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内，柳风坐在桌边，衣衫只解到一半。
    身旁桌面上，高挑女子四肢瘫软，灵海正被柳风的元灵侵入，五境初期的元灵在被强行采补。
    此女本才修成的元灵，已然有了溃散之势，轮转教佛子便是失忆，也当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这人没要她的身子，是奔着她的元灵来的。
    两丈之隔的床榻上，澹台静转过身来，目视桌边的柳风，多次想要下手又生生止住。
    被她抓在袖中的玉牌毫无动静，也就是说，两位长辈还未封锁此处。
    “阁外定是出了意外，只能靠我和澹台东明动手，不可弄出太大动静。”
    “这姓柳的不动朱霞身子，一直看着我这边，叫我如何下手？”
    澹台静眼见着朱霞愈发虚弱，她暗自一咬牙，款款自床榻上起身，迈着莲步走近柳风。
    待到跟前，她强压下厌恶感，将身子送到柳风怀中。
    直到此刻，柳风其实也并未发觉异样，佛眼通的确能用，他自身佛力被压制，但佛陀佛光还在。
    只是接连十几次失忆，他的佛眼通已不是随心调动，紧要关头能自行运转，平日里则时有时无。
    看着投怀送抱的女子，他心有疑惑，明知他采补元灵，此女还主动献身。
    他心中不解时，近在咫尺的女子稍稍抬首，白皙额头抵在了他的额上。
    两人眉心接触的瞬间，怀中女子陡然发难，一股狂暴灵力轰进柳风灵海。
    灵力宣泄，房内掀起无形劲风，澹台东明一步跨入房内，并指间灵力显化长剑，剑上火光熊熊，一剑刺向柳风后脑勺。
    而房门外，两只白狐悄然到来，张开两层水幕，临时隔绝这间闺房。
    有同境偷袭，高出一境之人背后出手，本该是手到擒来之事。
    然而坐在桌边的柳风，元灵不在灵海坐镇，又被灵力轰入灵海的情况下，竟是丝毫不受影响。
    他淡然的眼神，转瞬间变得冷冽无比，视野也蓦地大变，周遭一切放慢，人与物皆成为他眼中的炁。
    在身后一剑袭来之前，被他元灵侵入灵海的高挑女子，身不由己地横移一步，充当了他的肉盾。
    “蓬蓬……”灵力长剑穿过奴族女子，去势不变。
    千钧一发之际，还在柳风怀中的澹台静在发觉柳风无恙后，就已知不妙，可不等她脱身，她整个人就被单手拎起，成了第二道肉盾。
    “族叔。”澹台静后背一股灼痛感袭来，一剑已贯入她体内，又及时抽剑。
    下一刻，此女只觉柳风身上灵力飞快攀升，眨眼间入六境初期。
    紧接着她眼前一花，两尊六境元灵近身，显化种种兵器和五行之力，两股灵力一息间对碰上百次。
    澹台东明动手间，心中万分肯定，面前之人灵力才到六境初期，于炼神一道感悟也不如他，但还能正面招架他的攻势，是在动用通眼无疑。
    “自身佛力被压制，还能用通眼，看来此机缘是仙佛层次的外力。”
    “可惜在禁地内修为和血脉都被压制，否则就是此子倚仗通眼，我也能活活剥了他。”
    背生凰翼的元灵施展五行之力外，阴煞之力，星力，都能以灵力调动，如此还拿不下一个六境初期。
    此时整间闺房的阵纹，也在激荡的灵力下纷纷瓦解，弥漫在房外的两层水幕先后破开，暴露出两只白狐。
    少了灵力隔绝，狂暴气息散出，阁内其余元幽使顾不得享受，先后冲出房间。
    “胆敢在元罗城内加害元幽使，一个也别放走了。”叶清在四楼装模作样地大喝出声。
    澹台氏的族人和奴族不少，他不敢冒然下死手，可两头狐狸他下手起来毫无顾忌。
    两狐看出事情没成，扭身就逃。
    叶清追着两狐撞出枝花阁，其余五名元幽使看着交手的两尊元灵，发现柳风成了六境初期，还能与六境圆满正面交手。
    五人面面相觑，不知柳风是之前就隐藏了实力，还是生死关头临时破境。
    不管哪一种，他们炼神五境的修为上去，绝对是送死。
    五人赶紧抓过腰间玉牌，往外逃遁的同时，传音给元幽宫。
