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从孙火胸口处渡入开始沿着经脉探视,雨沐收到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的法力穿行得太容易了,好像几乎没什么阻滞感。为医至今,她还从没见过有人的经脉如此通畅,即便是上回孙火濒死复生的时候也并没有这样的表现。不仅如此,这经脉传递给雨沐的空间感,也远比寻常人的来得要更加宽大。
如果仅仅单凭这两点来做判断,雨沐都可以认为孙火是个万中无一的习武或修仙的天才,因为以这两重资质,不论修=炼武功内力或者炼化积聚法力上都有着超越寻常人的优势。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孙火并没有展露出这种天才的表现。
在如此通达开阔的经脉中,孙火自身法力的稀薄被反衬得越发明显,犹如原本应该充盈流水的管子只剩极少的水滴和弥漫的雾气在流行。
虽然已经在银镜上看到了迹象,可眼下真实接触到时这情况却远比雨沐预想中还要严重。尽管在极=端的拉锯消耗战中,修士也会出现这样法力竭耗的表现,但孙火明显不属于这种情况。
因此雨沐尤其担心变成另一种最坏的结果,那就是修=炼被=干扰而走火散功了。一旦发生这种事,孙火的经脉亦会受到无可逆转的伤害,再也无法积蓄炼化后的法力,从此跌落为一介凡人,断了修仙路。
得出这样的判断,已然在雨沐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来到这里之后,虽然没有刻意去找木鑫了解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她自己也或多或少从百姓的交谈之中,听到了对孙火的赞誉和感激。
比起宗门和家族那样地以实力为尊利益至上,眼前的这位即使经过这些年的磨难,却还仍是那个有情有义,绝境之中依旧予人依靠和希望的刚烈汉子。回想起过去经历的种种,雨沐觉得自己错了,当年不该一走了之,后来更不该赌气诬陷。
芸芸众生,几人得道。长生,终究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良人之选,亦是可遇不可求。尤其先前是已经发生逾越男女之防的乌龙事,如今更是听说了那个殉身相随的流言。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赢得眼前之人的倾心,但是现在,无论如何雨沐都不允许自己就这样看着孙火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而什么都做不了。
急切之间,她连忙输入了更多的法力,想要更快探查清楚伤损的情况和源头。可是没过一会,雨沐就发觉了不对劲,自己的灵力才在孙火的经脉中游走没多远,竟然飞快地变弱下去,直到最=后突然彻=底地凭空消失了。
“萧医士,有什么发现了吗?”见到雨沐吃惊地猛然睁开双眼并缩回了手,木鑫连忙关切而又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有些古怪,这不可能。我得再确认一下。”看着自己的手掌,雨沐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声道,仿佛是在回应木鑫,又像在喃喃自语。
不等木鑫想明白这话是在表达什么意思,就见雨沐再次闪电般探手按上了孙火的胸口。而这一次,她的整条手臂都骤然亮起了刺眼的灵光。
“萧医士.....!”木鑫的惊呼声硬生生被他自己强压了下来。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雨沐此刻传出的灵力甚是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探查他人身体应有的分量。若是往极=端的方面去想,在毫无抵抗的前提下,这股灵力已然足以用来破坏一名毫无防范的修士体内部分经脉,令其回天无望了。
