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崖上方。
一道妖影悄无声息的出现,正是白羽妖尊鲜于臣。
“郦老妖还没回来。”
鲜于臣屹立在一块雪岩之上,一身雪白的羽毛似融入了霜雪之间,此时他肩膀上却还站着一只白色的妖鸟,他说话间没有去看下方的桑槐,而是目光随和的看着肩头的白妖鸟,伸手轻轻抚摸着鸟羽。
桑槐目光平淡的仰头望着鲜于臣,也不开口多语。
鲜于臣摸了摸白鸟后,终于将目光看向桑槐,微笑道:“桑兄不必急迫,我已探查清楚,石振永而今不在霜郡,冯弘升则坐镇郡府,纵是以宗师之能,从郡府赶到这里至少也要数个时辰,咱们有的是时间,不需着急。”
桑槐语气随意的道:“我向来不急,急的人该是你吧,半月前可是你主动找上我和郦老妖的,而今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个七玄宗师一个不在霜郡,一个呆在郡府,若再磨蹭一些日子,好机会可就失去了。”
在霜郡。
他们三妖尊惧怕一二的也就只有石振永和冯弘升两人。
以石振永和冯弘升的实力,在宗师中都属于极强存在,他们一旦正面撞上,甚至都没有太多把握能够逃掉,因此在不清楚这两个宗师行踪的情况下,他们都不会随意冒险。
吞噬越是年轻、气血越是旺盛、实力越是强大的武者的血肉,对自己的妖体淬炼就越有效,若是那种年过百岁的老宗师,哪怕实力上比陈牧更强,但因为年纪太大,血肉中蕴藏的元精也不多了,依旧是比不上陈牧。
郦食谟缓步而来,看了一眼鲜于臣和桑槐,语气沉闷的瓮声道:
鲜于臣笑呵呵的开口。
而今他们在霜郡节节退让,示敌以弱,七玄宗终于是有些太过懈怠了,仅让陈牧和慕容燕两个人镇守霜郡最北边的寒北县府,且石振永还因故离开霜郡,而今霜郡仅有冯弘升一个人,且需要坐镇郡府,正是他们出手反击一二的时机。
“呵呵,我也没有那么急迫,只要那陈牧还在霜郡,机会随时都有,就算对付不了他,处理几个七玄宗的六腑境护法,那也是能享用一二的。”
“来了。”
目标倒是有多个。
这人论起实力,倒似乎是三县之中最弱的,但问题是其人出身天剑门,目前天剑门在冰州的行动几乎都是盯着天尸门在打,若是他们对封觉下手,以天剑门的作风,很可能是为之大怒,直接引得整个天剑门彻底下场,一群剑道宗师杀进冰州。
但话音落下后,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气息,目光略微一动,侧头往远处一个方向看去,而与此同时,下方的桑槐也是一同侧目看去。
而无论是桑槐,还是鲜于臣,又或者是郦食谟,三人汇合并商讨之后,选定的目标却是出奇的一致――霜北县,七玄宗陈牧!
“郦老妖,我们打算动手了,你意思如何?”
鲜于臣悠闲的舒展了一下身体,身上一片片雪白的羽毛伴随着舒展而根根抖动。
天剑门大护法封觉……
至于霜北县府,陈牧和慕容燕联手坐镇,虽然两人合起来也绝对不比谭锡武好对付多少,但两个人终究不是一个人,是有方法能够调开,使其暂时分离的。
当然这些只是其中一个关键,另一个关键是,相比起其他几位,陈牧太年轻了,是年仅三十岁的六腑境顶尖高手,更兼练有乾坤意境,非比寻常。
对于他们而言。
这种情况是他们完全不想看见的。
谭锡武乃风云榜第八,更兼为冰绝宫大护法,在冰州占据天时地利,乃是最为棘手的存在,哪怕他们三人联手,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将谭锡武留下。
正是天妖门,四臂妖尊郦食谟!
