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库所粮仓内,仓役们在粮垛上下翻看查验,不时报出自己负责清点区域内的存粮数额,一帮书吏在下面不停劈劈啪啪拨打着算盘记录着。
黎珩就坐在粮库外,沏了一壶茶,盯着来来往往的仓役书吏清点粮仓,罗诚和鲍巍小心翼翼地陪坐在一旁,在黎珩的注视下,在场所有人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
黎珩在此已经足足五日了,这五日里登峰十二座粮仓被翻了个底朝天,全部重新核对了底粮,每一处存粮数额都被清点了两次,两次清点出来的数额相合以后才会被记录下来。
“甲字仓盘准完毕,账实相符…乙字仓盘准完毕,账实相符...”
各仓清点结果被一个个报上来,并未发现异常。
“辛字仓盘缺粟米十三石,辛字库负责吏员以及守仓仓役一干人等已全部拿下。”
“好,将他们分开关押,我要亲自讯问。”黎珩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长身而起。
不枉自己在这里耗费了足足五日功夫,这伙硕鼠终于露出了马脚,黎珩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看仅仅缺了十三石粟米,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黎珩隐隐觉得这绝对只是冰山一角,只要自己抓住这个机会或许就有可能抓出一条大鱼来。
这是一间平日里司库所仓役们用来堆放杂物的屋子,现在被清理出来用来审问辛字仓的涉事人员,负责辛字仓的吏员作为被关押的一干人等中地位最高之人,第一个被送到黎珩面前。
“说吧,盘缺的粟米都到哪里去了,盗窃仓粮的刑责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黎珩靠坐在一把红木椅上,盯着那守仓吏员,澹然开口。
“大老爷,小的冤枉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会缺了那些粮食,这粮仓事关重大,小的哪里敢动手脚,小的真的不曾监守自盗啊!”
那负责辛字仓的吏员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大声喊冤。
“这仓里存粮数千石,定是仓中虫吃鼠咬之下,才会有此损耗,真的不关小的事啊!”
见黎珩面如重铁,那吏员不由急了,情急生智之下,想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理由,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忙喊了出来。
“哼,且不说其余各仓皆是账实相符,就说这些粮食绝大部分才入仓不过三四个月,哪里能损耗这么多!既然你不老实交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见那吏员说不出有价值的线索,黎珩就要示意两侧上刑,形势危急,他没有太多时间慢慢审问。
辛字仓守仓吏员被强行按在一个长凳上,水火棍随即被招呼到他身上,打的他连连哀嚎,用刑的衙役下手很有分寸,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不过只是一些皮肉伤。
“主公!有仓役招供了!”鲍巍急匆匆进了门禀告道,他身后左右押着一名辛字号的仓役。
“大老爷饶命啊!小的们也是看这些日子粮价飞涨,家中用度捉襟见肘,才动了不该有的歪心思,求大老爷开恩放小的们一马!”
就这么说着,那仓役已是两股战战,被左右差役拖着方才没有直接瘫下去。
“你们有多少同党?是如何下手的?被盗走的粟米最终又去了哪里!”
黎珩见状,急忙开口问道。
那仓役已经被吓破了胆,稍微一威吓便如同倒豆子一般,将盗粮之事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也不知道负责辛字仓的吏员应该喜是悲。原来除了他以外,辛字仓所有的仓役都参与到了此事中来。
趁着这守仓吏员平日溜号的功夫,这盘缺的十三石粮食被仓役们分批带出粮仓,这些被盗出的粟米全部被分给了参与此事的仓役家属。
这些仓役原想着粮仓里这么多存粮,少上几石也不会被发现,没想到没过多久就碰到了黎珩到粮仓盘库,根本没有时间掩盖痕迹。
被押进来的仓役一眼不敢看被打的起不来身的上司,一字一句的交代着,随着仓役的交代,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吏员面色也渐渐变成了猪肝色。
“所有涉事的仓役全部发往刑狱司收押,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至于守仓吏员....”黎珩撇了一眼趴在凳子上被打的直不起身的小吏。
“辛字号仓守仓吏员,值仓期间擅离职守,御下不严,致使粮仓失窃,理应受到严惩,但念其今日已受杖罚,故待其伤势痊愈后送往山中矿场中劳役一年,以儆效尤。”
确认只是辛字仓几个仓役之间临时起意之举,有什么同党,黎珩也没有了兴致,草草将涉事的一干人等的后续命运安排了事。
辛字仓的小插曲过后,各仓原本的守仓吏员变得更加战战兢兢,后续的盘仓工作波澜不惊,再也没有出什么大纰漏,直至盘库结束,其余各仓报上来的结果皆是账实相符。
“司库所负责的十二座粮仓已全部清点完毕,这里是账册,请大老爷过目。”
一书吏将各仓汇总而来的账簿高举过头顶,恭敬递上。
黎珩接过大概浏览了一番,既然皆是账实相符,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对于罗诚兼管司库所期间仓役散漫之事,黎珩并未对其做出惩戒,自己手中无人,让毫无经验的罗诚一人兼任两衙门主官也是赶鸭子上架的无奈之举,他也不好多做苛责。
只是交代了罗诚要整肃仓场纪律,特殊时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后,黎珩也就回府了。
......
目送黎珩离开之后,罗诚瞬间黑下了脸。
“这一次是主公仁慈,方才轻轻放下,但可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罗诚将衙门内所有书吏衙役统统召集了出来训话,他面色肃然,再三申明了仓场管理纪律。
“甲字仓守仓诸人,值守期间玩忽职守,聚众玩闹,明日起分批去刑狱司衙门自领二十杖责...”
这一次黎珩的到来,让一向要强想证明自己的罗诚深受打击,平日里他忙于案牍,还未曾发现自己管理的二司竟会诸事废弛,纲纪失查,稍微一查出现如此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