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海滩上的白雾重新凝聚,柳七默默地收刀归鞘。
与此同时白琅环和空恨来到了柳七身侧,二人皆是神色凝肃的望着蛇头消失的地方,片刻之后白琅环眼眸微动,旋即孤身一人上前去,很快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当白琅环转过身时,双手之上赫然托着一条通体呈粉嫩色的条状物,一端可见明显的分叉,像极了蛇信子。
白琅环捧着比人还长的蛇信子顿时面露欣喜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捧着什么稀释珍宝。
白琅环仔细打量一番后,便捧着蛇信子朝着柳七和空恨二人缓步走来。
看见白琅环手中之物,柳七和身旁的空恨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白琅环好似没有看见二人脸上的厌恶,来到二人身前站定之后,语气颇为兴奋地说道:“看来我猜的没有错,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龙,赤角玄龙也不过是一条大蛇罢了!”
说罢白琅环低着头继续打量着手里的蛇信子,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柳姑娘,刚刚那孽畜既然已经被你所伤,为何不将它留下来?”一旁的空恨忍不住开口道。
柳七眉梢一挑,随后冷声回道:“你在质问我?”
空恨面色一沉,突然浑身汗毛倒立,彻骨的寒意瞬间弥漫而至,他不禁微微侧目,与柳七凛冽的目光对上。
“阿弥陀佛,柳姑娘误会了。”空恨眼中金芒乍现瞬间祛除了体内的寒意,随后双手合十低呼了一声佛号,“贫僧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倘若刚刚能将那孽畜拿下,也免得其再造杀孽。”
说完之后空恨抬眸看向了滩上唯一的一具尸体。
正是刚刚被赤角玄龙追杀而向柳七开口求救的男子,他虽免于葬身蛇腹,但却因为闪避不及被柳七一刀毙命,好在是也没受什么折磨就这样痛痛快快地去了。
也不知该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柳七赶到这里之前,便已经有人和赤角玄龙撞上了,从刚刚白雾中晃动的人影以及嘈杂的声音来看,人数只怕还不少,但只有那名男子侥幸冲出了白雾,最后为柳七所杀。
柳七怀疑这些人是空桑特意放在这里的诱饵,否则无法解释这些人为何会从安全的星罗镇来到这里。
不过这些猜测柳七也懒得和别人解释。
就算是将刚刚的场景重复一万遍,纵使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先救下人,柳七也会义无反顾的斩出那一刀,倘若在强敌面前真因为一条无关己身的人命而有所迟疑,那柳七也不会走到今天这般境界。
要怪就只能怪拿他们做诱饵的人吧!
就在这时,公孙幽终于赶到了。
她来到之后先是一眼看见了白琅环手中的蛇信子,脸上惊骇之色瞬间浮现但又很快敛去,随后默默走上前检视了一番,最后半蹲在那具尸体旁,待到再度起身之时,她已面沉似水。
空恨双手合十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刚刚站起身来的公孙幽:“这些人……你们空桑仙舫是不是应该给一个说法?”
面对怒目金刚的质问,公孙幽眸光一转,旋即脸色恢复了此前的漠然,继而淡淡地回道:“空恨大师想要什么说法,他们学的是我空桑一脉的武功,自然归属于空桑门下,‘师命难违’这四个字,想必大师您一定比别人更加深有体会!”
轰!
话音刚落,突然凭空一声巨响,震得公孙幽脸色发白,身形踉跄地朝后退了数步。
柳七默默扭头看向了身侧的空恨,只见其周身被闪烁不定的金光笼罩,很显然刚刚的巨响便是从他身上传出。
空恨缓缓抬头,眼中金芒四溢:“如此草菅人命,尔等就不怕报应吗?”
眼见着空恨就要当场发作,白琅环也顾不得手里的蛇信子,赶紧将其扔在了地上,随后脚下轻点跃至空恨的身边,冲其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大敌当前,大师莫要冲动!”