    此刻的枝花阁乱成一团，老妈子眼睁睁看着整座阁楼分崩离析，两尊元灵打出阁外。
    夜色下，背上凰翼的元灵振翅间，挥洒出数十重阴煞大网，趁着柳风招架，凰翼元灵遁入地下不见。
    等柳风破开重重阴煞大网，扫视周遭时，坍塌的阁楼内先前暗算他的女子，以及与他交手的小厮打扮青年也没了踪影。
    内城各个方位，已有其他元幽使驾驭法宝赶来。
    柳风想以通眼追踪气息时，目光陡然俯视向下，只见巷道内一僧一尼，正仰头注视着他。
    “净灵，还有这位是……苦灯法王分身！”一段段记忆涌入柳风脑海，到大梦古城之前记下的四张面孔，有一张与癞头和尚对应在了一起。
    不待他细看，癞头老僧遥遥向他点头示意，随即带起净灵，转身一步消失。
    他落到巷子内，见到一具妇人残躯，方才此处明显有过一场恶战，是苦灯法王为他挡下了其他暗算之人。
    这时，一道身影闪至近处。
    “徐兄，此次是叶某冒失了，这畜生就交由徐兄处置。”叶清过来时，先是拱手告罪，接着将一只白狐递了过来。
    柳风扫了眼被灵力压制的白狐，他记得之前有两头白狐出手，看来是逃了一只。
    近距离细看，初来元罗城时的记忆被唤起，这畜生当初就追着他咬。
    “你应该知晓方才那些人的身份，待会你最好给我统统交代清楚。”随手抓过白狐后颈皮毛，柳风口中冷哼。
    在他等待赶来的元幽使问话时，外城小巷内。
    净灵被苦灯法王带着，不情不愿地逃向城外。
    “来都来了，为何不带他一起走？”
    “徒儿有所不知，他已是元幽使，元灵内被下了禁制，轻易走不得。再者，做个元幽使总比和我们一起被通缉好吧？”
    被老和尚这一反问，净灵无话可说，只得四下张望，想看看有无其他澹台氏也在逃。
    (
    两名炼神七境，一人死在苦灯手里，还有一人侥幸脱身，换言之，那人还可能会对柳风下手。
    不过想来，短时间内澹台氏都不敢再在城内现身。
    ……
    远在元罗城万里之外，连绵山地内。
    一处夹在两山之间的山道上，十余周身灵力狂暴的身影坐地，护持着中心一人。
    坐在中间的秃头老者肉身衰老，近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可就是这副即将入土的躯壳内，眉心走出的元灵气息强横，分明是元灵，看上去却和常人无异，仿佛这副衰老之躯中藏着另一个人。
    此人头顶，一缕缕紫青色仙气浮动，化作三百六十面阵旗。
    随着阵旗定在空中，山道上拉开一条虚空裂痕，源源不断的灵性从中逸散而出。
    透过虚空裂痕看去，里头灰蒙蒙一片，布满禁制，远处是巍峨城墙，近处一根巨柱横躺，上有“混灵”二字。
    “老祖，这回咱们找对了位置！”
    “大梦古城本身乃是一件法宝的一部分，如这般混灵柱绝不止一根。”
    “混灵柱内全是灵性，平日里被扯入地下的元神和元灵，应该就是被它吸了去。”
    周围十余后辈大喜之时，头悬仙气的元灵忽地放开灵识。
    一股灵压扫荡向四面八方，比之九境元神的灵压强出一大截，这便是炼神一道修出的元灵。
    挨着山道的山峰上，一女子身形被灵压逼出，是一身着黑裙的年轻女子。
    山道上的十余人除了秃头老者，其余人皆为炼神八境，一眼看出此女无炼神一道修为傍身，而原本的境界竟是九境。
    见到此女，十余人如饿死鬼撞到大餐，饶是八境也目露贪婪之色。
    可秃头老者一个眼神，就制止了这些想要下手的后辈。
    “石道友，千年不见，你何故也来了大梦古城，还是本体前来……老夫这般你认不出，还是换副模样吧。”
    秃头老者心念一动，元灵变化为他年轻时的面容。
    山腰上的女子神色茫然，黑裙上下依附有一张张人皮面具，过百张面具如活物般移动，俱是警惕地盯着下方。
    此女正是石千姬，她本是被逸散的灵性吸引而来，但眼下山道上那面貌变年轻的人唤起了她部分记忆。