木鑫很矛盾,不知道是否应该出手打断雨沐现在的举动。从理智上来说,从没见过这样野蛮输送灵力的办法可以用来救治人;但是从感性上来讲,他总觉得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说不清楚的关系,当面的时候互相看不对眼,出事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比自己少着急上心,由此来看并不应该会落井下石地加害于孙火。
同一时间,不知道木鑫内心正在交战的雨沐,正毫无保留投入全部心神,感应着自己输入孙火体内灵力,生怕错过任何丁点异常的变化。
不出预料,才没过多久雨沐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整股灵力正在不受控制的变弱,尤其是远离自己手掌深入孙火体内的灵力末端,衰弱得越发厉害。
但是,因为此刻输入的灵力足够强大,她也终于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灵力消失的瞬间发生了什么,竟然是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透过经脉融入到了孙火的身体中。
“吸功之术?”这样的发现,让雨沐十分的吃惊。
众所周知,虽然所有修仙者体内的灵力都是通过打坐吐纳炼化天地灵气而来,但因为灵根资质和功=法的不同,每个修仙者所炼化凝聚出来的灵力都各不相同。
这样的灵力即便原主人主动放弃了控制权将其注入到他人体内,也无法被接受者直接接纳吸收,增长成为其自身的修为,只有经过二次的炼化才能达到目的,而这当中的过程也无可避免地会损失大部分的灵力。纵然是以血祭、采补等强取他人修为法力的歪门左道,也无从规避此种限=制。
而现在,在雨沐还没有放弃控制权的情况下,灵力就在孙火的体内被吸收,怎能不令她又惊又怒,让其联想到了后一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之流,暗地里修=炼了某种掠夺他人修为的秘法。
刹那间的期望破灭,雨沐猛然收回自己余下的灵力,站起身来一脸怒气冲冲地就要离开。
“萧医士,萧医士,你别走啊。他到底怎么样了?”见此情景木鑫顿时慌了,连忙赶上前来挡在了前头。
虽然他不知道雨沐为什么会突然间翻脸无情,但明白要是任由人这般走掉,那孙火就真的是没有希望了。
“怎么样?他能做出这种龌龊下三滥的事,会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活该!现在你还来求我救他,说!是不是你教他的?是不是?”
“我,我......”
突如其来的劈头一通邪火,冲得木鑫整个人都蒙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更不懂孙火怎么突然就成了她口中的“不堪之人”。
如此责难的大动静,让站在一旁见势不对的沈仇和李炎也连忙赶了上来。
“萧仙师,请你高抬贵手,一定要帮帮他。孙仙师他绝=对不是什么奸=恶之人,你一定是误会他什么了。”
“误会?你了解他多少,敢这样替他做担=保?”雨沐猛然一掌隔空拍出,顿时将李炎击倒在地。“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以为跟李家认了凡亲,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是吗?区区凡人,也敢来管修仙者的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这一刻,眼看雨沐这般无情地打伤自己,态度强硬地拒绝施以援手,李炎的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了那时重伤在身的孙火为了讨问救急之法亦不惜向另一人跪地苦求的情景。
“萧仙师!求你了!”
强忍着体内火烧般的剧痛,李炎勉力撑起身体扑上前,一把抓住了雨沐转身离开的脚踝。
“孙仙师现在是绿石的支柱,这里的人都仰赖着他才活了下来。他要是这样就殁了,绿石也将不复存在了。求求你,保住他吧。要是他过去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我替他承担所有的后果......”
“找死!”
