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三名女士狠狠盯过来的目光，庄续腾如坐针毡。哪怕植入体保养店地下室里面开足了暖气，他还是觉得全身发冷，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果然是你啊！”流星哼了一声，说道：“公寓楼并没有遭到后续袭击，只有上下五层范围内的影从芯片一个个都不能用了。我刚才从露西那里接到确切消息，故障十五分钟之后就基本消失，目前给出的解释是电力涌动造成的暂时短路。”
    “呃……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庄续腾用食指挠挠脸，摆出愧疚的表情，说道：“看在我确实不是故意的份上，给我个赔偿与改正的机会吧！”
    岩雀偷偷戳戳夜莺，夜莺拽了拽流星的衣服，流星哼了一声，说到：“你的道歉态度还不错，勉强给你个机会。首先，这次的保养费你掏，加上你得给我……们亲手做理疗按摩。还有耽误工作的部分，你还得去找露西，看看她那边是否需要支援。不过，你先给我们想办法降低影从副作用，让我们能够尽快恢复工作，然后再去找露西。”
    “懂了。你们得先恢复，不然露西那边也恢复不了。唉，无意中闯祸了。”
    夜莺摆摆手，说道：“下次你想实验某种武器，请去人少的地方。幸亏这次不是爆炸物，不然楼都有可能给炸塌了！”
    “对喔！不知道功能和威力的情况下，最好别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岩雀补充一句，算是给这件事收尾。“其实遇到不懂的东西，你可以问我们的。就算我们也不懂，总能帮你查一下。姐姐，对不对啊？”
    “我知错了，我不会再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了。”
    植入体养护店有全套设备、器材和药物，完全可以给三人降低植入体副作用。加上庄续腾为兰奇症而掌握的医学知识以及休眠武技，三位女士的副作用很快就降低下来，只是牺牲了近四十只小鼠的性命而已。
    实验小白鼠是道哥让普林斯送过来的，她还带来了公寓那边最新的消息。“当时正在看电视，一下子就黑屏，把我吓了一跳。接着发现所有的手机和通讯电台都完蛋了，我以为仇家找上门，赶紧从通道离开。走到半路我就想：怎么没断电啊？”
    确实没断电，这是个被庄续腾忽略的点。另外，庄续腾的手机能用，那是因为庄续腾将它握在手中，位于武器攻击生效的最近距离之内。
    视距内神经植入体震慑波并不会伤害自身，一臂范围之内都是安全的。
    庄续腾分析这个武器对情报官有奇效，也能无差别攻击范围内的高级影从器。考虑到个人影从助理芯片也属于这种影从器，因此它对依靠这类植入体的对手也会有很好的效果。能攻击也需要能防守，由于不清楚这类武器的原理，因此庄续腾拿不出针对性的防御手段。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保留手动操作”，就算个人影从助理芯片瘫痪了，植入体也能继续工作。
    一次攻击就消耗掉“卡霍之眼”大约六成的能量储备，因此它充满能量之后确实只能发射一次。卡霍之眼有两种充能方式：靠使用者自身提供的影从能量，或者把它抠下来，然后接上标准接口的影从电源。
    这里说的“抠下来”并非把整只眼睛取出。植入体眼设计了专门的功能，启动之后可以把眼球的前半部分掀起来，然后对着镜子，把连线的充能头插进眼窝，插在对应的接口上。
    换言之，他要坐在电源旁，眼窝里塞着一根线，如此充能。
    那个画面看起来绝对惊悚，但它的优点也很明显：不会让身体产生影从副作用的负担。这种充能方式和给手机充电是一样的，充能速度很快，一个小时就能从零充满。这段时间，庄续腾能用另外一只眼睛看东西，同时也不耽误使用怨灵果冻警戒。
