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城市安全委员会的旧址，周老秘书作为战时的最高指挥官倒是并没有出席今天的发布会，而是坐在办公室里下棋。
    院子里洒满阳光，老人吹着初夏的微风，把玩着手里的国际象棋：“看来这些年，阿卡夏圣教还是笼络了不少人心啊。如今就连军部，都已经被他们渗透了一部分。昨天夜里，竟然有二百七十四名军官提出了转业，而且全部都要转到阿卡夏圣教去。”
    彭献之推动了一枚白棋，淡漠说道：“这么一来，我们倒是很难把那孩子给弄回来了？现在的舆论，似乎对他有点不利。”
    起始之地的事件以后，黑锅基本都小鹿一个人背了，无论是公然抗命还是协同异端分子叛逃，哪种罪名都他吃一壶的。
    而且有句话叫木秀木林风必摧之，之前他的所作所为太过于嚣张，以至于如今稍微露出一些破绽，便被人咬着不放。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能把他给保下来。但问题是，如今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相比于我们这把老骨头，那孩子似乎更愿意跟梅丹佐在一起。从人性方面讲这样正常，毕竟相似的人总会互相吸引。”
    周老秘书平静地落子：“我只是怕，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如果是前者，我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后者，那可就麻烦了……届时我们想保，都未必保得住。”
    更何况于公于私要分得清，有些事情不能因为私人感情或者个人倾向而影响判断，除非他们不打算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了。
    但那样的话，他们这些老骨头就真没用了。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私人感情，一旦鹿不二染指了禁忌的力量，他们也早就支持立刻把人给抓回来了，然后按照章程办事。
    如今针对鹿不二的行动还只是搜寻阶段。
    事态并没有升级。
    可一旦鹿不二真的掌握了某种禁忌的力量，那么以后就不仅仅是搜寻那么简单了，而是世界范围内的红色通缉令。
    他会被正式定义为叛逃人员。
    “我还得提醒你，注意自己的立场。”
    周著望向对面沉默不语的老人：“有些事，该狠心就得狠心，不能因为那是你的准女婿就心慈手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他担不起的话，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如今是关键时刻，前有起源之神，后有腐败死神和深渊歌者，我们的压力很大。”
    彭献之冷哼一声：“你就甘心看着教会做大？”
    周著笑道：“我活了这么多年，深知大势不可逆的道理。我们这辈人已经垂垂老矣，原融也已经快到极限了。黄金时代的三贤，又是那等的悲剧。龙翎是天神的转生体，龙雀深陷于往事毁了自己，宗肆半路夭折。这青黄不接的情况，我们改变不了。”
    他顿了顿：“除非这几年有人能改变这个局面，但无论如何都不是现在。至于你那准女婿，只希望他藏得好一点。”
    彭献之抬起眼睛：“你就这么放心教会？”
    周著摩擦着棋子，没有说话。
    “如今阿卡夏圣教在准备欧米伽驱动结界，名义上是为了对抗异端分子，实则是在提防天人组织。但我觉得，教会还有一层深意，那就是制衡所有掌握神力的人。这其中，就包括黎诺。”
    彭献之凝重说道：“黎诺之所以会成为神圣大祭司，那是因为黎星需要她去做那个修正者。这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一定程度上拥有自我意识的神圣大祭司，但教会并不想让她存在。一旦黎诺出了问题，在没有神圣君主的时代，我们就彻底失去了对教会的监管。”
    现在的情况很好理解。
    你是在危难时期登基的皇帝，你手底下有个野心勃勃的大臣，他很有能力你不得不用他，一旦们双方开战，大家一起完蛋。
    但现在的问题是，大臣想要架空你了。
    怎么办。
    “我从来都没有放心过教会。”
    周著最终还是顶不住老友的拷打：“多年前我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既然教会能渗透军部，军部也能渗透教会。教会确实喜欢从军部挖人，但这又何尝不是帮我往教会里送人？当然仅仅是这样还不够，你知道起始之地里，还有一位天神文明科考队的成员活着么？”
