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思行皆有理
作者:棠鸿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第四层里那人也算未卜先知,始终担忧着会被姜望杀死的他,终是走得很安详。
    神都的雪刚止,又迎来一场雨。
    没有雷声,仅是滴答的雨声。
    宝瓶巷的侯府里,赵汜持笔在屋檐下发怔。
    离开青玄署的时候,姜望没让他去见张天师。
    虽然赵汜的事情很难牵扯到张天师,尤其掌握着春神符的张天师至关重要,但并未真正脱罪便安然无恙的赵汜,暂时没必要经常与张天师往来。
    神都里必然会对此事生出很多议论声。
    姜望以仙人抚顶之术把孙青睚的实力拔高至宗师巅峰,让两人好生在宝瓶巷里待着,因接到某人相邀,他要出趟门,也没带着阿姐。
    而此时的皇宫里。
    褚春秋躬身揖手,沉默无言。
    “赵汜的问题只是小事。”
    翻阅着奏折的陈景淮,垂眸轻声道:“妖怪一事,在百姓心里才是最不能容忍的,姜望去了青玄署,带走赵汜,神都已人尽皆知,很快也能传遍琅。朕在此时越不说话,百姓们的心思也就越杂,虽然有些人难免怪朕无作为,但更多视线只会投在姜望的身上。”
    “不论是否有人做些过激的事,认定姜望是妖的人会越来越多,短时间里或许影响不了什么,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慢慢来嘛,等所有人都把姜望当做妖怪讨伐时,他会怎么做?”
    陈景淮轻笑道:“把大隋的百姓都杀光么?”
    褚春秋知道很多事,也有很多事不知道。
    但他最知道的一点,是陈景淮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虽然对陈景淮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的确感到很好奇。
    陈景淮抬眸瞧了他一眼,说道:“朕知你忠心,却也不必事事不问,有疑惑,就说出来。”
    褚春秋道:“陛下圣明,所思所行皆有道理。”
    陈景淮摇头笑道:“朕听闻你那个儿子,颇有正义感,一心为百姓做事,降妖除魔,青玄署首尊嘛,也未必需要多高的修为,有能力才更重要,像秦敖这种固有能力却无底线的家伙,吸引的皆是一丘之貉,很容易让青玄署烂掉。”
    褚春秋眼眉微挑。
    陈景淮接着说道:“青玄署是该需要有个纯粹能得民意的首尊了。”
    褚春秋忙将身子放得更低,说道:“陛下谬赞,燕瞰太过天真,微臣恐让陛下失望。”
    陈景淮笑道:“青玄署以及镇守府衙是最能代表朕接触百姓的存在,而青玄署更亲近于朕,青玄署能得百姓爱戴,也是为朕赚取民意,朕信任你,所以燕瞰就算有些问题,终究还早,你可以慢慢教。”
    话至于此,褚春秋激动道:“臣代燕瞰叩谢圣恩。”
    陈景淮道:“择日便让燕瞰赴都,另派人接任苦檀行令之职吧。”
    褚春秋道:“遵旨。”
    他微微直起身,说道:“启禀陛下,姜望前往牢狱放出赵汜,期间待了约莫大半时辰,按理说,只是放出赵汜,花不了这么多时间,臣事后一观,发现第四层关着的化妖者,死了。”
    陈景淮道:“是疯癫无礼,惹怒了姜望?”
    褚春秋说道:“牢狱里除上三层外,没几个正常人,第四层里关着的家伙相比更下几层,便算是很正常了,因此臣挨个读取被关押者的记忆,虽然他们意识实在太杂,记忆凌乱到难以整理,可也让臣注意到些不寻常之处。”
    陈景淮漫不经心道:“姜望去了第十三层?”
    褚春秋颔首道:“镇守神的确有持续一段时间的异动,但也让被关着的那些家伙吓得不轻,所以凌乱记忆里并无特别能用的信息,臣亦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姜望有往更下层去的信息。”
    陈景淮眯眼说道:“所以该喂镇守神的时候没喂,就等着姜望去,战力已然超脱澡雪巅峰的镇守神,却还是没能吃得了姜望。”
    褚春秋略有沉默。
    他心想着,陛下提前便吩咐先不用喂镇守神,是早就有了这一番计划,虽然他依旧没理解为何非得把镇守神给扯进来,可他也更惊讶,姜望明明去了第十三层,却能安然无恙离开。
    陈景淮问道:“镇守神可有什么异样?”
