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是坊市。不用说什么自由贸易区，李俭的思路就是坊市。
    妖兽的发展程度还用不到自由贸易区，或者说，但凡有别的妖兽打通个体贸易关节，就压根不需要特别设立自由贸易区了。这片天下，哪儿还能拦着几头妖兽在私底下交换灵材？
    阻止妖兽们发展出交易概念，在商业方面有所进步的，绝不是什么个体、族群设置的明文禁令。拦住它们进行贸易的，仅仅是它们生活的现实。
    对妖兽们来说，生产灵材的能力和消耗灵材的需求，往往是前者的不足被迫压制后者。哪个修仙者不想要足够的灵材提升实力？哪个族群不想要充足的灵材培养出更多战力？与各族群的需要相比，生产多少灵材都不嫌多。
    在族群刚起步的时候，灵材在生产出来的时候就有了使用者。保护族群的现有战力是接收提升的第一梯队，它们是一个个空瓶，拼了命往里转水还来不及，又有谁会琢磨往里头装点别的液体呢？
    就算真有金丹有空琢磨，它们又该上哪找别的资源？自家的水可都不够装呢。
    这种情形几乎是不会消亡的，只是随着灵材供需关系改善而减弱。毕竟对任何修仙者来说，只要运用得法，哪怕使用单种灵材增幅自己，随使用次数增长的能力数列，也很可能是不收敛的。
    越往后增幅越弱，可不代表没增幅。给别人能增幅一百，给自己能增幅一，如果不是族群调控，难道每一名修仙者都能把手里的灵材让给“更需要的同族”手里？
    更不用说，哪怕在当下大族，寻常金丹修仙者手中的灵材也是不够用的。哪怕是掌握了出蛮古人遗留技术，理论上对灵材利用率直达大道的人族，灵材也不够用。
    倘若修仙者手中灵材够用，又何必在万族大比之前，还要让突围而出的选手们集中起来，使用多种灵材丹药，为他们提升呢？
    灵材越是多种多样，修仙者的需求也就越多。如果没有交易，完全满足这些需求就是不可能的。
    能够让它们交出手中灵材，只能是“交出灵材能够获得更大提升”。那么，交出手中使用多次的灵材，换来自己从未用过的灵材，就是修仙者能够接受的形式。
    实际上，就算有交易，完全满足修仙者对灵材无止境的需求也是不可能的。但这相对地能让修仙者们意识到，把灵材紧紧攥在手里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能让灵材流动起来，自己就能变得更强。
    植入观念可比痛打它们一顿还要有效。
    现在正是这样的时候。经过几年生产使用，各个大族的活动战力已经对本族生产的灵材产生“耐药性”，而族群发给它们的修炼资源，如果不参与一点贸易行为，拿在手里的便还是已有耐药性的灵材。
    想要用一个单位的灵材提升更多能力，在精进利用率之外，只能选择贸易——明抢也行，如果抢得过。
    它们缺一个舞台，缺一个能够点亮它们贸易行动的舞台。让它们建立在“传统”上的“无视贸易”理念看见新天地，意识到原来除了族群之间的贸易，它们自己也能进行贸易。
    鼓励贸易的场所对需要多种灵材尽量提升自己的修仙者来说，必然是受欢迎的。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妖兽们意识到，它们原来需要个体贸易。
    当妖兽们发现它们需要贸易，只要坊市的税没有收得太离谱，怀揣灵材的妖兽便会蜂拥而至。到那时候，光是抽成，各族就不知道能抽多少。
    眼见黑承也站到那边，灵山攻守同盟中有四个大族同意开展贸易，其余各族只好默认。
    不然的话，攻守同盟裂成两半。还没与潜在包围网分出个胜负，倒是先自相残杀，成何体统。
    既然决定要做坊市，风雅这时也顾不得税收多少，先把本族族人招过来好些，命令它们听李俭指挥，要怎么改造领地就怎么改造领地，一定要把这鼓励贸易的场所建设起来。
    李俭当然不乐意带着一群虎妖搞建设，一来他并不是建筑领域的行家，亦不是规划方面的熟手；二来，让他和人族师傅套近乎，他喜形于色，和一群虎妖干活，实在不痛快。
    好在卫戍部队中能人众多，不消李俭如何烦闷，便有人自告奋勇，打着李俭使者的旗号，把虎妖领走，大兴土木去了。
    “李校长，我们的支援还满意吧？”
    “满意，能找来专业人才真是太好了。”
