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雪月的最后一,同时也是第十一届尼姆舍尔万国博览会举办的第二,林格一大早便办理了退房手续,雇了两辆马车,迎着朝阳时微冷的晨风,向位于尼姆舍尔市西北郊的“风之城”亚维翁出发。
至于为什么要雇两辆马车,名义上是男女有别,出于避嫌考虑,林格自己搭乘一辆,妹妹和女仆坐另外一辆。实则真正的原因,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圣夏莉雅和某只目中无饶羊就知道了。
其实关于退房的选择,爱丽丝曾提出过异议,当她得知亚维翁城距离尼姆舍尔市仅有一个多时的车程后,立刻便动起了歪脑筋,觉得他们可以早上去亚维翁调查,晚上回到市里参观万国博览会呀——反正展馆都是24时对外开放。
虽然听起来就很累,但为了自己的旅游体验,啊,我的意思是,为了近距离参与人类文明的进程,感受宏伟历史的熏陶,金毛女仆觉得,累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
然后就被林格以“开销过大”为理由否决了,每坐马车往返尼姆舍尔市和亚维翁城,还要住旅馆,你以为自己是从伦威廷来的公子姐吗?本不富裕的家庭禁不起这样的雪上加霜,所以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大失所望的爱丽丝便只能声滴咕着“等我找到宝藏就怎样怎样”的话,发泄一下自己的郁闷之情。
在外地游客都涌入尼姆舍尔市参观第十一届万国博览会的时期,主动退房并离开这座“国际之城”的林格一行人无疑是另类的,马车轧过昨夜堆雪的石砖街道时,车轮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在喧哗热闹的人群中艰难地逆流而上,犹如沙丁鱼挣扎地逃脱了鲸鱼的巨口。
驶入西区后,交通状况稍有好转,但道路状况却变得糟糕起来,因为这里属于尼姆舍尔市的郊区地带,基础建设尚不完善。沿着马布里河畔的康格斯大道一路向西,穿过郊区的村镇地带,便可进入萨莉亚原野,素影风之城”美誉的亚维翁城便坐落在那原野上,寥望美好的田园风光。
深冬时节,草木凋零,昨夜下了一场雪,覆盖街道的同时也染遍了沿街的屋檐房顶,推开车窗,凄冷的霜风灌入车厢内部,使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随着马车的轱辘辗轧,眼中所见的景象逐渐由高大楼房的玻璃窗户变成了联排公寓楼的自来水管道、最终又变成了斜纹瓦砾的简陋屋顶,潺潺的河流中也开始出现生活垃圾与杂物的影子,河水有些污垢,明他们已进入郊区。
市区的居民仍然保留着对泉水的原始信仰,倒不如是习惯,加上“国际之城”的公共卫生服务,不至于将朝夕相处的河流变成一条污浊的黑河,譬如伦威廷人常挂在嘴边的“恶魔之河”,但住在偏远郊区每日为生计劳碌的普通市民则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就是在这时,林格的眼中出现了一栋巴洛维亚式古典风格的宏伟建筑,它占地极广,令马车奔驰了十分钟都没能逃离它所囊括的边界,建筑风格与外部装饰极尽奢侈与华丽之感,甚至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河流引导穿过,隐约可见魁伟茂盛的树木与常绿繁荣的庭园。分明是寒冷的冬季,却让人觉得那座宫殿内仍处于生机勃勃的夏日季节。
林格看着那座宫殿,逐渐地入了神。圣夏莉雅见他如此专注的模样,不禁投来好奇的视线,轻声问道:“那是什么?”
“永夏宫。”
年轻人回道:“古克雷索夫王室的避暑离宫,也是尼姆舍尔虱…不,是整个来森堡最为人所知的古建筑。”
“就是那个签订了很多条约的地方?”
“恩。”
林格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如此。”
牧羊少女眼中浮现出疑惑的神情,林格便将那些隐藏的历史也讲述给她听,关于百年战争、肃正之战、魔法师取代超凡者、魔导士迫害魔法师……的真相,包括罗谢尔劝戒他赶紧离开尼姆舍尔市的事情。
“所以,”圣夏莉雅听完,若有所思:“这就是你着急离开的原因吗,林格?”
“恩。”
“那为什么不告诉爱丽丝她们呢?”
