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文豪正文卷后日谈3战败方,没有选择席卷整个世界的战争结束后,日本彻底迎来了“重生”,
大部分口岸城市被接管,
其余的,则重新回到了之前未开发的状态。
但是,也因为十余个战胜国的人道主义援助,战后重建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从工业到商业、从体育到文化,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欣欣向荣。
之所以说“看上去”,是因为那些都是表面上的,
持续增长的gdp、不断耸立起来的高楼,疯狂扩招的大学……
凡此种种,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绝大多数日本人抬脚都摸不到温饱线。
岛国的时间仿佛倒退了整整四十年,
未成年的孩子沿街兜售商品,穿过破败的小巷,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但百姓们对此习以为常,
日本之前就这样,做了一回称霸东亚的美梦,结果被狠狠打脸,理所当然地梦醒了。
就像《日本文明的天性》中所描述的那样,
他们收起了刀,之后便表现得像顺民,对英、中两国在此的驻军都十分友好,
有的女子,甚至怀抱新生儿,控制着他们的小手对在军营前站岗的哨兵们可爱地招手,
而在两年前,双方还在打生打死。
在这种情况下,也难怪那么多机构喜欢赴日投资,
因为当地人配合,指标非常容易完成。
其中就包括aaas,
由陆时牵头,成立了“彗星计划”,
这个计划的来源是哈雷彗星,
哈雷彗星环绕太阳一周的时间周期是76年,上一次光临地球还是在1910年,
当时,天文学家们预测哈雷彗星的尾巴会撞击地球,
这引起了当时人们的恐慌,很多人都认为哈雷彗星要和地球来一次亲密接触。
但这個预言只对了一半,
事实上,哈雷彗星两亿千米长的尾巴在1910年的确撞击到了地球,
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因为说到底,彗星是由冰和尘埃组成的小天体,当彗星经过近日点时就会融化,彗星的尾巴只是融合时产生的气体和尘埃,不会对地球系统造成破坏。
陆时借此提出:
使全球儿童适应1986年彗星再次临近地球时科学技术和社会生活的发展变化。
简言之,就是一个基础教育普及计划。
随之,来自全球的年轻人被充实到以亚非拉为主的教育洼地。
陆昀便是在这个背景下到访日本的,
他要游说日本各大学,拿出更多的资源。
这次来访并不怎么起眼,
然而,只要看过陆昀的履历,寻常人定会感到震惊。
他二十二岁获得哈佛的硕士学位,之后一边在剑桥攻读英语文学博士,一边在aaas的公共项目办公室和诺委会工作,
这些地方实权不大,
但是能带动的资源一点儿不少。
东京,
新宿区。
在一座名叫“御町”的和风酒楼中,正在举行一次宴席。
店员们全都穿着日本女性的传统服饰,就像是披着毛巾被,并且在身后绑了一个小枕头,
再加上脸上抹得一片白,显得有几分怪异。
但是入乡随俗,
陆昀倒也不介意那种没什么滋味的会席料理。
此时,他正和早稻田大学的几名教授待在一处包间,浅酌聊天。
“陆专员,这酒不错吧?”
文学部的梅津贤次问。
陆昀听得无语,
来了日本,自己的“监事”莫名其妙地被叫成了“专员”,听着有些奇怪。
不过,日本的清酒确实讨喜,
他随了父亲,喝烈酒不行,但是对这种清香不辣的酒水尚能接受。
陆昀点头,
“还得感谢贵校的款待。”
他端起浅浅的酒盏,敬了对方一杯。
梅津贤次大喜,
“感谢。”
激动地满饮了这一杯。
随后,旁边的女招待便为他们添上酒。
梅津贤次与几位同僚交换一下视线,随后道:“陆专员,您昨日前往了新校区,梁校长带您参观。不知,您对我早稻田大学是否认可?”
