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之交的风,总是带着几分凌冽,即使日头已经升起,也依旧难以驱散那刺骨的寒意。
翌日辰时,陶信大军经过了连续几日急行军的一路跋涉,郡城那高耸的城墙终于遥遥在望。
“有些不对。”
黎珩骑在马上,目光远眺前方那隐隐约约的郡城轮廓,眉头紧锁。
眼下乱军已经退去,按理说,已无须紧闭城门,可郡城的两扇巨门此刻却依旧紧紧关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心知恐怕俞家设下的第一关就在此处了。
他率领的前军在郡城百步外停下脚步,黎珩对身侧侍候的赤雷吩咐道:
“去叫门,看看情况。”
赤雷领命,催马前行,至城门下大声呼喊:
“城头上的人听着!信公子领军回来了!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城头之上,一片寂静,无人应答,只余城头的陶氏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赤雷眉头紧皱,再次大声喊道:
“怎么?连信公子的军旗都不识得了吗?!速速开门!”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却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够了!回来吧。”
正当赤雷准备准备再次呼喊时,黎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看去,只见黎珩仰头眺望着城头,神色凝重。
赤雷心中疑惑,却也只能遵命返回。
“传令各部,擂战鼓!准备登城!”
赤雷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问道:
“大人,真要攻城?可信公子那里咱们该如何交代,万一....”
“此事我自有计较。”
黎珩摇头道:“你且去传令吧。”
赤雷闻言,应了一声,转身去传令。
片刻后,鼓声震天,他心中一紧,以为是黎珩和郡城守军起了冲突,急忙带着卓复等几个亲随催马赶了上来查看情况。
“珩哥儿,怎么了?为何要擂鼓?”
陶信来到黎珩身旁,神色紧张地问道。
“信公子,你看城头。”
黎珩指着前方紧闭的城门和城头上飘扬的陶氏大旗,沉声说道:
“虽然主公新丧,但信公子你领军回来也理应有城中官吏出来接引,可眼下城门紧闭,城头无人应答,这是有人想给咱们玩下马威,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将此事闹得大点,让所有人都瞧一瞧。
我已命人擂鼓聚将,准备登城。
一来可以试探城中守军的反应和虚实,二来也可以借此机会向城中传递我们已经回军的消息。”
陶信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担忧地说道:
“可若是城中守军真的动手怎么办?我们此时并无准备攻城器械,一旦登城,恐怕会损失惨重。”
“信公子放心,我自有分寸。”
黎珩盯着依旧一片死寂的城头,向一旁的传令兵挥手示意。
随着令旗舞动,黎珩麾下兵马也分出数个方阵,举盾持枪,推着简易的云梯,向着城墙缓缓推进。
“咚!咚!咚!”
鼓声如同急促的心跳,一声接一声,仿佛要将人的心脏从胸腔中震出一般。
直到此刻,城头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正在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黎珩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城头的每一处细微变化,手中的马鞭不自觉地握得更紧。
他知道,这第一回合的较量,不仅仅关乎他和陶信的颜面,更关乎他们接下来在郡城中的立足之本。
若是一开始就被俞家压制住,那后面的路就更难走了。
就在方阵即将与城墙接触之际,城头上突然有了动静。
随着令旗挥舞,城头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士卒,他们手持弓箭,对准了城外黎珩的大军。
然而,让陶信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士卒并未立刻发动攻击,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珩哥儿,他们这是何意?”陶信疑惑地看向黎珩。
黎珩面目肃然,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挥手示意鼓声暂停。
随着鼓声渐歇,原野之上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
在此刻城下的黎珩部和城头上的守军,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氛围。
“他们在等我们的反应。”
黎珩缓缓说道:
“若是我们此刻退军,那么就算到时对方澄清情况,最多也就是扔个替罪羊出来了结。
但这样他们就是已经给了咱们一个下马威,平白削了信公子的气势,让诸族认为信公子你是一个软弱之主。
另一方面若是我们执意攻城,到时候他们恐怕也会颠倒黑白宣扬出去,到时信公子恐怕就真的成了与逆党勾结弑父的不忠不孝之徒。”
陶信闻言,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闭门不迎,其中竟然还藏着这样的毒计。
“那现在咱们岂不是中了对方的计了?”
“不,恰恰相反,现在该急的不是咱们。”
黎珩扫了陶信身侧一眼,对着目光闪动的卓复笑道:
“卓大人,你说对吧?”
此前二领的检举信之事虽然没有在军中传开,但陶信和黎珩二人还是把大概怀疑给军中少数几个信得过的高层通了个气,卓复也是其中之一。
卓复方才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局势,此刻听到黎珩点到自己,他微微一笑,出言附和道:
“黎令尹所言极是。
依小的之见,俞家此举看似高明,实则已是落了下乘。
他们想借闭门不迎之举给信公子一个下马威,可俞家眼下真的能在郡城中一手遮天吗?
我军乃是堂堂正正之师,回军郡城乃天经地义之举,方才咱们闹出的动静可不小,肯定已经惊动了城中不少人,眼下只要少主能沉住气不妄动,他们自然拖不了太久。”
他瞅了瞅城头的那些军卒,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就是小的眼下也看不出来对方后续是否还有后手,这手法看着粗糙,不太像俞淮的手笔。”
“哼,管他是谁的手笔!总之都是俞家一党!”
陶信恨恨地说道,双眼中闪烁着怒火。
黎珩闻言,暗自皱眉,他未曾与俞淮接触过,但若真如卓复所言,俞淮是个城府极深之人,那对方绝不可能只出此一招便罢手。
他抬头望向城头,只见那些士卒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与他们对峙着。
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静观其变。
现在他们沉得住气,不妄动,那么主动权就始终掌握在他们手中。
这种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场中的诡异平静也随之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