了我姐姐,如果我有本事,我会把他们统统杀光,一个也不留。”
云天行微微皱眉,道:“这很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梁冰紧紧攥着拳头,语气冰冷:“之前的我的确不会说出这种话,可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失去至亲之后。”
云天行神情肃然,道:“梁冰,我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但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仇恨不是生命的全部,更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心智。人之所为人,就是因为能够择善弃恶。如果任由仇恨在心底萌发,将来必成大患。水寒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希望你能明白我这番话。”
梁冰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姐姐遭了蜃楼的毒手,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着他们胡作非为,至少也要为我姐姐报了仇,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云天行道:“仇自然要报,我只是希望你能摆正心态,不要把仇恨当成唯一。你还年轻,不该做吊在仇恨下的木偶人。你姐姐的仇由我来报,你安安心心呆在飞雪阁,把武艺学好才是正理。”
梁冰哼了一声,转开头去,道:“你是我什么人,就这样教训我。”
云天行一怔,道:“虽然我与雪儿没有成亲,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两情相悦,心相所属,就算不是你的姐夫,也是你的朋友,对你说这番劝诫的话,并不过分。”
梁冰嘟囔道:“明明才这么一点年纪,非要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这一点倒是跟我姐姐很像。”
云天行微笑道:“你姐姐位高权重,若不装得老成一点,哪里镇得住人?我也常叫她老太婆,就是看她故意这样。至于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并没有刻意伪装。”
梁冰看着他说道:“分明就有,你还不承认。”
云天行道:“你说有就有吧,反正我自己没感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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