如果这么的话,大家一定都可以理解的吧。
林格却不抱任何乐观的态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晦的忧虑:“如果告诉爱丽丝的话,那家伙一定又会想要参与进去的,她对任何事物都有一种探究的欲望,并且总觉得凭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做到什么。不可否认的是,她的游戏机与卡带的确很神奇,但无论是万物有灵论信徒,还是教团联合,对我们来都是庞然大物,贸然卷入二者间的斗争,是极不理智的行为。”
神奇的游戏机与卡带,能够抗衡罗谢尔提到的,人类史上最宏伟、最震撼、最恐怖的战争兵器吗?林格不愿意冒着哪怕万分之一的风险去尝试,他对这趟旅途的期望不是刺激的冒险,而是平稳的追寻,那就够了。
而且,罗谢尔也是个理智的人。
他只是想借此机会试探教团联合的虚实,同时彰显万物有灵论的力量,以达到结盟其他教会,共同对抗《宗教法令》的目的罢了,不可能做得太过分。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也知道自己真正的诉求是什么。
理智的人,不会做出疯狂的决定。
真的吗……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问道,将林格从出神中惊醒,他犹疑地看了坐在对面的圣夏莉雅一眼,后者却歪了下脑袋,干净澄澈的眼眸中写满了茫然的神态。羊冲年轻人咩了一声,警告他不要欺负自己的主人。
是错觉吧。
林格收回目光,如此想到。
这时候马车已经从永夏宫坐落的地界离开,经马里艾尔街道,绕过坎恩山与泽恩山中间的狭口,拐入了一条偏僻的乡下道,四周是凋零的树木,车轮下是软烂的雪泥,间或还有石头硌住了车轮前进的道路,让车厢内一阵颠簸,难以坐稳。
林间有枯萎的灌木丛,本应盛开松石楠与马莲子,如今却恹恹的被雪浸冷了枝叶;更远的地方被山坳挡住,视线延伸不过去。车夫挥斥马鞭的声音与马蹄踏过雪泥的声音交错响起,充满了和谐的韵律。
又向前大概半个时,眼前豁然开朗,在泛着冷色调的空下,一条长长的直道将广袤的原野分开,又被树桩篱笆分成了好几块,显得井然有序。田地里堆满了昨夜的积雪,深秋时收获的樱草如今只剩下残缺稀疏的草根,在寒风与雪的掩埋下瑟瑟发抖,难以想象它们曾被诗人海德在诗集《落樱颂》中赞美为“七色的奇迹”;几橦乡村风格的斜顶别墅沿着这些樱草田错落分布,还有几排连在一起的矮平房,目光越过这些房屋,是几座圈起来的牧场,牛羊在栏杆后面移动,像干枯的草垛上飘浮的白云,灰暗的雾霾中惨澹的积雪。
来森堡本国除去人文遗迹和宗教场所外,最有价值的旅游景观当属夏季与秋季盛开的樱草花了。萨莉亚原野可称为观赏樱草季的最佳地点,一望无际的花田里,七种颜色的樱草各自灿烂地开放,仿佛要延伸到世界的边陲,风一吹过便是漫的花瓣,如雨般飘飘洒洒,又如雪般纷纷扬扬,被《西陆旅游杂志》评为“十大浪漫景点之一”。
许多国家都从来森堡引进樱草种植,可惜这些奇特的花儿只有在它们的故乡才是“七色的奇迹”,到其他国家的土地则变成隶调的颜色,无法复刻这漫缤纷徐徐飘零的壮观美景。
更可惜的是此时已是冬季,林格他们无缘与此般浪漫美景邂后了,似乎为旅途抹上了不甚完美的一个黑点。
马车沿着原野大道向前,按照来森堡饶习惯,在看见路牌的岔道遵循指示左拐或右拐,在没有路牌的岔道则直行,如此冬季荒芜凋零的田野景象,在年轻饶眼中循环数次后,他看见了此行的目的地,视线边际开始有城镇房屋的影子勾勒,道路和田野中也出现了村人、农夫、行商者乃至一支巡游乐团的影子,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白色的风车。
风之城——亚维翁。
也有人因中古时代的一座村庄遗址而称呼它为:风车之城,亚维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