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原来是‘奶娘’。
李爱国心中一阵尴尬,脚指头差点抠破了楼板。
不过。
仔细一想,倒也没啥。
这年代工人之间的情谊比钢硬,比火烈,相互奶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淡定...
淡定...
呼...
“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你老提这些陈年旧事干啥,没看到孩子脸红了?”
“我这也是心疼孩子,你也知道,我一直把爱国当自家孩子看。”
周铁虎这会端着搪瓷缸子,拿着蒲扇过来,冲着王翠娥就是一阵嚷嚷。
两人都是大嗓门,平时说话就跟吵架似的。
此时真吵起架来,简直是两门大炮对轰,轰轰作响。
李爱国看到吊在屋顶的白炽灯‘滋滋’闪烁了两下。
忙站起身,岔开话题:“周伯伯,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就要考试了,我什么时间去机务段参加审查?”
“你还没审查?”
周铁虎瞪大眼,诧异:“爱国,你的意思是教育室的刘主任,没有通知你考试提前的事情?”
李爱国心中一凛,脸色却没有发生变化,笑笑:“我这阵子一直待在屋里复习功课,没有接到段里的通知。”
火车司机考试,由机务段教育室统一组织,由教育室主任带队前往局里面参加考试。
按照规定,更改考试时间这种紧要事,教育室需要提前通知考生。
周铁虎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古怪起来,遮掩似的喝了口水。
“可能是刘主任工作忙,给疏忽了。”
“什么疏忽啊,我看刘春花那老妖婆,就是故意的。”
这个时候,王翠娥把洗好的大红枣,放在盘子里端来过来,捏起一枚最大的,递给李爱国。
“我在乘务段都听说了,刘春花的弟弟今年要参加火车司机考试,好像叫刘二峰,爱国的成绩那么好,参加考试,肯定能拿前三名,她还不得防着点。”
刘二峰...李爱国在脑海中找出有关这个人的记忆。
刘二峰确实是李爱国的同学,不过是隔壁班的,成绩好像还不错。
在毕业散伙会上,刘二峰还特意找到李爱国敬了一杯酒,用阴阳怪气的语调,预祝李爱国前程似锦。
当时李爱国还觉得奇怪,他跟刘二峰数面之缘,并没有交往,刘二峰为何会如此的热情。
现在想来,那时候就被刘二峰盯上了。
果然,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
王翠娥越说越气愤,越气愤越说,最后猛地一拳捶在桌子上。
“刘春花这样搞,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有没有一点阶级感情?爱国的父亲可是为了段里面牺牲的,不行,我得去找张段长反应这个问题,不能让咱家孩子受了委屈....”
见王翠娥换上鞋子,要出门,周铁虎站起身拉着她的胳膊。
“这不是没有耽误事儿嘛,爱国只要明天通过了审查,一样参加考试。”
“老周,我发现了,你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刘春花不就是个副科长吗?在教育室里她是头排,我这個工人阶级可不怕她。”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儿,是影响不好。”
...
见王翠娥还不依不饶,已经抽出武装带扎在了腰间,非得找段长反映情况。
李爱国站起身嘿嘿笑:“姨,周伯伯说得对,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通过火车司机的考试,不是跟刘科长置气,等我拿到了第一名,咱们气死那个老妖婆。”
说着话,李爱国默默把刘春花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王翠娥闻言上下打量李爱国。
在确定李爱国说的是真心话后,她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跟你爹太像了,什么事都想着顾全大局。”
周铁虎虽不想把这事儿宣扬出去,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再加上刘春花办事儿不讲规矩,他决定明天亲自陪李爱国去教育室参加审查。
李爱国忙道谢。
他是三代贫民出身,又是在京城长大的,家庭出身和档案都没有问题。
但是。
审查是一件非常严肃和复杂的事情,经常会出现很多的小状况。
有周铁虎这位老火车司机跟着,就算是刘春花再嚣张,也不敢公然动手脚。
李爱国又拉了会家常,眼看时间来到晚上十点多,便起身告辞。
周铁虎和王翠娥把他送到楼下,看着他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色中,才回到楼上。
王翠娥捏起大红枣,‘咔嚓’,咬一口:“没想到老李的儿子这么沉得住气,刚才要不是他拦着,我踹了张段长家的门不可,非得惹下大麻烦。”
“你也知道会惹下大麻烦,为啥不收着点脾气。”周铁虎戏谑的笑道。
这些年,因为王翠娥的火爆脾气,他没少跟在屁股后收拾残局。
王翠娥妩媚一笑,娇嗔道:“铁虎哥哥,我不是还有你嘛。”
周铁虎心中一阵鸡动,一个箭步,猛冲上去....
...
夜、黑乎乎。
夜、静悄悄。
由于管制,晚上十点多,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
李爱国骑着自行车行走在京城街头。
天地之间,似乎只有车轱辘摩擦地面的声响。
在此之前,他没想到周铁虎和王翠娥会如此的热情。
看来这年代人情关系和同事关系,远比后世紧密得多。
另外,周铁虎之所以答应带李爱国去审查,也有补偿李爱国的心思。
李爱国今天晚上,要是跟一个毛头小子似的,非要跟着王翠娥一块,到张段长家大吵大闹。
张段长追查下来,刘春花可以用各种理由搪塞,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挨顿批评。
而李爱国,甚至是周铁虎,都得落下‘刺头’的坏名声。
这年代,集体利益高于一切,团结高于一切。
任何破坏团结的人,都会被集体内部的人排挤。
还有就是考试提前五天进行,明天通过了审查后,他得继续肝书,争取在考试前,把火车驾驶技术点满100分。
...
李爱国回到四合院,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钟。
四合院内家家户户都关了灯,黑乎乎的一片。
突然,从门口的老樟树下窜出一道黑影。
好在李爱国的驾驶自行车的技术高达95分,捏住闸,脚蹭地,这才堪堪刹住,没有怼上去。
“谁啊,不要命了,真以为自行车撞不死人?”
李爱国从兜里摸出手电照过去,雪白灯光映衬得阎解成的脸有些苍白。
“爱国,我爹让我等着自行车...不,是等着你。”阎解成睡意朦胧,揉着眼睛。
李爱国嘴角哆嗦两下。
不愧是阎老抠,还真怕他携车潜逃?
“诺,你仔细瞅瞅。”
进到院内,李爱国把自行车扎在阎家的屋檐下。
阎解成倒是不客气,打开屋檐下的灯泡,仔仔细细的围着自行车瞅了一圈。
车子杠,车子把,脚蹬子,车轱辘....全都检查了个遍。
检查完,冲着屋内喊了一声:“爹,爱国哥还自行车了。”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进屋睡觉,别耽误明天上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