白琅环的劝解似乎起到了作用,空恨眸光微垂沉吟片刻之后,周身的金光悉数褪去。
刚刚被一股强大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公孙幽瞬间感觉到身体一松,随后重重地长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呼吸之后,沉声回道:“空恨大师若真的在乎那些人的性命,不妨下次再早一些。”
公孙幽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空恨身侧的柳七,抿嘴舒了一口气后接着说道:“说不定还能保下几人。”
白琅环闻言当即上前一步挡在了空恨之前,随后轻声问道:“这一次柳姑娘断了那孽畜的信子,它还敢再出来闹事吗?”
公孙幽面色沉凝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据我所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伤了赤角玄龙,它接下来会怎么做我们也不得而知。”
白琅环眉头一皱:“它若是藏在海中不出来,难不成我们还要一直等着它?”
这孽畜已经活了上千年,谁知道它的寿命什么时候是个头,和它耗时间岂不是自讨没趣。
公孙幽听见白琅环的担忧之后,反倒是露出了轻松之色:“白先生就请放心吧,若是其他时候赤角玄龙说不定还会藏起来,可五日之后就是它每隔一甲子蜕皮的时期。”
“呵呵……”
白琅环此时也不禁冷笑了两声:“看来你们早有成算,若是今日白某不问上这一嘴,只怕你们还要瞒到五日之后!”
公孙幽听见白琅环言语之间已然有了愠色,于是也跟着收敛了神情,当即郑重其事地解释道:“并非有意隐瞒诸位,如无之前柳姑娘发现的那片蛇鳞,我们也无法确定它现在是否已经进入了蜕皮期。”
白琅环眉头一皱,眼看着公孙幽拿出了那片漆黑的鳞片,正是此前柳七从崖底被赤角玄龙撞出的大洞中所得。
“就算那孽畜受了重伤不敢再袭扰仙舫,但五日之后它必然会要经历蜕皮之劫,到那时就是三位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
从海滩上离开后,柳七独自一人穿行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簌簌簌……
突然前方传来异响,光影闪烁间一道身影在树枝上凝聚。
楚星白神情复杂地看着下方的柳七,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开口说道:“柳七,大师兄有事与你相商,能否借一步说话?”
柳七双手环抱在身前,一脸淡然地回道:“来都来了就别鬼鬼祟祟地藏着了。”
楚星白闻言随即疑惑地朝后看了一眼,除了树木花草之外哪还有其他人影,正他回过头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之时,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笑声。
“呵呵呵……”
“不愧是柳姑娘,袁某自以为已经将这门轻功心法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又身处星衍之气弥漫的空桑神洲,没想到还是被你如此轻易地给发现了。”
伴随着嘶哑阴郁的声音响起,一道佝偻的身影自一颗大树之后蹒跚走出。
站在树梢之上的楚星白看着突然从大树后走出来的袁通,顿时面露震惊之色。
柳七目光微抬将楚星白的表情尽收眼底,继而语气淡然地说道:“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欧阳龙城都能会你的春风指,袁通这个大师兄会一点你的轻功又有何奇怪?”
袁通闻言稍稍挺直了腰杆,抬头看向了树上的楚星白,随即轻声笑道:“小师弟还是先下来说话吧,老朽怎么说也是师傅他老人家的第一个弟子,自然不可能只学了一点医术。”
楚星白收敛了脸上的震惊之色,脸色沉沉地思忖片刻,随后从树梢上翻身而下,稳稳地落在了袁通的身侧,轻轻喊了一声“大师兄”。
袁通自是看见了楚星白眼中的复杂之色,一抹不快瞬间从眼底掠过,随即又笑呵呵地望向了柳七:“听说柳姑娘已经和那赤角玄龙交过手了?”