郦食谟、鲜于臣、桑槐……盘踞霜郡的天妖门三大尊者,此时赫然齐聚一堂。
桑槐目光略微闪烁,就看到视线中的幽深雪谷中,一道身形高大,妖气汹涌的四臂妖人踏步而来,每一步落下,仿佛都在震动山岳。
霜东县、霜西县、霜北县……这三县中,坐镇霜东的是风云榜第八的冰绝宫大护法谭锡武,坐镇霜西的是天剑门大护法封觉,坐镇霜北的是七玄宗陈牧以及慕容燕。
“我要其五脏。”
“你要的太多了。”
鲜于臣淡淡的道:“五脏心肺乃他们淬体武者的气血之精华,其他部分远远比不上,全都给了你,剩余的又要如何去分?”
郦食谟冷哼一声,道:“你要其六腑就是了。”
鲜于臣淡笑,道:“他突破六腑境也才不久,六腑又能淬炼到什么程度,也许合起来都不及五脏中的一二……五脏你最多取其心,其余的你不能全要。”
“心肺归我。”
郦食谟短暂沉默之后,粗声道:“这是唯一条件,否则我便不去了。”
对付陈牧也是有风险的,虽说目前根据他们的情报,石振永不在霜郡,冯弘升坐镇郡府,但谁也不知道暗中是否还有其他七玄宗宗师。
鲜于臣听罢,转头看向桑槐。
桑槐语气随意的道:“我没意见,五脏我也不需求,六腑和皮肉骨血皆归我就好。”
鲜于臣抚摸了一下肩头站着的白妖鸟,道:“五脏我取心肺之外其三,倒也没有什么,但他的精血我需要一半。”
“可以。”
桑槐平淡的回答。
三人说到这里,彼此对视一眼,随即各自不再多语,悄然消失在雪谷中。
……
寒北县。
内城县府,僻静的院落里
陈牧穿着一身宽松的布衣,正坐在一方石台前方,石台上摆放着一副玉质的茶具,旁边有一名侍女正小心翼翼的沏着茶。
“这么说,楚师兄如今已回去七玄宗了。”
陈牧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后,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影说道。
那人一身中性的布衣,束着发,但肌肤却十分白皙细腻,正是陈牧的师姐孟丹云,此时也是品了一口茶,并冲着陈牧微微点头,道:“嗯,宗门里最为安定,楚师兄这最后一次冲击玄关,必然是要将状态调整到最好的。”
“希望楚师兄此次能功行圆满罢。”
陈牧看着茶盏中的茶水,就见其中倒映出一张朴素且英俊的面容,语气感叹的说道。
时过境迁。
楚景涑也是到了冲击玄关的最后时限,以他的年纪,将近五十岁,这一次若是再不能破关,往后气血精力渐渐下滑,也就再无机会了。
在灵玄峰的几位同门之中,赵镇川与他的交情最浅,楚景涑则要近一些,孟丹云是最近的,毕竟从瑜郡时就相识,但不管远近与否,他自然都是盼喜不盼忧的。
“楚师兄说,一年之内他必能破关,此次信念还是十足的。”
孟丹云抿了口茶水,道:“陈师弟觉得楚师兄此次冲关,能有多少把握。”
陈牧略微思忖,道:“大约三成吧。”
楚景涑如今的状态他之前倒是感受过一二,淬体修为没有问题,意境的领悟也早就抵达第二步的极限,武道意志也应当是够了,更兼之前有过几次冲关的经历,虽然过去几次都不曾冲破,但总归也是一些经验,大抵三成把握还是有的。
“陈护法还是很看好楚护法呢。”
而就在陈牧话音落下的时候,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落入院中。
陈牧与孟丹云一齐看去,就见一道人影从外院走了进来,却正是主峰护法,慕容燕。
“慕容护法怎么来了。”
陈牧笑着站了起来。
虽然慕容燕与他都坐镇霜北县,但他和慕容燕的接触其实很少。
孟丹云也是站了起来,冲着慕容燕欠身一礼,慕容燕无论是在七玄宗的身份地位,又或者是武道修行和年纪,都是她的前辈,她自然是不敢怠慢。
慕容燕看着陈牧,语气羲和的道:“近日无事,遇到些武道方面的困惑,便来找陈护法请教一二。”
陈牧一听,不由得失笑道:“慕容护法言重了,慕容护法的武道已修成领域,卓成大家,当今又有几人能当得起慕容护法的请教?”
