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月光下是汹涌起伏的洪流，漆黑的地下水漫过大街小巷，水位大概在十米左右，老城区的矮楼已经基本被淹没了，只有近年来新建的高层还在坚挺，楼顶天台上汇聚着被困的难民们。
    直升机在空中盘旋，营救着这些被困的人们。
    一辆辆小型快艇避开被大水冲来的粗壮树干和电线杆，向着南边的地下街区的进发，船上堆满了救灾用的物资。
    鹿不二坐在快艇上，五百年前他还只是一个没见识的学生，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感受灾难的恐怖，最开始他们还都是开着重型卡车过来的，结果越往南边走水位就越深，直到发动机都泡了水。
    接下来就只能靠快艇了。
    “据说第一代神圣君主在位初期，一号站点的深渊歌者苏醒，全球的水位都在上涨，北极圈的冰层都被冲破。”
    雪莲轻声说道：“比这还要严重得多。”
    “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鹿不二扭头望向她清冷的侧颜。
    如果放在平时，神圣大祭司可以用神力祛除暗质。
    鹿夫人欲言又止，如果想以神力来祛除暗质的话，那么在保证她不会透支而死的前提下，大概还需要十八次换血手术。
    他们只能自求多福。
    而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微微蹙着眉。
    鹿思娴歪着脑袋呆萌地沉思了片刻，扳着手指头细数，又心算了一下：“大概是一亿七千万加纳，暂时不到荒神级的生命灾难。但如果无法把地底遗迹里洞窟封印，暗质的浓度会继续上升。”
    鹿不二期待说道：“再来一遍。”
    “好不容易牵一次，为什么要松开？”鹿不二捏着她细软的手，不得不说她的肌肤细腻光滑，柔弱无骨的手感捏起来非常舒服。
    他顿了顿：“我只是把手伸进去，就已经感受到不适了。如果我们要下水，必须要用生命能量来对抗暗质的侵蚀，包括精神层面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就像是在面对异鬼们的挽歌一样。这会对我们的营救作业产生极大的阻力，每个人都有被感染的可能。”
    还长得这么漂亮。
    但如今大祭司的神力亏空。
    她双手抬起来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大！”
    “看你那点出息。”
    鹿不二认真问道。
    “对，就是这个神态。”
    “目前二线部队已经在东城区附近建起了防洪堤坝，岩石属，泥土属，树木属，花草属，寒冰属，橡胶属，能用来挡洪水的基本都调过去了，首先是不能让生命灾难扩大化。一旦暗质流淌到东北边的太平洋里，那可就彻底完蛋了。”苏什上将叹了口气。
    鹿夫人训斥道：“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这么比划谁能明白？不要用这种简单的手势来比划出脑子里感知的到的黑暗，你那个小脑袋瓜一共才多大，要是暗质就你比划的这点，事情早就解决了。”
    “暗质的量的确很浓郁。”
    雪莲陷入了沉默，开始思考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变态的癖好，似乎在人际交往的领域里他是毫无弱点的，无论你夸他还是损他都没有任何区别，他总能想办法把你搞得哑口无言。
    鹿不二随口说道：“你叫她鹿夫人就行。”
    他又望向船头的少女：“这位是？”
    他忽然把手伸进了洪水里，微微皱眉。
    她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方案。
    “怎么了夫人？”
    鹿夫人在心里估算了一下。
    “那时候老师都没破茧，我也不知道。”
    “哦，祭祀殿的。”
    鹿不二耸肩：“鹿夫人的师妹。”
    鹿不二看着这个白发的少女，脑子里回忆起的却是当年给她换尿布的场景，没想到一晃五百年过去，当初的人类幼崽也长大了。
    另一艘快艇上，艾月率领着黎明特种序列，把手探进了汹涌的洪水里，明显都感受到了被一丝丝侵蚀的痕迹。
    雪莲瞥了一眼他的手：“你怎么还不松开？”
    “也是祭祀殿的。”
    “嗯……好一个鹿夫人，不愧是你啊。”苏什委实是无法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为何如此胆大包天，因为到他这级别是知道神力只有神圣大祭司才有资格驾驭，是无法通过别的方法赐福给他人的。
    雪莲的白眼又要翻到天上去了。
    艾月察觉到他的视线，板着脸不说话。
    这小东西见缝就钻，什么便宜都占。
    “小鹿啊。”
    苏什欲言又止：“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关于魔女的事情，倒也不是不信任苏叔叔。
    雪莲翻了一个白眼，眼神嫌弃。
    鹿思娴忽然回过头来，她近乎苍白的眸子似显诡异，面无表情说道：“前所未有的现象，暗质的量很大。”
