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茄炒蛋（加更1000字！）
    “噫~~~”林异摸了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手臂。
    一想到食堂里还有对他虎视眈眈的绿色围兜厨师以及那个趁人不备悄咪咪把牛奶换成番茄的蓝色围兜厨师，他决定还是先不去想食堂大妈的事情。
    不，他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想去多想了。
    离开了太阳底下后，他现在只想当一条咸鱼。
    但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他感觉就算他想要当一条咸鱼，也会有一些不可名状的外在因素过来没事给他翻个身。
    就比如刚才莫名其妙消失的食堂。
    太阳底下，走在路上，没有海风和雾，结果……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看不到食堂了？
    他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埋到心底，然后跟魏亮一起进入了学生通道。
    临进入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通道的标志。
    在确认了是【学生通道】之后，他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然后走了进去。
    跨入学生通道的瞬间，林异的寒毛微微一竖——某种不适感仿佛从虚空之中降生一般，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学生通道，而上次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的肌肉绷紧了一些，在学生通道里白炽灯灯光的照耀下，他将视线锁定在前方的出口上，同时紧紧地跟着魏亮的步伐。
    这一次，他明显地产生了一种与中午来时不同的感受。
    当那种奇怪的感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就连通道里象征着安全的白炽灯的灯光，也无法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他的听觉仿佛变得敏锐了起来，他能够听到自己均匀中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脚踩在通道里的台阶上发出来的踩踏声，以及……某种寒霜顺着墙壁蔓延的「咔嚓……咔嚓……」的声响……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的头皮微微一炸，他尽量不让自己联想什么，他开始将注意力从听觉上集中到视觉上。
    那冰霜蔓延的声音逐渐消失了，但他的眼角余光却从通道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淡淡的白色的痕迹，像是从墙缝里在外冒着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
    「擦……」
    他打了一个激灵，加快了脚步冲出了学生通道。
    魏亮被他的速度吓了一跳：“怎么了老林？”
    “肚子饿。”林异丢出了一个自然的借口。
    他越跑越快，没过多久就冲到了学生通道的出口处。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一道身影站在学生通道的出口处。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与方帽、戴着蓝色围兜的食堂员工，他双臂交叠在小腹的位置，身子微微前倾，像酒店门口迎宾的服务生一样。
    「蓝色围兜的厨师？」
    林异稍感错愕，但心中马上冒出了一个疑问——食堂守则说，食堂员工不会出现在学生餐厅里，可通道的尽头与学生餐厅的门口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这个时候冒出来一个蓝色围兜的厨师，他该怎么办？「无视。」
    遇事不决，先选无视。
    他加快脚步，冲出了学生通道。
    “太快了太快了！老林你妈的，游了一个小时精神焕发了是吧？”魏亮骂骂咧咧跟上，“能不能照顾一下我和猛男对练了四十分钟体操的帅哥？”
    “亮子抓紧的，太阳要落山了，赶紧干饭！”林异在通道尽头转身喝道，想让魏亮忽略蓝色围兜厨师的存在。
    与此同时，他看了一眼学生通道。
    学生通道里白炽灯长明，柔和的澄黄色光芒不论怎么看都有一种踏实感。
    通道的墙壁上没有任何冰霜蔓延的痕迹。
    「我靠！！」林异的心头猛地漏了一拍，「幻听！幻视！」
    他意识到他刚才又出现了那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奇异幻想，但凡他多将一部分的注意力分给听觉或者视觉，他就有可能陷入到之前遇到的某种危机之中。
    要么，像走在那条前往体育馆去的路上时，眼睛一睁一闭，踏上了一条不存在的路；
    要么，像刚才那样，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搞丢了食堂的“坐标”，陷入了某种强烈而未知的危机当中去，大脑混乱不堪，差点窒息沉沦。
    要么……出现与上面两种情况都不同的第三种未知状况。
    但是还好，这一次他拗住了自己。
    “来了来了！”魏亮冲到了他的身边，“走走走，干饭啦！”
    魏亮似乎是完全没有发现蓝色围兜厨师一样，后来居上，然后拉着林异往学生餐厅里走。
    学生餐厅的正门处是有着一个标明了出入口的标志牌的，进入之前，林异又确认了一下，这才撩开塑料风帘，和魏亮一起走到了里面。
