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的一番话实在过于惊悚。
    好比是一记闷雷炸响在周著和彭献之的耳畔，把两位老人炸得魂飞魄散，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倘若神圣智体真的具备自我的意识，也不可能真的像真正的人类一样具备丰富的情感和人格。根据天人组织流传下来的研究，神力性质是自然规则。”
    彭献之苍老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动容，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认知被颠覆，因此显得有点激动：“《道德经》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意思恰恰就是在表明，自然规则是公平的。以欧米伽的位格而言，已然融入了自然法则的一部分，不可能具备自我意志。”
    作为曾经培养出神圣君主的资深学者，她自然有资格说出这句话，因为她就是当今世上对天神文明最了解的人之一。
    周老秘书也微微颔首，说道：“从理论上来说，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欧米伽具备自我意识，那么无论想做什么，都根本无人可以阻止……哪怕天人组织也是不可能限制住的。”
    这里绕不开一个点，那就是倘若生命之树真的具备自我意识，那么必然没有任何感情，就如同只会执行指令的程序。
    毕竟这是人造天神。
    人造天神在诞生之初就被设定了清除异鬼的指令，可以说就是为了消灭暗质而存在的，否则当年也不会有起始之地的那场战斗。
    “何必呢？”
    教皇又开口说话了。
    梅丹佐轰爆了这家伙脑袋以后就坐在桌子上气喘吁吁，他的任务目前已经完成了，便看着这极其抽象又诡异的一幕开始休息。
    短时间内教皇是没法出手了，即便他有着不朽之躯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治愈这么严重的伤势。但严格来说他现在应该是个死人才对，似乎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能量，在支撑他濒临破碎的身体。
    滚烫的鲜血在他的体内涌动，仿佛把他的躯体强化到了极其坚硬的程度，他就像是一头血魔，狰狞可怖。
    “你们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用在这个时候装傻充愣了吧。神圣君主体系为何而存在，难道不就是为了提防生命之树的自我意识么？只不过此前你们一直认为，生命之树诞生自我意识的过程极其缓慢，但并非不可能。因为莲华大祭司，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见教皇破碎的头颅冒出了千丝万缕的血气，血肉纤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编织在一起：“就如同你们所说，如果生命之树真的诞生了自我意志，那么也会变得跟今天之前的莲华一样，必须在自我和力量之间做出取舍。当然，即便是这样，的自我意志苏醒的也很慢。说出来你们或许不信，多年来我一直在尝试压制的意识。”
    那柄木刀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因此他干脆了解放了自己的双手，随意摊开：“守望者灯塔的存在，恰恰也能够遏止住生命之树诞生自我意识。我想要的很简单，那就是尝试复活我的女儿。你们未必信任我，但我想你们需要考虑，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彭献之和周著都沉默了。
    梅丹佐气喘吁吁地抬起右手，比了一个手枪的手势，从背后瞄准了自己的老师：“老校长，彭教授……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面前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诡辩，我已经听腻了。”
    他耸了耸肩：“与其信他，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守望者灯塔一旦建成，生命之树的意识会不会完蛋我不知道，但黎诺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难道就要再次受制于人？还有你们寄予厚望好女婿，那可是有神圣君主之姿啊，届时就会变成一个被阿卡夏圣教随意摆弄的傀儡。而我当然无所谓了，我大不了自斩一刀，废掉神力。”
    这句话实际上是在提醒莲华。
    因为莲华知道欧米伽的核心在谁的身上。
    如今鹿不二以一人之力篡夺了阿尔法和欧米伽两大天神的核心，目前还没有办法能够让他切割这两种力量。
    周著和彭献之也沉默了。
    大脑飞速运转。
    梅丹佐说的不无道理。
    教皇所说的一切都太过荒诞，没人知道这是不是他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而编纂出的谎言，毕竟他的手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不管们信不信，我都会继续前行。”
    教皇忽然说道：“时间已经到了。”