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昀笑笑,没有正面回答。
梅津贤次暗骂自己一句操之过急,便转移了话题,笑着打趣:“也是。陆专员是剑桥的高材生,东京所有大学绑在一起,恐怕都入不了您的法眼吧。”
这话又是一番试探,
显然,他看陆昀年轻,好奇陆昀的背景。
陆昀一路走来,这种遭遇经历得多了,自然应对自如。
他笑道:“我本科在哈佛。”
这算是答非所问。
梅津贤次见陆昀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办法,只好顺着话题往下说:“原来如此。美国好啊,躲过了战争的侵扰……”
因为地缘优势,美国确实受影响最小。
想起此事,陆昀便不由得感慨,
难怪当年父亲将自己送往了美国。
想来,以父亲的人脉,必然是对一些事早有知晓,才会做出那个选择。
果不其然,自己进入哈佛后便爆发了战争。
人人都知道,
《凡尔赛和约》的出炉不可能带来和平,而是短暂的休战,
但谁也没能预料,休战如此之短。
陆昀想到父亲总是说:“战争提前了。提前开打、提前结束。”
战争期间,陆昀总担心父母的安危,
没想到,因为陆时的名声太大,在陆宅、陆氏博物馆和白金汉宫周边形成了环中心轰炸圈,
防空警报一响,只要跑进圈内就绝对不会被炸,
陆昀当时听到这件事,哭笑不得。
他对梅津贤次道:“梅津教授,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梅津贤次一愣,缓缓点头,
“陆专员,这次给早稻田大学的拨款,不知道……”
问话问一半,但相当于什么都问了。
彗星计划的本质是普及基础教育,
但陆时很清楚,这种事只靠硬性拨款,成立多少所小学都是没有用的,
师资呢?
教材呢?
甚至,还有最离谱的一个问题——
学生呢?
世界上许多国家,甚至包括部分战胜国都是百废待兴的状态,
跟家长们说“你得让孩子多读书、出人头地”这种话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他们会想,不如让孩子早点儿赚钱。
所以,钱要发对地方。
经过aaas的讨论,最终由陆时拍板决定,将拨款落实到各国的高等学府,
让他们出力兴建初等学部,自上而下地进行改变。
但这也带来了新的麻烦,
那就是,
钱要不要平分?
若不平分,哪所大学给得多,哪所大学给得少?
陆昀又喝了一口酒,
“梅津教授,你应该知道,我们aaas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梅津贤次心里有些不爽,
aaas的标准,他们当然是知道的,
作为《全球高校排名》、各期刊影响因子的评判机构之一,aaas看重的,不就是那些冷冰冰的指标和参数?
梅津贤次叹气,
“有些东西,是没法量化的。”
陆昀点头,
“是,这也正是我此次访日参观各高校的原因。”
他说话滴水不漏,故意在“各高校”上加了重音。
在坐的早稻田大学的人不由暗骂,
小狐狸!
难怪小小年纪便能被aaas委以重任,原来是修炼成精了。
梅津贤次又和几位同僚交流视线,拿定了主意,决定使出撒手锏,
他清清嗓子,
“陆专员说的是。我啊,刚才也是多余一问。”
说着,他拿起酒来,
“敬您。”
说完便一饮而尽。
日本的酒盏都比较浅,陆昀倒也不惧,乐呵呵地喝了一杯。
随后,又有女招待上来添酒。
梅津贤次笑,
“陆专员,不知您对我们大和族的风俗是否适应?”
他指了指身后的女招待。
陆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女子倒酒的风俗,
这种风俗不光指服务人员,
据说,在日本聚餐的时候,即使是同事、同学,也会要求女生观察身旁男生的酒杯有没有喝光并及时倒酒。
陆昀不由得暗笑,
早稻田大学的梁校长也是女子,她会给你们倒酒?
快别闹了!
当然,这种话也就在心里想一想,说出来太落对方的面子。
陆昀点点头,
“确实有所耳闻。不过,适应与否,我对此不作评……唔……”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他看向身旁的女招待,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换人了,
而新换的女子,竟然有几分眼熟。
察觉到陆昀的目光变化,梅津贤次微微得意,
酒、色、财、气,
陆昀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酒和财肯定是动摇不了的。
尤其是财,
人家在美国、英国生活,
跟这两国相比,现在的日本就是个臭弟弟,实在无法相提并论。
所以,梅津贤次便从“色”字入手了。
陆昀在欧美世界,应是很难见到美貌的亚裔女子,不妨用这招试上一试。
梅津贤次说道:“陆专员,大概是觉得眼熟?”