    这个眼球使用的一切模块都非常先进。功能上，它远超市面上可以买到的任何眼球植入体；能量储备上，它也明显比手机强得多。庄续腾用的手机已经是量产产品里最好的了，但它的充能速度和储能总量都只是眼球的十分之一，差太远了。
    “公司的装备，整体层面上超出外界太多，包括攻击防御各方面。尽管卡霍之眼的攻击相当犀利，但公司肯定会研究对策，必然有可以抵抗这种攻击的方式方法。”庄续腾仔细思考后得出一个结论：“攻击防御螺旋上升，在公司的体系内，个人是弄不过公司的。千万不能有‘获得眼睛’就能碰瓷公司人士的错误想法。”
    “想要胜过公司，那就不能在公司的技术体系内和他们打，只能用他们没见过、不了解的东西，战术也只能选择打打突袭和偷袭。”
    “这就像游击战，决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必须顺势而为，攻击敌人的薄弱点。嗯……还得是死灵法术，还得是怨灵。啊……幽灵啊，你赶紧给我成型好不好！”
    完成三位女士的治疗，庄续腾顺便给眼球重满电，然后他就驱车前往音乐餐厅。流星和他在一起，一路上都在听庄续腾给露西道歉。由于加密线路就是流星开启并维持的，她知道所有通话内容。听了一会儿，感觉露西已经开始胡乱要挟庄续腾，便立刻插入进去，对露西哼哼两声。
    行吧，露西听懂了女儿的求情，便把火压下来。“我现在也没时间给你扯太远，”露西开始往回找补，说道：“本来我刚才有个委托，你一折腾，流星掉线，委托不得不延后。你把这个任务给我免费完成了，我就原谅你这次，如何？”
    “情分上原谅，还是情分与赔偿金一起原谅？”
    “等我弄清楚损坏设备的情况，我再告诉你答案。”露西哼了一声，说道：“另外提前通知你一声：应该又要搬家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见面之后，庄续腾从露西这里了解了更全面的情况：大厦申报了线路检修，虽然不会检查个人公寓内部的情况，但几个楼层的影从器短时间失灵这件事一定留存在某个报告里。虽说公司发现这件事的几率很低，可大家并没有必要赌一把。房产可以交易，出租也行，只要庄续腾等人改头换面、溜之大吉即可。
    “我搬家很简单，麻烦的是流星。那么多设备，又得折腾一遍。”庄续腾看着流星，目光里满是真诚的歉意。
    “行了，知道你的态度了。不过这次搬家之后，流星还是隐藏起来好，你也不需要做个邻居保镖了。”露西抬起手，压住流星的不满，说道：“因为你，三个情报官聚在一起，遇到危险就会被一锅端。你们小组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但是流星不能住在你隔壁，至少要拉开一个街区的距离。”
    庄续腾想了想，点点头，说到：“那么我先去莫甘娜那里住，再慢慢找房子。我这个保镖做得并不合格，出委托任务的时候也没法照顾流星，确实名不副实。作为朋友，流星有难时，我一定会救。她的日常保镖，最好另找个更靠谱的人。”
    流星猛地站起来，说道：“我不换！”
    “这件事没有别的处理方法。越是成名的雇兵，住起来越要小心、近身、孤独，这是为了他自己好，更是为了他身边的人。别耍小孩子脾气，你跟着我见识了很多雇兵，不知道其中轻重吗？”露西有点发火，只是强压着，努力控制语调：“我也会劝奈客稍稍拉开与莫甘娜的距离，尤其是任务之后，一定要隔离几天再见面。这一次我给你安排的就会是这样的隔离屋，那是危险和家人的边界线。奈客，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我明白。”庄续腾抿着嘴点点头，说道：“这样吧，先把委托任务给我，我先去忙？”
    “行。这里是委托任务内容，我给你大体说说。”流星将一个牛皮纸袋子递给庄续腾，趁他打开阅读的时候说道：“简单来说，苍火帮购买并成功破解了雇兵身份信息的名单，它事实上已经有了钳制雇兵的能力，算得上半个中间人。一部分雇兵受到要挟，或者半胁迫半自愿，跳到了苍火帮那边。苍火帮负责对接这件事的人——给我杀掉。”
    “杀人任务……”
