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用纳戒装兴火草，又为什么要把灵材堆放在仓储区？”
    羊妖一时不能答，趴伏着低头，好像泥塑木雕一般。
    “说。”李俭俯视着。
    羊妖微微一抖，咬牙挤出词句：“因为，因为商队到交易中心后，灵材……我们想向交易中心投保。投保需要交易员看过灵材，不方便在纳戒中交给交易员点检，故而将灵材从纳戒中取出，堆放在仓储区。”
    “在交易员点检之后，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收拾灵材？使贼子趁虚而入。”
    羊妖并不抬头，依旧趴伏在地：“我们在等待买主。能够一口气买下二十万灵石兴火草的不多，本想着将灵材在交易中心码放，等各族商队多次购买，这才没在交易员点检灵材后立刻收起。”
    它微微一顿，又补充道：“即使这些是被某些商队全部买下，也不能为了方便，把纳戒给它们。纳戒是族群赐给我们商队的法宝，商队只能使用，决不能将其当做赠品，送给买下全部灵材的商队。故而在交易员点检后，我们也不再用纳戒承载灵材，只能将灵材堆放在仓储区中，才有贼子得手的情形。”
    一番话将羊族商队的道理讲出，单就行为来说，李俭挑不出其中的毛病。
    如果它们真的带来如此多灵材，还“看护不力”，被贼子趁其不备，尽皆掠去，交易中心要想做好服务，还真不能指责这些“客户”，说它们没能保护好自家财产。
    既然三言两语逼不出羊族商队的矛盾，李俭便不再追究，只想着凭这件事，能不能利用起来，为交易中心做点什么。
    “如此漏洞百出，被贼子偷去灵材，就算有交易中心为你们兜底，但灵材凭空损失，你们难道不憋屈？罢了，现在这事交由交易中心来做。你们商队的纳戒，是谁保管的？”
    趴成一片的羊妖中，没一个敢抬头的。
    领头的羊妖低着头，看不见同族动作，听也听不到动静，心知要遭，忙小声向同族叱骂：“你们这几个胆小怕事的，怎么，在我面前就嘻嘻哈哈，在尊贵的人族首领面前，就连头都不敢抬了？尊贵的首领问你们什么，答就是了，不要对人族首领不敬！”
    叱骂声倒是用心压低了，奈何在场的都是金丹期，个个听得一清二楚。不仅跪了一地的羊妖全听得见、李俭听得见，就连在旁边充当侍卫飘飞站立的人族战士们，也听得皱了眉头。
    跪着的羊妖中零零散散冒出四五处声音，口中呼唤“尊贵的人族首领”，说自己是商队中负责携带纳戒的金丹。
    “尊贵的人族首领，请你见谅，它们没能第一时间向您表露身份。纳戒这样的宝物，并非我们就能私有的，商队携带纳戒，装的都是大量灵材灵石，一旦被歹徒知道商队中谁携带纳戒，针对纳戒下手，恐怕性命与灵材都保不住。现在有您在场，还有诸多人族战士在场，暴露身份，想来不会有错。之后我们再作调换，消除隐患。”羊妖领队又是一番补充，将同族没能第一时间回答的原委也补上了。
    看起来，好像它们真的没有问题似的。
    “也罢。你们带了多少纳戒？”
    兴火草平均一株二十多厘米长，压成薄片也绒绒的，五六厘米宽，五毫米厚。若是用人族卖出的标准化纳戒，一枚只能装一立方的量，一枚纳戒压进去一千株兴火草没什么问题，压两千株可就有破坏灵材的嫌疑。
    几头羊妖犹豫片刻，才零落着回答：“五枚”“十一枚”“十五枚”“二十四枚”“二十枚”。
    七十五枚纳戒，一枚纳戒压两千株兴火草，可都够不上二十万灵石的价格。除非这帮家伙愿意将自己手中的商品平白压低品相，从而在纳戒中压入更多兴火草。
    李俭笑了，破绽却在此处。可惜，数量上的破绽还不算是足以一击致命的决定性证据，羊族商队想要抵赖，还有空间。
    “我身为领队，身上也有十枚纳戒。”羊妖领队再次出声补充。
    堪堪补上了逼近极限的窟窿。
    “检查一下，纳戒都在身上吗？”
    这次羊妖回答得相当快：“都在身上。”
    “既然这样，说明贼子并非偷了你们的纳戒，而是用别的手段偷走了灵材。要么它们身上自带纳戒，要么就是还没走远，十几万株兴火草……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到旁边等着，等着领赔偿吧。”挥手，让它们离开此地。