雨沐恼火地一脚踢开了李炎的抓握,抬手就要将其一掌毙命,却被木鑫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声轻咳引起了几人的注意。转头看去,只见更多的鲜血从孙火口角处缓缓流出,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灵光骤然一暗,气息急剧地下落当中。
眼见情形再次突然恶化,木鑫也顾不上再跟雨沐纠缠,一下舍了这头急奔回孙火身边。
没有再多做探查,他凭着刚刚的观察和第=一感觉的判断,便取出张回元符将其激=活给用上,试图疗愈孙火体内的伤损。随后木鑫便在其背后盘膝坐下,双掌伸出稳稳搭在孙火肩上。
一声决断的低喝,木鑫身上的灵光骤然亮起,仿若流水般徐徐地涌入孙火的身体中。
“你是不是疯了吗?竟然将自己日夜辛苦修=炼的灵力白白拱手送给这个小人吸收?”雨沐惊到了,她没想到木鑫竟会做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不智举动。
同一时间,听到这话的木鑫也是心头一惊,他做这个只想吊住孙火的气息不再跌落,现在却是恍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雨沐会有这般翻脸的古怪举动了。
对于孙火是否会吸收他人的修为法力,就在先前乌云的侦查任务中落入陷阱跟湘夫人欢好之后仍能完好脱身,并在不久后的途中修为进阶突破,这意味着什么木鑫是心知肚明的。
虽然也怀疑着孙火修=炼此法的动机不=良,可是相处以来看着他的为人,更不曾见到他与门内哪个女修有多加亲近,再加上此类法门向来为人不齿,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谈论,一直以来他也就只当不知道了。可木鑫怎么也没想到,此事竟会在这里被雨沐发现了端倪,成了要命的发作理由。
“萧道友,如果你是因为怀疑孙师弟的品性而拒绝援手相救,那我不敢再多强求,你请自便吧。我只知道当他有=机会可以保命独善其身的时候,却送走了别人把自己留下来断后送死。为了这个,他现在就算要取走我一身法力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再花时间从头炼气就是了。”
“你......”雨沐气得拿手指着木鑫,微微颤抖着,她也是没想到木鑫竟会这般“好坏不分”地全力维护于孙火,对自己下逐客令。
咬着唇不甘而又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雨沐猛一跺脚转身撞开了不知所措的沈仇,就要离开这里不再理会任由孙火去自生自灭。
“这,这是什么啊?”才走出十几步远,雨沐的耳畔就传来沈仇的惊叹声。
雨沐回头看去,只见在木鑫的全力度给灵力支持下,在孙火的胸口高的身体外侧,竟然浮现出了一圈由符文组成的光轮,只是整体模糊不清,其中的一部分为木鑫所阻挡从其身体穿过,徐徐地转动着。
“身强法弱,身强法弱.....”目睹眼前发生的异象,雨沐有些难以置信地低语着。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眼前这个最明显的事实,也想到了一个极=其罕见的可能。而这个猜想若是正确的话,那就是刚刚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一个不论作为医者还是倾心者都不该犯的大错。
“拦住她!”雨沐正抬脚要返回之际,却听得木鑫一声断喝。沈仇顿时惊醒过来,转身挡在了前面
“萧雨沐,你已经决定撒手不管要离开了,还想做什么?”木鑫偏头看了过来,目光亦是变得冰冷不带感情。
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称呼,让雨沐心中发怵,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已经失了对方的信任,现在是当成敌人一般充满了戒心和防范。
“你需要我,也必=须让我帮忙。因为你一个人不够的,很可能加上我也还不够。”
“我不信你!”
“我知道刚刚是我错了,所以你不信我,但现在你必=须信我。我如果要对他不利,就像你说的走了就好,何必转回来在这里被你敌视。”
眼见木鑫不为自己的话所动,依旧毫无表情,雨沐顿时有些急了。
“听我说,他修炼的很可能是一门高=深的功=法,而且还不是寻常精进修为的功=法。他在突破的是他自己的肉身,所以他需要吸收灵气,用大量的灵气来灌注润养才有可能成功,而这里是凡俗之地稀薄得几乎没有灵气,所以他的身体本能地吸收了所有能发现的灵气,包括他自己的灵力,还有我们输进去的灵力。所以,所以他需要我们出手才能过得去这一关!是,是我错了,让我也帮忙吧!”
越说感觉越是心痛,到了最=后,雨沐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冲着木鑫喊道。她真的怕了,怕被一口拒绝,怕孙火真的因为自己的误判而没了,怕为此往后余生而要永远活在此事的阴影之中。
十数息的安静,唯有微微的风声飘过,对雨沐而言犹如过了十数年。
“你来吧。”
雨沐笑了,笑中带着隐隐的泪光。步伐轻盈地走上前,就着沈仇慌忙拿来的秸秆不避脏污地盘膝坐下,单手探出按上了孙火的小腹丹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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