    风雅目送自家儿郎飞远，这片领地的用法总算尘埃落定，让它松了口气。
    倘若按照明室的想法，一如往常发展领地，恐怕包围圈明天就得拍在自己脸上。
    风雅心中惶恐稍定，回过神来，便看见黑承追着李俭，问他坊市税收该如何计价。
    “李俭，我可是同意把领地建设成交易场所了。咱们这几片领地可不能动了一片却不动另一片，要造肯定是一起造的，这么大的地盘就拿来给它们交易作保，收多少贸易利润，这你可得给我好好说说，别到时候我们几家各不相同，反倒让外人看了笑话。”黑承追到李俭身边，一心只顾着收钱。
    它既然决定与李俭站到一边，那么刚打下来的领地还能派什么用场，就是平行世界的它该考虑的事。在这个既定的世界线，方才的犹豫片刻间便抛之脑后，它只想知道猪族能在该计划中获得多少利益，能有多少，就拿多少。
    “既然是同盟共同建设，税收比例自然是一样的，不会有一边高，有一边低。至于到底要设置多少，这就得看妖兽们的贸易积极性了。依我看来，为了细水长流，不如开头一段时间，我们先不收税，只当做给它们打个样，让它们体验一下有保障的贸易。再看有多少妖兽愿意交易，交易额又是多少，再来设定税收比例。”
    这本不该是李俭该教给它们的东西。这番话在人族中，大凡接受过教育，思维正常，对着自己熟悉的世界照葫芦画瓢，也能说出几句。只是这其中蕴藏的智慧，是妖兽社会不知道多久才能发掘出来的。
    只这一番话里，就藏着“试点”概念。人们也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这实在是习以为常的精深法门。试点可以被拆解成两个概念，一个是实验，一个是小范围可控。
    激进地说，如果某种大道是智慧生物可以理解的，那么试点就可以靠着穷举法逼近大道，甚至验证大道。可别小瞧了这一点，穷举法能够抵达目标，在数学上可是了不起的条件。
    黑承听了，恍然大悟：“对对对，可以这么做，只要我们同盟共同进退，什么时间宣布收税都行。”
    风雅更是无条件支持：“起码要等到别的妖兽势力被吸引过来，只要让它们尝到甜头，这块领地才算是真安稳下来了。”
    “你们打算免费一段时间，我没意见，我只有一个问题。这免费是只针对外来户的，还是连我们同盟成员都有？”温坚抬眼。
    这帮家伙倒是定下了鼓励贸易的基调，还要派出金丹期照顾坊市，想到这些活动都是整个同盟一块行动，温坚还能许可。但要是免费照顾交易者，却不能让族群受益，温坚就忍不了了。
    “当然是连同盟成员都有。哪有同盟组织坊市，自己在坊市里头交易还要交税的道理？”李俭被温坚整不会了。
    李俭可以理解，妖兽社会里头毕竟没发展出坊市，他在这揠苗助长，妖兽首领们不理解是必然。但怎么能误解到外来户在坊市不交税，本家反倒要交税的？
    这什么倒反天罡，就算没干过也不至于理解成这样吧？
    温坚只是点点头，这样它可以接受。
    ……
    打下猪鸟领地的第三天，各族土木工程队伍忙了一天，把大片大片的领地整理起来。
    填充地块肯定是不适合改造成坊市的，这种地方就算不出产灵材，也总是妖兽喜欢的栖息地。虽然攻守同盟在首领会议上已经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形式决定，要将打下来的领地建设成坊市，但让它们把填充地块也拿出来充数，实在是心都滴血。
    同盟不能让成员违心负命，便只好放弃把填充地块纳入坊市建设区域的想法。
    这样一来，坊市只能建设在荒野中。
    至于坊市建设规划，刚开始的时候，风雅激进得让李俭感觉它疯了。
    这家伙一张口，便是把打下的猪鸟领地，凡是荒野区域，全建设成坊市。
    李俭：咱先不谈我们还没决定所谓坊市要建设成什么样子，你小子这张口就来未免也太吓人了。猪鸟领地足足七十万平方公里，刨掉其中填充地块，再把什么细碎的地盘也不要了，剩下荒野恐怕都得有三四十万平方公里的面积。
    这玩意什么概念，三四个吴会省都塞得下，就拿来造坊市？
    整个华夏的修仙者都跑到这来开小商品市场，能把这地盘花掉十分之一，李俭就愿意跟风雅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