慕容燕笑笑,道:“你我虽不同峰,但也是同门,我虚长些年月,还是直接唤我师姐吧,武道之上达者为先,我在乾天虽有进境,但坤地一脉的修行才不过起始。”
听到慕容燕的话,陈牧微微点头,已明白过来。
像慕容燕这样已经没有机会冲击玄关的人物,想要更进一步提升实力,那就只有继续参悟领域,而她已经练成乾天领域,后续自然是继续尝试参悟坤地。
但这种先以乾天入道,之后再去修炼坤地,是会受到些许影响的,与他这种兼掌乾坤齐头并进是另一种不同的情况,慕容燕显然是在坤地的修行上受阻,想找他探讨一二。
“请教不敢当,我于乾天方面也有一些想法,正合与慕容师姐探讨一二。”
陈牧便冲着慕容燕说道。
慕容燕能悟出乾天领域,在意境方面的成就,比起秦梦君也不会相差太多了,对如今的他来说的确也是更高的境界,不论实力,的确能够互相指教。
“好。”
慕容燕微微颔首,便即说出自己在坤地方面的些许困惑之处。
陈牧虽不曾掌握乾坤领域,但单论坤地的修行和感悟,的确是比如今的慕容燕更高许多,慕容燕修炼坤地意境也是最近这些年的事情,才只堪堪迈入第二步,与乾天的领悟深度相差太大,更是无法结合为完整的乾坤意境。
听罢陈牧的叙述,慕容燕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恍然明悟。
论起意境的‘竖向’层次,掌握领域的她自然更高一些,但若是‘横向’的话,练有完整乾坤意境的陈牧自是站的更远,陈牧对于乾坤的许多领悟,也是修炼单一意境或者一半的乾天意境,所无法知悉的。
两人就这么在院落里探讨印证起了武道,到后面更开始彼此交手,以实际的乾天运转以及乾坤轮转,来互相了悟所得,不过交手也只是在指掌之间,基本没有动静传出院外。
对陈牧和慕容燕的论道,孟丹云就插不上话了。
毕竟她的境界比起陈牧和慕容燕都要差上很多,但她在一旁听着陈牧和慕容燕的论武,也是一时有许多明悟,尤其是看着陈牧与慕容燕分立两侧,指掌交接,微弱的乾天和乾坤彼此触碰,更是目不转睛的细细观察。
乾天领域和乾坤意境的彼此印证,这可是在整个寒北道也难一见的场景。
不多时。
慕容燕气息一收,感慨道:“陈师弟不愧是当今寒北道天骄第一,在这个年纪就将技艺练到了这种层次,我在你的年纪,还远不及你的一半。”
陈牧神色平和的收回手指,道:“些许微末伎俩,不足为道,慕容师姐的乾天领域,才是真正的大家手段,我离领域还相差很远。”
慕容燕摇了摇头,说道:“乾坤领域之难远非乾天可比,不过以陈师弟你的悟性,我看悟出乾坤领域,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便是如今,若真的同我交手,我多半也是赢不了陈师弟你的。”
陈牧目光随和,正待说些什么,却忽然目光一动。
接着他将手一翻,掌中已出现了一枚棋子,正是军阵盘的阵棋,就见棋子呈现出殷红的色泽,隐约有一条极其黯淡的血色丝线,指向远处的某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
慕容燕几乎也是一模一样的动作,手中翻出了一模一样的一枚棋子。
这种情况几人都不陌生,包括孟丹云也是一样,众人手中都持有军阵盘的阵棋,这是有人激发了阵棋的求援,传递过来讯息。
“我去吧。”
慕容燕看了陈牧一眼,立刻开口说道,话音才刚落下,人已消失在原地。
陈牧右手抬起,刚想说还是由他去,他的速度更快一些,但慕容燕已经施展出乾天领域直接破空飞遁而走,于是便摇了摇头,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