柳七并未回话。
袁通见状不由得低笑一声:“您不说我也知道,今日星罗镇少了十个人,我想他们现在多半已经葬身蛇腹了。”
柳七沉吟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问道:“这些人究竟有何奇特之处,为何空桑会用他们作饵来引赤角玄龙现身。”
“呵呵……”
袁通低笑两声,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些人的祖先本就是从事这一行当的,以身为饵引赤角玄龙现身,若是侥幸不死便可以得一门上好的武学传承回到中原。”
“他们哪里想得到,只要学了空桑的一脉的武功,千秋万代都要为空桑所用,就如现在一样,上了空桑神洲之后是生是死就由不得他们了!”
柳七算是听明白了,于是眉头一皱,问道:“是武功上被做了手脚?”
袁通点了点头:“这些人的武功本就和空桑同出一脉,到了这星衍之气弥漫的空桑神洲后,体内的真气会迅速地转化为星衍之气。”
“呵呵,星衍之气对于那畜生而言可以说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尤其是到了蜕皮期,阴阳玄丹所凝聚的阴阳二气在它体内失衡,唯有引星衍之力方可将阴阳二气重新平衡,这也就是为何它会袭击空桑神洲的原因。”
“公孙幽有没有告诉你,五日之后仙舫便会抵达坠星岛,那座岛本是上古时代一颗星辰坠落形成,最适合用来引动周天星衍之力。”
“那孽畜会祭出体内的阴阳玄丹借助星衍之力对其进行洗练,那时候便是你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柳七淡淡地回道:“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有何图谋?”
袁通脸上顿时露出阴翳之色:“老朽虽然不知道空桑到底许诺给了柳姑娘什么报酬,但想来应该不会是阴阳玄丹。”
柳七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袁通见柳七沉默不语,还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往下说去,登时面露喜色,急忙说道:“阴阳玄丹作为九鼎之一,其神奇之处便在于可以源源不断地产生至纯的阴阳二气,对于任何一个习武之人而言,至纯的阴阳二气都是梦寐以求的宝物,若是使用得当甚至可以让人一步登天,瞬间跻身绝顶之境!”
说着袁通呵呵一笑:“老朽算是对柳姑娘有几分了解,世俗权力金银财宝恐怕都不是柳姑娘的心头好,既然如此那空桑的许诺又有何用,难不成她还能将空桑仙子之位让给你?”
柳七:你还真说对了,她真的想将空桑之位让予自己!
见柳七神色如常,袁通胸有成竹地表示道:“只要你我合作,事成之后阴阳玄丹归柳姑娘你,这可比整个空桑神洲所有的宝贝加起来还要珍贵!”
“那你呢?”柳七终于开了口,“你如此费心布局,总不至于只为了给我做嫁衣吧?”
袁通嘴角一咧:“老朽只要一样东西,那就是赤角玄龙的尸体!”
柳七闻言不禁撇了撇嘴:“姓袁的,这里的绝顶高手可不止有柳七一人。”
呼呼——
突然周遭狂风大作,柳七随即感觉到了头顶有一股雄浑的气息正在不断逼近。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正缓缓从天而降。
柳七目光触及来人锃亮的光头时,不由得眼瞳一缩,口中一字一顿地说道:“‘怒目金刚’,空恨!”
“阿弥陀佛——”
空恨刚一落地便双手合十呼了一声佛号,随后对着柳七微微颔首致意道:“柳姑娘刀法举世无双,若是你我联手,何惧白琅环一介书生。”
柳七随即凝眸看向了袁通:“看来你们是图谋已久啊!”
“阿弥陀佛——”空恨抢在袁通开口之前朗声道:“我与袁神医相识已久,当年若无他出手相救,也不会有现在的怒目金刚。”
袁通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医者仁心,当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柳姑娘,我想空桑给你开出的条件,应该不会比阴阳玄丹更高了。”空恨虽然双手合十,但脸上阴沉如水,哪还有之前在海滩上质问公孙幽时的正气凛然!
柳七闻言眸光微转,目光缓缓落在了空恨的身上,继而轻声问道:“老秃驴,袁通又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一个绝顶高手为他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