    途径餐盘回收处时，林异从合金架子的倒影上观察了一下学生餐厅外的蓝色围兜厨师，只见蓝色围兜厨师正保持着一种相对缓慢而僵硬的动作，缓缓地转过身来，那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仿佛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学生餐厅与学生通道的中间处，夕阳的余晖洒落下来，安静地连蓝色围兜厨师的影子也没有。
    林异和魏亮按照老规矩来到了3号购餐窗口前排队。
    晚餐用餐的人比午餐多了许多，食堂里密密麻麻地全是人头。
    林异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17:33。
    「五点半……希望可以来得及在太阳下山前吃完饭离开。」林异心中暗道。
    他和魏亮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一次还是魏亮先打饭，他像之前一样用手指透过玻璃窗点着里面的菜，用这种方法可以有效避免因为食堂大妈打错饭菜而与她产生争执。
    我不报菜名了，你要是打错我也都吃。
    这就是魏亮教科书式的购餐方法。
    然而这一次，幺蛾子还是出现了。
    只见食堂大妈在帮魏亮打饭的时候，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一抹疑惑之色。
    然后，她手忽然不那么抖了，然后干净利落地从边上的一个菜格子里打了一勺菜，接着向魏亮询问道：
    “同学，我没注意，你刚才是不是点了这份青椒牛柳？”
    林异从魏亮的后面把视线投过去，只见食堂大妈的勺子里正满满当当地舀了一勺……番茄炒蛋。
    可他发现，菜格子里根本没有番茄炒蛋，有的只是青椒牛柳。
    林异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疑惑之色，他的心中冒出来了一个念头，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到底是青椒牛柳，还是……番茄炒蛋？就在他的心中冒出来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猛地意识到，这或许不是食堂大妈打错了饭，而是食堂大妈对于饭菜产生了一定的认知偏差！
    是青椒牛柳还是番茄炒蛋？林异暂时不想就这个问题展开思考，因为不管是青椒牛柳还是番茄炒蛋，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当勺子里出现的番茄炒蛋的时候，不管食堂大妈到底打了什么菜，这都是一道“含有番茄元素”的食物！
    当林异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魏亮那边已经看着那满满的一勺番茄炒蛋愣住下。
    但很快魏亮就眉开眼笑了起来，他笑吟吟道：“啊对对对……就是这个菜，阿姨伱再帮我多打一点吧。”
    食堂大妈想了想，眼底闪烁着一抹奇异的光彩，她反复确认道：“同学，你要的是真的是这个……青椒牛柳吗？”
    魏亮皱眉道：“阿姨，我说对呀，你赶紧打吧，我快饿死了！”
    食堂大妈眯了一下眼睛，然后才道：“好好好，那小伙子你多吃点吧……”
    她说着就把那一勺番茄炒蛋扣在了餐盘里，然后又把勺子伸到了青椒牛柳里打了一勺番茄炒蛋出来，铺在了饭菜上。
    魏亮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嘴唇微微蠕动着，看口型像是在说——「哎我草尼玛……」
    「亮子……」林异一下子替魏亮捏了一把冷汗，他不知道魏亮注意到了没有，他想出声提醒，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个时候，魏亮却忽然转身向他说道：“老林，你也抓紧把饭打了！我先刷卡等你。”
    “啊？不是……”林异正想着该怎么做，魏亮却已经从食堂大妈的手上接过来了那个铺满了番茄炒蛋的餐盘，然后来到的刷卡机前，用中午那种光是刷卡的操作刷过了卡。
    魏亮端着餐盘站到一边，默默地看着林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学，你要吃点什么？”食堂大妈已经抓起了一个新的餐盘，向林异投来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麻烦帮我打一下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林异不假思索地隔着玻璃指点菜品格子，但避开了那个青椒牛柳。
    食堂大妈应声开始打菜。
    林异便眯着眼睛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食堂大妈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穿着食堂正常员工统一的白色厨师服，戴着一块蓝色的围兜。
    在她胸口处，别着一块白色亚克力板材质的胸牌，胸牌的样式和班主任的胸牌几乎一样，都有着烫上去的荆棘藤花边，然后中间有着烫金的字体。
    他默默地记下了食堂大妈的胸牌编号：
    「厨师-0391」
    「391号？」林异小吃一惊，如果这个编号是一个一个排下来的话，那么这个食堂大妈居然已经是第391个了？
    食堂的人员变动……好像很大的样子。
    正在这个时候，他发现食堂大妈把饭菜打得差不多了，然后在打最后一个菜的时候，眼中又一次地浮现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只听她喃喃嘀咕着：“最后一个菜是什么来着……？”
    她的目光在饭菜格子上来回移动，握着餐勺的手轻微地颤抖着，忽然她想到了：“好像是这个！”
    她伸向了青椒牛柳……
    林异瞬间眯起了眼睛——他绝对没点青椒牛柳。
    但食堂大妈也没有去舀青椒牛柳，而是舀了边上那一格的菜。
    鱼香肉丝。
    林异全程关注着，就见食堂大妈舀起来一勺鱼香肉丝后，颠了颠勺，然后那勺子表面的鱼香肉丝咕噜一下被颠掉，露出了大半个勺子的番茄炒蛋。