    羊妖们趴伏在地上，跪着低头，当然看不见他挥手。等人族侍卫上前，将它们一个个引起，到交易中心排队，这些羊妖才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待着，就等大笔灵石进账。
    查验各族商队灵材的队伍一支支回返。更新登记方式后，并没有一支商队被查出不妥。它们的灵材和原先登记的一样，在查验中也没什么缺漏，更谈不上动手脚。
    李俭本以为突然查验会招致商队反感，只不过，商队们并不这么想。
    自打交易中心提出保险服务，这些家伙就有志于给每一单灵材投保——千分之五的保费目前看来并不算贵，一点微小的价格波动就能抹平，投保就能保本，这样想来，投保就成了应做必做的事。
    投保需要交易员查验货物，而在更新登记方式后，李俭催逼所有商队货物都要接受查验，这不正是投保的好时候？
    能负责为族群跑商队的修仙者又不傻，突然更新登记方式，一定是交易中心发现了什么问题。不消打听，就知道改变登记方式的决定是人族首领直接做出，而非交易中心工作者决定，便知道这是个卖人情给人族首领的机会。
    先配合交易中心查验货物，再趁交易员没走，立刻要求对刚刚查验的货物投保，正好试试新投保、登记方法的好处。
    如此一来，被查验货物的商队，竟然都参与投保。一时间，交易台又忙作一团，各个商队跑手续的热情，竟比先前还高了不少。
    李俭留在交易台，遣人族战士把守各处要道，凡是手中没活的各族战士都被他们叫住，在一旁待命，等凑够人数，再由李俭指派任务。
    商队代表熙熙攘攘，与交易员在中心吵闹。账本被翻过一页又一页，临时制备的凭证当着众修仙者的面分成一式三份。
    千分之五保费一批又一批入库，只要工作顺利，之后的交易不出问题，这些保费就会变成交易中心工作者的工资。
    李俭静静看着。在他向各族首领提出“致富经”后，交易中心的工作就成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如果不出问题，在这工作的妖兽将成为最富有的妖兽——五分钟搞定一单就能获得交易额千分之五的保费，甚至可以两边收钱——如果交易出问题，那么工资恐怕没有着落了。
    身边战士越聚越多，它们好奇李俭让它们留下何用。交易台忙得热火朝天，陪交易员查验灵材回返的战士们却只能在李俭身边干看着，等待新任务，这让它们有些不适。
    等战士们聚了千余名，李俭才带着它们出门，在外头列队。
    “接下来，我要派你们去追捕贼赃。”
    李俭说着，心知这些贼赃是追不回来的，毕竟它压根不存在。
    众战士肃立，各自按照族群划分简单列队，再推举出基层指挥官，构建合作指挥体系，再由最顶上的合作指挥向李俭提问：“请问人族首领，我们要怎么追捕贼赃。”
    “羊族商队投保二十万灵石的兴火草，据说在今天上午被盗了。十几万株兴火草如果用纳戒带走，这时候应该追不上；如果没用纳戒，这时候也走不脱，大抵在什么地方藏着，等我们封锁交易中心的队伍松懈，再伺机逃出。我要你们追捕贼赃，就是在交易中心的范围内，仔仔细细地，一丝一毫也不落下，全都搜查一遍。追不上贼赃，也得把潜藏的痕迹给我揪出来。”李俭说着，心里只期望他们能趁这次机会，演练一番灵材失窃后追捕贼赃的动作。
    演习嘛，真一点总比提不起劲要好。既然羊族商队宣称投保的灵材丢了，抓不出它们的要害，借此机会演习也好。
    “明白。我们一定仔细搜查！”
    “嗯，很好，有事情就联系队伍里的人族，我习惯和同族对话。你们先去筹划一下怎么全部搜查一边，人族指挥官留一下。”李俭说完，妖兽指挥们各自识趣离开，两名人族指挥抵近身边。
    “你们应该知道，羊族商队八成是在骗保，所谓贼赃是追不回来，也查不出蛛丝马迹的。我们借这个机会，演练一下。交易中心毕竟不同于打仗，也不同于我们自家的聚居区，卫戍部队要怎么转变行动风格，这你们比我更清楚，我只给各位提供机会，各位也不必对我负责，只对华夏负责就好。”李俭看着眼前同样穿着作战服的两人，吐露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