    “原来是向道友，都传你去往了虚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道友，至于我为何来此？记不得了，只知要尽快得到修灵性的功法。”石千姬刹时神色一变，哪怕只是部分记忆，也恢复为了以往的威严之态。
    她第一时间感应自身，修为被压制到几乎无法调动，但体内几件仙佛遗物，和得自禁地的邪祟还能用，其中之一就是她身上自行护主的面具。
    活过数千载不死，如她这般九境老魔闯过不知多少险地，本体积累深厚，来自虚界的传承就得手过不止一处。
    同为魔道中人，下方向老魔端详石千姬几眼，迟疑一番后自纳物袋中取出数十本书籍，全是炼神一道的功法。
    “向某寿元无多，往日也与石道友无仇无怨，功法向某给你，只望时机一到，石道友能出手相助一二。”
    石千姬接过飞来的书籍，知晓了此处修灵性的法门名为炼神法。
    她简单看了眼秃头老者，就反应过来，沉声道：“你说的时机我领会，魔道你没走通，你是想以炼神一道冲击仙人之境。”
    “我有心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可此地压制我修为，到时候能用的手段有限。”
    向老魔手指混灵柱，耐着性子解释：“等混灵柱灵性散尽，每散尽一根，此处禁地对他道修士的压制就弱一截，而且不止老夫一人在炼混灵柱。”
    石千姬点点头，并不多废话，一身人皮面具托着她飞落到山道上，坐到了混灵柱近前，摆明也要分一杯羹。
    向老魔毫不介意，又调动部分仙气，遮蔽方圆三里，原地转眼人影无踪，只余夜色下的山地。
    石千姬初到不久，就有此机遇，被她强行带进大梦古城的另一人，就没她这般运气。
    元罗城外两千里，受本体指引，前去元罗城的柳风分身，无修为在身，赶了大半月的路还在路上。
    本是有心摸黑前行，避开截道的强人，待他路过一段官道时，还是撞到了守夜的山贼手里。
    林间小道上，柳风魔道分身沉着脸，被两名山贼架在木棍中间，向着深山内的寨子行去。
    在前领头的是个头目，炼神二境修为，手中提着一盏怪灯。
    “这人看着块头不大，好生实沉，莫不是妖怪变的。”
    “他兜里空空，也没几两肉，我们费力扛他回去作甚？”
    “你们懂什么？四位当家的交代过，遇到能亮灯的过路人，能抓的都抓回去。”
    走在前面的疤面头目神色不耐，又瞧了瞧灯内的灯芯，离得猎物近些灯芯有六支燃起，原本应该是六境的修士。
    将此人带回去，绝对是功劳一桩。
    片刻工夫，前方灯火朦胧，三名山贼带着柳风魔道身走进山寨。
    寨子内多是帐篷和木屋，守夜的山贼大多也只是普通人，少数修了炼神一道。
    已近深夜，寨子南边的山洞前，还有山贼进进出出，将大量兽类血食送进山洞，而洞内时而有低吼声传出。
    “都滚出去，你们休想分贫道机缘。”
    “老二，老三，还有老四，你们回来，切莫丢下贫道不管啊！”
    三名半妖两男一女，皆是神情慌张地奔出山洞，离着洞口一段距离后，各自问候大当家的祖宗。
    “老大急着破境，吸取虚空裂痕内逸散的灵性还不够，非去炼人元神，弄成现在这般神志不清。”
    “等段时日再看看，若是神智无法恢复，我们设法帮老大解脱了。”
    老二和老三都琢磨着下毒，二人没在洞外久留，回了自己的帐篷。
    留在原地的四当家，离开原本的寨子，因跟着老道在虚空裂痕前修行，到了如今的炼神五境后期。
    她听着洞内的老道从低吼变成哭嚎，接着又变成威胁，心知暂时是无可能进去了，转身就往自己住处走。
    山道上有手下山贼扛着一年轻人过来，要如以往一样送进山洞。
    这位四当家的也没多看，可在她走近时，被扛着的那人高喊出声。
    “还不救我！”
    熟悉的话音入耳，四当家的侧目看去时，被遗忘的部分记忆涌入脑海。
    只是与她记忆中四处荼毒他人不同，眼前的柳魔头狼狈不堪，竟有向她求救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