    “五百年前老骨头放到今天有什么用？”
    彭献之摇了摇头：“除非他重修。”
    周著哑然失笑：“他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醒来了，而且也已经掌握了命理和术式。再过不久，魂刃和异鬼术也该有了。阿卡夏圣教对这个人非常的忌惮，因为他是非常罕见的精神系。我本可以通过他的精神波动来确认他的位置，但我并没有那么做。”
    彭献之恍然大悟：“他可以挖出教会的秘密。”
    周著得意地颔首：“这就是我的布局，我的立场没有变，我只是上了年纪，有时候会老糊涂而已。相比之下，我觉得你应该多关注一下天人组织。据说天人组织，已经找到他们的传承者了。这样也就意味着，那件足以跟天神之种媲美的武器，也该被启动了。”
    彭献之眼瞳微缩：“教会没反应？”
    “有反应。”
    周著推动着棋子，平静说道：“只不过，也仅仅是带回了这个消息而已。当他们刺探到了情报以后，便从爱丁堡机场起飞准备回到圣彼得堡。为了掩人耳目，六架昆式战机同时从机场起飞。但很可惜，他们被那位新的继承人发现了，六架飞机同时在半空中解体。”
    他竖起一根手指：“仅仅用了一瞥。”
    彭献之吃了一惊。
    “而且那批审判官里，还有一个圣徒。”
    周著轻声说道：“这天赋，太可怕了。”
    彭献之刚想说什么，便接到了电话，起身眺望着林荫道外的街区，微微皱着眉：“你说什么？恒星科技大厦断电了？”
    停电，只是鹿不二掩人耳目的手段。
    确保不被监控拍到。
    街道上尖叫惊呼的路人们忽然愣在原地，就仿佛记忆被凭空洗去了一样，再也记不得刚才出现的那尊黄金武神，他们本来是要往地铁站里避难的，但此刻又若无其事的上班去了。
    街边的麦当劳里，殷霾教授抬起手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轻而易举地就控制了他们的大脑，并没有留下任何的脑损伤。
    天空中盘旋的无人机如飞鸟般坠落，炸毁在大步流星的鹿不二身边，他已经撑起了自己的电磁场，黄金之兽在体内咆哮。
    恒星科技大厦附近的街区早已经被军队给封锁，训练有素的军人们显然发现了这个正在靠近的目标，但他们刚刚准备抬起步枪瞄准，意识便开始涣散了起来，变得昏昏欲睡。
    这就是降维打击。
    作为曾经第九王冠界的进化者，殷霾教授也是世界上最强的那批人之一，如今虽然因为伤势原因实力大跌，但依然宝刀未老。
    目前仍然具备第八智慧界的实力。
    尤其是这种精神系能力，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只要强过对手，就可以将其随意拿捏，甚至像猴子一样戏耍都没问题。
    这也是其他命理派系的进化者永远做不到的。
    虽然鹿不二不喜欢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老教授，但内心还是非常尊敬和认可的，毕竟以他的脾气真看不顺眼，不是开骂就是开干。
    只见鹿不二大摇大摆地穿过了这群人的包围，然后径直走上了一辆军车的副驾驶，转身望向司机：“你好。”
    驾驶座上的军人已经打起了鼾。
    鹿不二麻利地把他的军装脱下来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拉低了军帽的帽檐挡住自己的脸，转身走向恒星科技大厦的正门。
    “需要我在你脑子里构建路线图么？”
    殷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已经不是你所熟悉的恒星科技大厦了，这几个月来已经完成了重建。虽然我很想看你像一头公牛一样在大厦里横冲直撞，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你提个醒。”
    鹿不二淡淡说道：“殷教授，你的确是一个顶级辅助，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父母的导师竟然会是你这种人。”
    短短一瞬间，恒星科技大厦的构造就已经在他的大脑里建模，这就是精神系的强大之处，堪称战场上最顶级的辅助。
    因为电磁脉冲的原因，堵在大厦门口的记者们都在紧急维修他们的相机，教会的车辆也已经驶入了地下停车场。
    莲华则是被原烈和夏言护送。
    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
    鹿不二拥有隐秘之血，因此便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的限度，光明正大从大门走了进去，没有选择电梯而是直冲楼梯。
