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见了我妹,你万万不可将我刚才的所言告知她。”陶信和黎珩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陶府后堂的曲廊中,陶信忽然停下转头对着黎珩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看到陶信这般姿态,黎珩不由被勾起了兴趣,没想到平日不着调的陶信也有畏惧之人,于是调侃道:
“我可未曾听信公子提起过士族贵女不如府中嬷嬷...”
不等黎珩说完,陶信便急急开口将接下来的话打断:“好了好了,知道就行,不用重复了,珩哥儿一会你可千万要管好自己的嘴。”
“信公子放心便是。”黎珩微微一笑,对于陶信之妹的兴趣大了几分,他想见识一下,到底是怎样之人,能让跳脱的陶信一反常态。
“有什么不能说的?”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陶信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去:“没什么,只是随口闲谈而已。”
出现在二人眼前是一位身姿高挑的女子,头上所戴帷帽悬下的轻纱随风飘荡,将她的面容遮挡的模糊不清,但依旧可以隐约看出其五官清秀,此时她站在后堂门外,身后还侍立着两位侍女。
女子发出一声轻笑,向二人走来:“大兄不必再遮掩了,你怕是又在人家面前说胡话了吧!”
随后转向一旁的黎珩行了一礼:“小女陶霜,见过黎烟阳。”
“见过陶姑娘,陶姑娘唤我黎珩便是,信公子为人赤诚直爽,心口如一,我亦是十分敬佩。”黎珩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陶霜,躬身回礼,出言回护陶信。
“小女久闻大人盛名,今日一见,果如传闻一般风采不俗,屋外风大,还请黎珩大人随小女进屋安坐。”陶霜侧身让开道路。
二人一番客套,作为此间主人的陶信此时仿佛倒成了一局外人,听到陶霜如此说,一马当先的进了屋中,随后陶霜和黎珩才入了屋内。
一进门,仿佛是觉得自己的引路使命已经结束,陶信偷瞄了陶霜一眼,随即抱起桌上摆放的一盛糕点,坐下吃了起来。
随后进来的黎珩注意到房内案几上摆放的棋盘,棋盘上黑白两子纵横交错,正是一进行到半途的残局。
“陶姑娘可是嗜好棋道?”落座后,黎珩看着面前案几的残局,问道。
“只是深闺之中用于自娱之物,平日除了读书下棋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消遣了,黎珩大人可擅长棋道?”陶霜一个一个捏起棋盘上的棋子,收到棋篓里。
“对此只是略懂。”黎珩实话实说,对于围棋来说,他只懂得基础规则,是刚刚入门的水平。
“小女闻黎珩大人在去岁安庐群逆起兵祸乱时,先献计助我叔父剿灭四领叛军主力,后又以寡击众,破葵丘城而入,乃是公认的智勇双全之士,今日请大人来后堂,也是想请大人与小女手谈一局。”
听到陶霜此言,黎珩一愣,之前他没想到陶霜此次请他来是想对弈一局的。
“非刻意折辱大人,小女身为士族之女,自小听闻父祖战场破敌故事,只是自己平日养自深闺,无缘得窥沙场征战之气魄,故想与大人对弈中感悟些许。”
陶霜见黎珩默然不语,紧接着解释道。
“既然是陶姑娘所请,在下自当从命,只是在下棋艺不精,恐难以满足陶姑娘要求。”黎珩应了下来。
陶霜也是一个封建礼制的受害者,黎珩心道,虽然无论男女理论上都是启帝后裔,天生具有修行的资质,但因为第一镜淬体境破境开灵时的体质要求,迫使绝大多数士族之女都放弃了修行。
“常言道,人世如棋,棋势随心,心重这棋路也重,心淡棋路也淡,黎珩大人不必妄自菲薄。”
收拾好了棋盘,黎珩陶霜两人纹枰对坐,各持黑白,黎珩持白先行。
黎珩持子沉吟,随后落子在棋盘最中心的天元之位上。
虽说黎珩也听闻过“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落子天元等于自废一子,但自己的棋艺肯定是远不如陶霜的,与其小心翼翼的慢慢挣扎,最后投子认输,不如按照她所说的那样凭着心中感觉来下。
“天元...”陶霜轻轻低语着,思虑良久,指尖在黑子上摩擦了一圈,最终将其放置在小目之上。
黎珩下一步落子在边位之上,却是不管陶霜如何下法。
陶霜见黎珩如此,便在另外一角三三处落棋。
两人如此各下各的,仿佛并不是在对弈,而是在配合着拼图一般。
很快黑子占去四角,白子将各边占据,不多时就展开了边位相争。
“大人棋路凌厉,一往无前,小女佩服。”落下一子,陶霜开口称赞道。
“在下确实只是粗通棋艺,这棋子一黑一白,长得都一样,只得将这以棋做卒,将棋盘当做战场来下了。”黎珩窥见一个机会,落子杀入敌后。
“棋如人生,大人提出这说法已经超出很多庸人了,不过小女认为,这棋也并不是每一个都一样,关键之处的妙手和他处的凡子地位可不一样。”
陶霜左手手执一缕发梢,右手落下一字,轻易的将黎珩的攻势化解。
“这棋盘上个个平等,缺了哪一个都不行,没了这个子,妙手也就不是妙手了。”
凭着感觉下的黎珩此时竟先手寻得一处,落子形成了一个双打,提去劫子,一眼扫过棋局,已占据了一丝上风。
陶霜眼神一凝,提起精神重整旗鼓要扳回局势,陶信在一旁看着二人的你来我往的落子,不是很在意棋局如何发展,而是饶有性质的观察着二人的表情。
黑子到底是提前占据了角位,利于守御,虽然一时失利,但很容易瞅着机会在关键之位落下一子,将大片边角收入囊中,此时棋盘四角全部都被黑子占据,胜负之势依然明朗。
黎珩根本没有什么对局经验,能与陶霜在棋盘之上纠缠这么久,已是远远超出了黎珩的预料,他皱眉沉思许久,终于放下手中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