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领联军与柳氏军已经对阵多日了,只不过对面这股柳氏军可能是脱离了尚朗压制的缘故,每日出工不出力,与五领联军心照不宣地演起了双簧。
这么做的动机并不难理解,这派来与五领联军对阵几支兵马无一是柳家嫡系部属,而原本柳家麾下众士族出兵,可是跟着主家来抢掠各家土地的,结果纠集了这么多兵马刚入了枫山就碰了一鼻子灰,哪家还愿意在此白白空耗家族底蕴?
柳家是这些士族的主家没错,但就算主家倒了,只要自身手中就有兵,转侍另外一个主家就好,他们各自手中的兵马就是话语权,若是在这把手中这点家底拼光了,侍奉的主家可不会为他们托底。
这么多年来,所有士族成员都明白,这个时代就是比谁更烂,要是别家有愣头青愿意上去与对方拼命,他们自然大力支持,盛赞其人勇猛,但若让他们自己上去硬拼,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算到时候主家问责,这些士族也可以辩称已经全力派兵攻打,只是寨中抵抗太过激烈的缘故。
陶信作为联军主帅,自然也乐的如此,柳家劳师远征,时间拖得越久,对山阳一方便更有利。
联军内虽然精锐战兵不多,但普通民壮组成的炮灰多得是,在前几日军议中,联军诸将听取侦骑对柳氏在枫山城攻伐形势的回报后,不少人议事结束就默默令人回领地再征募民夫了。
今日也是如此,对面派上两股一看就是杂兵的队伍试探性冲上来,营寨中的五领军卒随意射出几波稀稀拉拉的箭雨,杂兵队伍中被射倒几人,随后就十分夸张的丢盔弃甲而逃。
如此来往几次过后,又是一日的烂仗结束,临近太阳落山,各自鸣金收兵,埋锅造饭,所有人都在心中暗自庆幸又混过了一天,双方士族们保住了自身权力,小卒们保住了自己的小命,简直是双赢。
可是,如此和谐的一幕在尚朗到来后被打破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这么多天来你们都做了什么?”大帐中,尚朗看着前来拜见的三将,目光冷厉。
“尚帅,我们得了军令以后便挥军与山阳军交手过多次,只是对方抵抗激烈,而我们麾下兵力又实在不足,才难以克敌。”
出言争辩的是被派到此处与五领联军对垒的将领之一,此人同尚朗一样乃清平郡士族出身,是柳氏直属封臣,见尚朗因攻伐枫山城失利在军中声望受损,此时也是胆气壮了起来,不惧尚朗的质问。
“根据军中斥候的回报,你们这些时日来只派数百老弱民夫上前攻寨,根本就是应付差事!”尚朗对着三人,怒喝道。
“尚帅此言就寒了这些时日来与敌军苦苦奋战的将士之心,每日两军出战兵卒足有数万人,斥候哪能如我等一般了解交战局势?又怎可以自身窥见战场一隅而以偏概全?”
“这些小卒安敢在尚帅面前说出如此惑乱军心之言,尚帅,请斩此獠以安军心。”
见有人起头,其余两个将领也心思活络起来,面对尚朗的逼问寸步不让。
见这几人视自己这个主帅的威严于不顾,尚朗不由怒气上涌。
“尔等欺我手中之剑不利否?”尚朗猛地抽出佩剑,目光锋利如刀,盯着三人。
此前第一个发言的将领见尚朗竟如此威胁自己,也拔出随身佩刀:
“尚朗!你不必如此作态,我也是领了主公之命才称你一声尚帅,若是你再这么步步紧逼,等回军面见主公之时,我定要将你飞扬跋扈致使军中离心离德之事统统禀告。更何况...哼,我手中之刀也未尝不利!”
“各自消消气,大家皆为柳氏封臣,此次也是为征伐山阳各尽心力,何必将关系闹得如此紧张。”见帐中气氛骤然紧张,有人出来打圆场。
但两人并不理会他这个和事佬,依旧各持刀剑相对而立,打圆场的此人只得讪讪而退。
“来人!给我将此狂悖之徒赶出帅帐!”对峙半饷后,尚朗将手中佩剑重重收回了剑鞘。
“不用,我自己走!”这将领也将佩刀收回,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帐。
随着此人离开大帐,帐中一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愿在此时触霉头。
“你们各自回营整备兵马!明日我亲自督阵攻寨!”尚朗目光扫视一圈帐内诸人,将其打发下去。
“遵令。”众人应诺散去,各怀心思。
尚朗静静看着众人散去的背影,面色阴沉,眼下他也明白,之前拔剑确实是自己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缺乏考虑了。
他确是不能将此人怎样,同是柳氏封臣,自己无权斩杀此人,就算倚着主帅身份将其拿下,留在手中也是个不好处理的祸患。
今日之事让他在军中威信大受打击,估计帐中不少人看出尚朗的投鼠忌器,以后再想向此前那般在军中说一不二怕是难了。
......
当夜丑时,五领联军帅帐之中。
陶信此时身着里衣,披着一件锦袍,之前被亲卫叫醒,称有人持黎珩手书而来,有紧急军情汇报。
“就是你说有紧急军情要见我?将黎令尹的手书拿出来吧。”陶信打了一个哈欠,靠在椅子上,上下打量此人。
面前来人正是江煌,他此时风尘仆仆,面露疲惫之色,为了及时赶到枫山,他这两日不眠不休,才在此时赶到了五领联军的驻地。
江煌从怀中摸索出一块素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用炭条写就的小字,躬身交给一旁的陶信亲随。
陶信从亲随手中接过,仔细翻看了一番,虽然因篇幅限制,上面只有寥寥数十字,但从遣词造句和字迹上,陶信确认这确实是黎珩亲笔所书。
看罢后,陶信将这块素布放在台案一边,抬头问道:
“既然是黎令尹新收下的部属,就不用多礼了,坐下说吧。”
一旁亲随闻言,急忙搬出一个二尺高的圆凳放在江煌身侧。
“谢陶帅。”江煌作揖谢道,才施施然坐下。
“黎令尹信上说你有良策可退敌?”陶信一手扶着下巴,盯着江煌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