    食堂大妈看向林异，询问道：“同学……我刚才没有注意到，你刚刚是不是点了这份鱼香肉丝？”
    她弓着身子，微抬着脸，嘴角咧开一抹很正常的笑容，但换一个视角看过去，就仿佛是老妖婆正颠着一把装满了血丝的勺，瞪大了露出半个眼白的眼睛，在那边阴恻恻地笑着。
    刚才魏亮打菜的时候，林异还来及旁观思考，但真正轮到他的时候，他便觉得一股寒气从食堂大妈的身上散发出来，直逼他的心窝而来。
    在这种时刻，他忽然反应过来魏亮的做法是什么意思了，他赶紧道：“对的对的，就是这个菜，阿姨你赶紧的吧，我有点饿了！”
    食堂大妈见状，便只要将饭菜扣到了餐盘里。
    林异伸手去接餐盘。
    正当他接到餐盘、食堂大妈松脱手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后者微微颤抖的、有些病态的问候声：“同学……你点的，是番茄炒蛋吧？”
    林异一个激灵，一抬头。
    「嚯！」
    食堂大妈的脸就在他的面前——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菜品格子，然后把整张脸贴到了购餐窗口宽厚的玻璃上，瞪大了眼睛盯着林异。
    她的五官被玻璃挤压地扭曲变形，表现出了一种令人感到丧心病狂的痴狂与疯癫的感觉，与之前打饭时候的样子迥然不同。
    “那是……番茄炒蛋，是番茄炒蛋！是番茄炒蛋吧同学？”
    这抽象而疯狂的一幕让林异不寒而栗，感到了强烈地不适感。
    他没有回答来自于食堂大妈的任何的话，带着餐盘就往一旁的刷卡机走去。
    他干净利索地刷过卡后，和魏亮走到一起。
    “亮子，我们是不是……？”林异朝餐盘回收处使了一个眼色。
    “嘿嘿嘿，被你发现了！”魏亮得意地笑了笑，颠了颠装满了番茄炒蛋的餐盘，道，“走，倒垃圾去！”
    食堂守则第8条：【购餐时，如果您发现蓝色围兜的员工给你的饭菜里打了携带番茄元素的食物，请不要提醒他犯了错（“不要”二字具有重点符号）。
    但当您接过餐盘后，请直接走到餐具回收处将饭菜全部导入回收桶，然后重新去其他的购餐窗口购餐。
    在这个过程中，请您记住他的员工编号，并在回到教学楼后告知班主任。】
    这正是林异刚才反应过来的东西，刚才食堂大妈的行为，并不仅仅只是与第7条：【购餐时，不要因为员工打错了饭菜和员工发起争论，记住只要不是携带番茄元素的食物都可以放心食用。】有关，更重要的是把它与第8条联系起来。
    但因为与食堂大妈对线的时候只有短暂的几秒钟时间，所以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够在瞬间就反应过来。
    像魏亮和林异，都是愣了一会儿才想到的。
    “走。”林异应道。
    两人于是并肩而行，往垃圾回收处走去。
    但这一次，当他们端着餐盘往餐盘回收处走去时，沿途忽然有一个接一个的同学，缓缓地调转身子，然后毫不吝啬地将那种充满了渴望与贪婪的目光，投到了他们的身上。
    不，不是他们，而是……他们手中的餐盘上。
    目标正是番茄炒蛋！
    「沙沙沙……」学生餐厅之中忽然人头攒动了起来，一个个同学或是从队伍之中离开，或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最终都无比统一地将目光焊死在了林异和魏亮手中的餐盘上。
    「沙沙沙……」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地贴近了他们……
    “我靠这他妈什么鬼啊……”魏亮抿着嘴，用嘴角吐出的风声，发出了加密通话。
    有了第一次加密通话的经验，这一次林异悄悄地说道：“我也不知道，看样子跟上次差不多……上次我们沾了番茄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上次？”魏亮小腿打颤，有些走不稳路，“那这次我们不是没有番茄酱吗？我靠难不成番茄炒蛋也算？”
    “当然算了啊……”林异嘀咕道。
    魏亮一听，两眼一翻差点没当场挺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来，手一抖又险些差点把番茄炒蛋打翻。
    “我他妈……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刚才就不装那个比，让食堂大妈把番茄炒蛋拉满了。”因为害怕，魏亮的颤音里充满了魔性的味道。
    “我还以为是你发现了玄机，故意让大妈打满饭，然后引起我的注意呢！”林异认真道。
    魏亮欲哭无泪：“你第一次认识我啊？我他妈像是有那么多心机的人吗？”
    林异：“……”
    “不管怎么说，我们遵守规则去倒了应该就好了吧？这些人想什么，我们就别管了。”他安慰道，“他们总不至于为了这点番茄炒蛋突然攻……”
    “别别别！你他妈的……我要不跪下来求你吧，咱这个时候能不能不要瞎几把立flag了？”魏亮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声音里都带上了强烈的哭腔。
    林异赶紧识趣地闭上了嘴巴，默默地带着魏亮……和一帮疯魔且狂热的番茄爱好们，走向了餐盘回收处。
    但就在他们距离餐盘回收处只剩下了三张餐桌的距离时，林异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个厨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走了出来，默默地站在了餐盘回收处的边上。
    他优雅从容地站在那边，但目光却死死地盯着两人餐盘里的番茄炒蛋。
    “一口都没吃就这么倒掉……未免也太，浪·费·食·物了吧？”
    他缓缓走离餐盘回收处，墨绿色的围兜在灯光下渗得令人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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