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看不出其中猫腻,便是怪事了。
但……
寻常矿场都是将熔炼好的铁块运送出去,怎么偏偏这里是反过来?
而且为了掩人耳目,还专门用了矿石和废铁掩饰,每日往外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怀疑这矿场出的铁块有问题!
叶初棠的目光移向方才那打人的监工,隐约看到他身后似乎有扇门,但是里面是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些熔炼好的铁块,都被送入那处了。
“这铁矿自产自销,还挺有意思。”叶初棠若有所思。
沈延川却没说话。
没听到他的回应,叶初棠侧头:
“你觉得——”
额间忽而似有温凉的触感。
叶初棠动作一顿。
周围空气似是凝固,叶初棠眨眨眼,却只看到男人流畅的下颌线条。
沈延川就站在她身侧,且目力更远,自然也将方才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再联想到方才听到的那似有若无的极有规律的敲铁声,他心底的猜测呼之欲出。
也正是这凝神思索的片刻,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叶初棠的话。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眼睫微颤,下意识看向了身前的女子。
此时,他才终于后知后觉——他们好像靠得太近了。
原本就狭小的空间似乎更加逼仄,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然而此时叶初棠脑子里想的却是——这男人脸上是做了遮掩,但其他地方好像没有。
嗯……这男人长得确实好,肩颈挺直,连喉结也堪称漂亮,上下微微滑动的时候,还透出几分难见的禁欲感。
让人忍不住——
忍住。
叶初棠闭了闭眼,不动声色地轻吸口气。
忙正事的时候,她怎么能想这些东西???
都说男色惑人,果然不假。
早知如此,傍晚那会儿不该喝那壶酒的……
“你喝酒了?”
男人低沉散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得叶初棠立刻抬头,对视的片刻莫名心虚起来:
“嗯?”
这男人该不会看出她在想什么了吧!?
沈延川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眉梢微抬。
“你身上有酒气,你闻不到么?”
其实那股气息很淡,但两个人分寸之距,他又五识过人,闻来便觉得很是浓郁了。
叶初棠鼻尖皱了皱。
“还好吧……”
来之前她特意去了酒味儿的,怪只怪这人是沈延川,太过敏锐。
“喝了一点。怎么,我不能喝吗?”
他的眼神怎么这般奇怪?
沈延川似乎笑了一下:“当然可以。我不过是觉得意外,叶二小姐竟肯喝外面这些寻常酒品。”
叶初棠微愣。
她在这上面好像从没挑过嘴吧?沈延川怎么莫名说这样的——
“放着京城云来酒肆的诸多好酒不喝,却跑来这小城啜饮无名黄汤,叶二小姐好兴致。”
叶初棠:“……”
她沉默良久,终于难以置信地开口:
“沈延川。”
“我只是没给你送酒,你这么记仇的吗?”
沈延川看她一眼,淡道:“难为叶二小姐还记得这事儿。”
叶初棠:“……”
要是沈延川否认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就这么直接承认了!?
堂堂定北侯世子又不缺那一壶酒!
叶初棠唇瓣微动,正要说话,忽而又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立刻静声看去。
几道人影似乎正抬着什么东西走。
因为隔得远,光线也不好,人影重叠,看不太清那是什么。
但下一刻,叶初棠看到他们将那“东西”抛了出去。
竟是一个人!
“呸!真是晦气!”其中一个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这是这个月死的第三个了吧?”
另一人附和道:“可不是?成日这么死,咱们的工又要干不完了!”
言谈之间,并无对工友死亡的可惜,只有抱怨。
“说到底,还是累的!可谁不累?亏得之前瞧着他还是个身板儿好的,结果这么不抗事儿!”
“他死了倒是无所谓,可回头还要招人补上,又是个麻烦事儿。”
“嘘!小声点儿!回头让人听见,这小命不要了!?”
被说的男人却是更为不忿。
“那怎么了?先前给的银子多也就罢了,最近这段时间,上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都好几日不见荤腥了!总这样下去,谁受得住!?”
“刘工不是说了,情况特殊,等过了这段就行了!再说,受不住又如何?既来了这,还想着能全须全尾地出去不成?”
说话之人语气低了下去,几人也都沉默下来。
“罢了!走吧!”
几人转身离开。
叶初棠眉心蹙起。
听着那几人的话,这矿场上死人似乎是常事,而且从上到下都不以为意。
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要不要过去看看?”
耳边忽然传来男人的询问。
叶初棠扭头,和他对视。
片刻,她下颌轻点。
“好。”
那大门外只有一个监工看守,只要将他解决,便能进入里面。
当然,不用想也知道其内肯定也是关卡重重。
他们这一去——
“若能查到最好,查不到,半个时辰内我们也必须要离开。”沈延川道。
他们剩下的时间并不多,还得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叶初棠赞同地点点头。
……
城内。
苏佩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旁边的小榻上空空荡荡,叶二小姐自从早上离开后,便再没有回来。
她应该是去城外那座铁矿上了吧?
苏佩儿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祷。
但愿她能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