    果不其然，楼梯口守着两位教职人员，第一眼就发现了这个行踪怪异的军人，当即出声说道：“拿出你的证件。”
    鹿不二眯起眼睛，要知道此刻他可是服用了隐秘之血的，就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被一眼看穿，除非他的隐秘被看穿了。
    那么就一种一种可能。
    对方服用了真实之血！
    那两位教职人员只觉得眼前一道电光闪过，剧烈地疼痛便从后颈袭来，他们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殷教授，能不能搜索他们的记忆？”
    鹿不二在心里询问道。
    “我只能尝试催眠诱导。”
    殷霾没好气说道：“你打昏了我怎么催眠？”
    鹿不二摇了摇头：“那我就自己来。”
    他蹲下身，暗质侵入两位教职人员的大脑。
    钻进海马体，再次回收。
    混乱的记忆涌入他的大脑。
    支离破碎。
    鹿不二吃了一惊，他还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两位教职人员的记忆似乎被人修改过，什么都得不到。
    “阿卡夏圣教也有精神系的进化者，多半是对他们的记忆进行了防护，确保他们不会泄密。”殷霾平静说道。
    “果然有问题。”
    鹿不二询问道：“接下来我该去哪？”
    “三十二层右拐，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那里有守望者灯塔的设计图。但你要小心一点，那地方有点古怪。我扫描不到那里的具体情况，很可能已经出事了。”殷霾颇有深意地提醒道。
    “知道了。”
    鹿不二一路往上冲，本来以他的体魄爬上三十二层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但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巨大的轰鸣声。
    神圣号角！
    这当初本是针对坏女人的东西，如今却用在了他的身上，当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如同古钟一般轰鸣，震荡着他的灵魂。
    他痛苦地蹲下身，肌肤隐有碎裂的圣辉浮现。
    极度痛苦。
    “埃尔德来了。”
    殷霾低声说道：“这家伙的反应很敏锐，估计是识别到了你用了神术。神圣号角响起以后，神圣大祭司也会进入战时状态。哪怕莲华能够对你保留着情感，剩下两位大祭司也会对你动手！”
    他顿了顿：“撑不住的话就撤吧。”
    鹿不二咬着牙，强忍着痛苦疾奔上楼。
    与此同时，殷霾把画面同步传递给他。
    只见恒星科技大厦的门口急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苏什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面容凝重地环顾四周，最终锁定了恒星科技大厦。
    埃尔德双手捧着神圣号角从副驾驶上跳下来，这家伙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三十岁，面容和蔼亲切就像是一只狐狸，微笑着说道：“苏上将，我刚才感受到了神术的波动。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对这栋大楼进行封锁吧，守望者灯塔在建成阶段，最好不要发生意外。”
    苏什面无表情地颔首，视线却游离在封锁街区的军队上，他在思考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那就是自己的女儿去了哪。
    今天黎明特种序列都藏在暗中警戒。
    但他是知道具体的部署位置的。
    唯独没有自己的女儿。
    此刻的鹿不二已经推开了三十二楼的门，这年头大家都喜欢坐电梯，没人闲的没事喜欢爬楼，因此没遇到什么阻碍。
    但冲出安全通道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这一层涌动着呼啸的风，风里还有一种烧焦的味道。
    不对。
    还有一股子二锅头味！
    鹿不二毫不犹豫地暗质化，强化了自己的感官，立刻嗅到了两股似曾相识的诱人体香：“纯酱？原晴？她们俩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