    “以前你说你不喜欢当个刺客，我就尽量把杀人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露西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她只是介绍情况：“调查、取物、护送和杀人，雇兵最常见的四种任务，以能力来说，你最适合的其实是杀人，我……”
    庄续腾抬起手：“不用说了，没问题。这次要对付帮派分子，我不仅愿意去做，还挺喜欢的！我不当专职刺客，主要是为了金盆洗手的难度能稍微低一些——这是师父教给我的。”
    “嗯，我理解，饥荒陌客的确是那样的人。不过中间人战争期间，他也杀穿了d胖的大本营。”露西双手合十搓了搓，说道：“我希望你这次也能有那样的效果。虽说不可能完全阻止部分雇兵投奔帮派，但必须发出正确无误的警告，延缓敌强我弱的趋势变化。”
    废话不多说。委托任务的内容相当明确，庄续腾当即出发。他的目标在老工业区的东南角，位于沛河北岸岸边，那里有炼钢厂的一栋宿舍楼。这里原本住着钢厂的员工及家属，但现在被苍火帮拿下，早就没有过去的住户，完全变成老工业区的一处交易、娱乐中心。
    苍火帮人人喜欢喷火，他们尤其喜欢高度酒精饮料，将其点燃并喝下。最近他们发明了新的玩法，酒里面添加安全蓝，然后点燃。表面的热量会让安全蓝部分升华，偶尔会在火焰周围产生星星闪烁的效果，这让他们相当痴迷，觉得这是某种预示。加上最近拿到了雇兵人员名单，苍火帮众认为扩张与胜利已经唾手可得，而这正是预示中的内容。
    只能说，他们喝大了。
    楼里人多眼杂，而且喝醉的人很多，他们的行动无法预料。庄续腾并没有傻乎乎直接冲进去，就算有露西的情报和行动方案，他也要自己观察取舍。因为有了“卡霍之眼”，他便站在沛河南岸，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观察对岸的大楼。
    如果手拿着望远镜窥视，一定会引起那边人的注意，但换成手持酒瓶，在覆盖着雪的河边道路上晃晃悠悠，嫌疑立刻少了很多。
    通过卡霍之眼，庄续腾迅速摸清了其外围警戒的情况。帮派的管理相对松散，绝对不能和公司比，尤其比不过奥特或者大学医院。在面对沛河的这一面，一共有三台监控摄像头，外加两组各四人的移动巡逻队，构成了一个松散的防御面。但是苍火帮在大楼二楼的单透玻璃后面设了个固定岗哨，通过红外线，确定那里总有个人持续观察。如果只用肉眼看外面的防守，就会着了这个暗哨的道。
    今天的任务没有后援，也没有信息支持，因此绝对不能恋战，绝对不能陷入混战和被围攻的局面。虽说超算武技的七闪足够应对帮派干部的战斗力，但帮派背后有公司，万一又蹦出来一个迷路的“卡霍”，那不就完蛋了嘛！
    情报里，目标人物应该在他四楼的办公室，但也有可能去某个单间会客室洽谈生意。目标身边已经有前雇兵服务，所以庄续腾有可能遇上同行。为了避免后续麻烦，庄续腾先易容化妆，拿出呼吸过滤面罩挡住口鼻，再让植入体眼皮给他戴上双红色的假瞳。加上马赛克头巾，没人认得出他来。
    一艘货船从沛河开来，靠近庄续腾这边的河岸。他抓住机会，纵身一跃，然后用浮空术压平弧线，轻巧降落到船舷这一侧。他跟随船只沿着沛河行驶了一会儿，遇到对侧来的船，如法炮制跳过去，再去到对岸。
    随后，庄续腾压低身形，借着河边栅栏、雕塑和建筑物的阴影快速前进。由于怨灵果冻可以绕过障碍物，因此庄续腾相当于具备了“弯曲的目光”，不需要看一步才能走一步，看和走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他的前进速度很快，而且相当稳妥，全程躲开了巡逻队和摄像头的观察角度。等他贴近墙边，怨灵触手便张开，开始尝试推拉每一扇窗户，寻找没有上锁的那一个。找到之后，拉开一条小缝，怨灵果冻进去侦查情况。
    三楼的一个会客室是空的。怨灵触手拉开窗户，庄续腾起跳，翻进去，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