陆昀挑眉,
“咱们刚才看过的表演……宝冢歌舞团,对吧?”
宝冢歌剧团是日本的国宝级剧团,以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与华丽盛大的歌舞场面为主要特点,被誉为东瀛百老汇。
梅津贤次点点头,
“没错,这位正是今天的领舞,田中绢代小姐。”
必须承认,田中绢代确实是一个美人,
不过,她已经结婚了。
按理说,宝冢歌舞团中已嫁人的成员是无法再登台表演的,
但早稻田大学文学部的教授出面,什么不好说?
更何况,田中绢代也想念舞台。
但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梅津贤次举杯,
“陆专员,再喝一杯?”
这是在变相“送礼”。
只要陆昀答应,喝光了清酒,田中绢代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坐下,为陆昀倒酒。
之后的事,懂的都懂。
没想到,陆昀看着对方,没有表态。
梅津贤次被盯得有些发毛,小声劝酒道:“再喝一杯吧。”
田中绢代听得愣住,
因为,刚才梅津贤次和陆昀的交流,就像正常社交,
只不过是一方有求于另一方,姿态有高有低,属于正常范畴。
而刚才那句询问,竟然带着一丝丝的恳切。
“送礼”竟要如此卑微?
这还是人们印象中那些高高在上的教授吗?
陆昀沉吟片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做出这个动作,让房间里的气氛都为之一轻,就好像松掉了桎梏在所有人脖子上的枷锁。
然而,
啪——
一声轻响。
陆昀将酒盏倒扣了过来,让本想坐下倒酒的田中绢代愣在原地。
“咕……”
梅津贤次咽了口唾沫,
“陆专员,您这是……”
陆昀摆摆手,
“各位,你们的诉求我已经知道了。放心,aaas会做出合理的判断的。”
他站起身,
“今天就到这儿吧。”
说完,径自推开了推拉门。
门外便是大厅,几桌客人听到了声音,都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过来,随后便将注意力转了虎丘,该吃吃、该喝喝。
只有一桌与众不同,
那是两个年轻精悍的小伙子,
他们站起身,一个来到陆昀身边,一个去到酒店大门口附近。
梅津贤次不由得骇然,
他忽然想起,这两个年轻人好像总是出现在陆昀身边,
参观早稻田大学的时候如此;
看宝冢歌舞团的时候如此;
在来御町酒楼的路上如此;
……
这两人,莫不是陆昀身边的保镖?
显然,因为陆昀提前结束酒局,他们才主动现身,震慑这帮早稻田大学的教授,不要随意纠缠。
陆昀回过头,对梅津贤次说:“我现在发现,还是不太适应你们的风俗。”
说完便径直出了门。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离席,跟了出去。
这些人难道也是?
如此高规格的安保……
这个陆昀,到底是什么人!?
梅津贤次在原地呆立良久,这才反应过来,冲出酒楼。
门口,接陆昀的车已经停好了,
只见他打开车门,
没想到,从里面探出一张略显稚嫩的、宜嗔宜喜的娇俏小脸,
陆昀也像是吓了一跳,用汉语和那个女孩说了几句什么,这才上车。
汽车轰鸣而去。
梅津贤次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知道陆昀有背景,
可是……
“这背景,难道捅破天了?”
他喃喃自语。
旁边的同事小声说:“梅津君,我看,这个陆昀不是不喜欢女人。否则也不会金屋藏……金车藏娇了。不过,他可能……”
同事回头看了眼田中绢代,
“陆昀可能喜欢嫩的。”
田中绢代听到了这个评价,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能逃出生天,她当然很开心,
但是,作为爱美的女子,被人这么说,又让她非常不爽,
她虽然已经嫁人,但也才20岁。
梅津贤次沉吟,问同事:“你说,这个陆昀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若是想翻脸,又何必喝了那杯酒?难道,真的因为喜欢嫩的?还是说,那个女人已经跟他商量好了?”
“那个女人”,指的是现任早稻田大学的校长——
梁思顺。
一提起她,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不到四十岁、
中国人、
女人,
如果不是日本战败了,她凭什么在早稻田大学称王称霸?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梅津贤次握紧拳头,
良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叹气,
“还能怎么办?”
只能认命。
战败方,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