    莲华赫然转身望向投影屏幕，破碎的时间之墟里黑夜和白昼交融，能够看到一架军用直升机呼啸而过，机舱里落下一道黑影。
    萨沙。
    教皇的养女。
    其实养女只不过是好听点的说辞，因为这个女人实际上就是被当做武器来培养出来的，她从小到大都在实验室里生活，接受的是世界最顶级的教育和训练，近乎病态地提升她的思维逻辑和战斗能力，直到十八岁的那年才被鉴定为合格，从而得以接触外界。
    很显然这是阿卡夏圣教当初为了自己培养神圣君主而制定的计划，只不过因为黄金三贤的横空出世才被下令终止。
    因此萨沙一直都作为秘密武器在休眠仓里沉睡，直到不久之前为了狙杀巴别塔的少君，才让她从封印中解脱出来。
    当然，教皇并不认为自己的养女能够凭借实力战胜那个在同辈之间不可一世的少年，因此必须要用点别的手段才行。
    轰隆一声巨响。
    萨沙在坠落的过程中喷薄血气，顷刻间完成了自我的强化，随手拔出了一柄太刀，刀锋微微颤动着，恍若蜂鸣。
    这是快到极致的一刀，黑夜和白昼的界限仿佛被撕裂了，只有一道稍纵即逝的闪光掠过，仿佛把高速路都一分为二！
    造物系，鲜血命理。
    来自百臂巨人的真理级异鬼术，暴虐之臂！
    作为四大进化链之一的天神，百臂巨人的权柄是有着将自身肉体无限制强化的能力，假设不在不受任何限制的情况下自我膨胀，甚至能够做到拥有一颗质量堪比恒星般的躯体。
    不仅如此，的生命结构也会不断异化，同时拥有无数种极其复杂的性状，从而适应各种极端的环境。
    因此萨沙这一刀在第六慈悲界的领域内几乎是无人可挡，只见一线刀光从天而降，落向了那个张扬的红发少年。
    这个瞬间里，鹿不二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依然抓着手里的惨叫不绝的敌人，试图用滚滚天雷将其烧成焦炭。
    埃尔德也浑然不觉援兵已至，念动力的屏障已经凝聚到了极致，但依然被磅礴的电浆所撕裂，浑身被电得抽搐不止。
    其实能撑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埃尔德还用念动力强化了自己的肉体，否则的话此刻早就是一具焦尸了。
    此刻鹿不二所展现出的总和实力大概在第六慈悲界的巅峰左右，虽然一眼看出来持久力不足，但爆发力确实极其恐怖。
    咔嚓一声。
    鹿不二被一刀两半！
    萨沙一刀得手以后，以手撑地卸去惯性半跪在地上，金色的额发飘摇起来，似乎不敢相信竟然这么轻易就解决了目标。
    而这一幕同样被投影在恒星科技大厦的天台上，仿佛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但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教皇的嘴角微微抽动。
    莲华亲眼看到男友被劈成了两半，美眸里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杀意，反而如同被晨光照亮的溪水般，明亮动人。
    “有意思。”
    周著转身说道：“他成了？”
    彭献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帮助他完成了晋升，但后续如何整合出那些力量，就不是我能帮忙的范畴了。”
    “啊哈。”
    梅丹佐疲惫地咳嗽了一声，神情却是如此的眉飞色舞：“当然是我教的啦。统合自身所掌握的体系，那是进化者的终极出路。只不过，鹿老板的暗质体比较特殊。众所周知，同位阶下的异鬼在基础数值上要强于进化者。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亦或是防御。”
    他顿了顿：“此时此刻，这小子把暗质体融合到了自己的体内，双倍的命理同时驱动，把电磁力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神术。
    因此萨沙的这一刀实际上是落空了。
    刀锋撕裂的，只是鹿不二的残影。
    那座风沙漫天的高速路上，萨沙在黑暗和光明之间抬起头，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因为眼前的目标已经消失了。
    甚至连埃尔德也消失无踪。
    那是怎样的极速呢？
    萨沙微微胆寒。
    忽然间，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那一枪，是你开的么？”
    只见鹿不二携着千丝万缕的电光闪现到了她的背后，手里抡起了一具焦黑的躯体，先是高举过头顶，再是狠狠砸落！
    砰！
    沥青路面轰然塌陷下去。
    埃尔德焦痕的躯体深陷在坑洞里，碳化的血肉一寸寸开裂，逐渐被微弱的念动力所修复，就连神力波动都快湮灭了。
    萨沙却消失无踪。
    鹿不二丢失了目标。
    这一刻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呼啸声。
    毫不犹豫地转身，探出右手。
    啪。
    凌厉至极的斩击戛然而止。
    萨沙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太刀却无法动弹丝毫。
    鹿不二轻描淡写地抓住了那柄袭来的刀锋，一头张扬的红发在风沙里飘摇，暴露出那双酷烈的眼瞳：“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