    虽然已经听说过这少年的很多事迹，也远远地看过几眼，但真正见面的时候，还是有点无所适从的尴尬和羞耻。
    “不要慌，你们放心下水。”
    鹿不二摆了摆手：“一旦被感染，我能救。”
    “你？”
    苏什眼神狐疑：“小鹿，不要说大话。”
    艾月双手抱胸，微微蹙着眉，她可从没有听说过除了祭祀殿以外的人还能祛除暗质，这种严肃的事情上说大话可不是好习惯。
    鹿不二呵了一声。
    可惜苏叔叔他们拿的不是反派剧本。
    倘若父母托孤的老友看不起他，对方家里的大小姐也认为他是废物，他就可以找个机会露一手，装逼打脸了。
    鹿夫人唇边不经意间翘起一丝弧度。
    因为她知道，这小家伙是真能祛除暗质的。
    到时候看到这群人吃惊的表情，应该会很有意思。
    她心里带着点恶趣味的同时，还有点小骄傲。
    忽然间，鹿思娴抬起眸子。
    “水下有异鬼！”
    鹿不二右手的天神之种也跳动了起来。
    他刚准备动手，就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苏什上将抬起一根手指，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大雪，当雪花坠入到水下的时候却并没有融化，而是将寒意弥漫开来。
    水下袭上来的黑影被顷刻间冻住。
    不仅如此，他们的快艇也被冻住了。
    “天象霜雪。”
    苏什上将顿了顿：“不错吧？”
    鹿不二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嘀咕道：“这就是第八智慧界的霜雪么？当初尤娜的雪，根本无法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但如果是苏叔叔的雪，恐怕连不朽雷霆都扛不住，瞬间就给冻成冰雕了。”
    “天象系的霜雪，跟造物系的寒冰，性质是非常相近的。但雪的特点是范围广，数量大，更加柔软，轻盈。在广泛制造低温的效果上，要强于冰。而冰的特点是制造出冻结的物质，或者是把水分凝结成冰，瞬间局部低温。”
    苏什再次把手按在冻结的水面上：“如果不是水下可能还有被圣光保护的难民，我大概会把整个地下街区的洪流全部冻住，这样的话事情就会很好解决。当然，巴别塔的议员，大概也不会让我这么轻易的把问题解决。”
    他微微一用力，冻结的冰层就坍塌了。
    水面上漂浮上来一具具被冻僵的尸体。
    全都是朽鬼。
    鹿不二看到这些异鬼，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附近还有九头被他控制的炽身鬼！
    “卧槽，怎么把它们给忘了！”
    鹿不二这两天光顾着升级把妹去了，之前控制的九头炽身鬼此刻还在下水道里面躲着，此刻估计被水淹了好几个小时了。
    这些炽身鬼没有得到命令，还不能离开。
    当快艇驶入郊区的时候，他再次感应到了对方的存在。
    那是一种被反复呛水的绝望情绪。
    孤单，无助。
    要说这异鬼看起来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生物，但有时候也跟人差不多，在水里面能憋气一段时间，但早晚都会呛水的那一刻。
    这些炽身鬼被下令不准离开，愣是被呛了仨小时。
    太可怜了。
    正在他思考这些异鬼该怎么用的时候。
    突然间，眼前却突然被一道明亮的光刺痛。
    鹿思娴感应到了什么，低头的一瞬间赫然看到了水下游动而来的狰狞黑影，那是潜伏在水底的异鬼！
    苍穹之上是汇聚的乌云，仿佛孕育着祸胎的母巢，凄厉的电光一闪而逝，霎时间照亮黑暗的世界，伴随着隐约的雷鸣滚荡。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当雷鸣滚荡开来，愈发的震耳欲聋。
    仿佛能够震爆整个世界！
    “晚上好呀。”
    有人轻笑一声。
    她的笑声仿佛银铃一般清脆。
    却又仿佛蕴藏着巨兽的咆哮！
    只见翻涌的云层深处，仿佛有一尊湛蓝色的麒麟在怒吼咆哮，顷刻间撕裂了天地之间的黑暗，磅礴的电浆从天空坠向大地！
    电闪，雷鸣。
    不仅仅是鹿不二，包括黎明特种序列在内，脑海里被震出了巨大的空白。
    “鹿夫人，拜托你保护好他们！”
    苏什上将抬起抬起右手，极寒的风雪汇聚起来。
    骤然向天空挥出一拳！
    轰隆！
    仿佛海啸怒涛般涌动的寒气凝聚出霜白的暴雪，井喷般轰鸣着冲上了天空，沿途所经之处连大气都被冻结，仿佛一条雪白的龙！
    天象霜雪对天象雷霆！
    恐怖的电浆炸裂开来。
    极寒的霜雪也迸射开来！
    如此恐怖的对轰几乎把附近仅剩的大楼都给震塌了，暗质的洪流掀起滔天的巨浪，一艘艘快艇也即将被掀翻。
    关键时刻，鹿夫人抬起了眸子。
    一道道圣光屏障凭空凝聚而成，阻隔了巨大的震荡。
    鹿思娴双手合十，强行控制了附近汹涌的暗质洪水，平息了这次掀起的巨浪，不至于让他们所乘坐的快艇被当场掀翻。
    “这他喵的是，元素化！”
    鹿不二的脑子里赫然冒出一个人名。
    龙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