    褚春秋低眸说道:“镇守神正饥饿难耐,微臣没敢离得太近,但臣已挑人喂了镇守神,还没等再去瞧,所以暂且不知。”
    陈景淮点头道:“朕稍后会让国师亲自去一趟。”
    他放下手里的奏折,看向褚春秋说道:“琅里有山泽的贼子活动的踪迹,似有某种图谋,你接下来就着重处理此事,等燕瞰来了,也让他参与一下,当作磨砺。”
    褚春秋道:“臣遵旨。”
    话落,便退出大殿。
    陈景淮面无表情,吩咐内侍通知国师走一趟青玄署,随后缓缓闭上眼睛。
    说是计划让沾染了妖气的镇守神吃掉姜望,其实也仅是目的之一,或者说是以前从未试过的尝试,毕竟被吞入腹中,姜望应该很难活着,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但具体的情况,还得等国师一探究竟。
    或许姜望压根没有真正下得第十三层,没能被镇守神吞入腹中,因而才无事。
    而陈景淮更想尝试的另一个目的,依旧在于姜望是否为仙人,他不怕姜望发现镇守神出了问题,毕竟镇守神的生死影响很大,如果姜望真是仙人,就有可能解决镇守神的问题。
    哪怕姜望并非仙人,可得了仙缘是证据确凿的,万一有办法救镇守神呢?
    陈景淮也无比希望镇守神能恢复正常。
    他不认为姜望能利用镇守神做什么。
    皇宫里就供奉着一位正神。
    他很清楚,仙人的神国里只会有一尊正神,姜望若是仙人,夜游神毫无疑问就是姜望的附属神,若非仙人,姜望更不可能针对镇守神做些什么。
    所以姜望其实就是陈景淮计划给镇守神找的‘郎中’或食物,如能杀死姜望,镇守神的问题暂时解决不了,陈景淮亦能接受,这两件事没有谁轻谁重。
    如果两件事都没成,也不过是毫无变化,没什么影响。
    ......
    隔着沧海楼一条街的清风阁里。
    陈重锦翘着腿躺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串葡萄,吧唧吧唧吃着。
    宰相站在一旁,时不时瞧一眼外面。
    湖泊对面的台子上,有人正在唱戏。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没多久,姜望沿着湖畔长廊出现在宰相的视线里。
    他转头道了声殿下。
    陈重锦眯眼。
    待姜望近了些,他忙起身快步相迎,笑道:“侯爷,时别多日,让人想念得紧啊。”
    姜望侧目瞥了眼唱戏的台子,随后看向陈重锦,说道:“我还以为殿下相邀的地方是青楼呢,原来清风阁是个雅苑,这场合与殿下似乎不太相符啊。”
    陈重锦笑道:“要谈正事,自然得选合适的地方,若侯爷想去青楼,那咱们随时可以去。”
    姜望摆手道:“不必了,这里挺好。”
    陈重锦朝着宰相使了个眼色,随即伸手示意凉亭处,道:“侯爷请坐。”
    姜望甩袍就座,看了眼转身离去的宰相,又瞥向旁边摆着的各类糕点水果。
    陈重锦在姜望旁边坐下,重新拿起那一串葡萄,抬手朝着湖对面扬了扬,说道:“听戏,这戏好,是清风阁最叫好的一场戏,讲得是豪绅家纨绔公子,多番奇遇,入了修行门,携美四处降妖除魔的故事。”
    姜望挑眉道:“殿下喜欢听这种戏?”
    陈重锦笑道:“也就听个乐呵。”
    姜望嗯了一声,问道:“殿下说有正事谈,是什么正事?”
    陈重锦吃着葡萄,盯着戏台,说道:“有两件事。”
    姜望也看向戏台,等着他继续说。
    “当初请侯爷入垅蝉一事,侯爷还记得吧?”
    姜望眸子微动。
    陈重锦说道:“那时负责接应侯爷,也是一同诛杀诸葛富贵的井三三,前日里以扳指传话,让我帮个小忙。”
    有这个前因在,陈重锦对此事没有隐瞒。
    “但他说的小忙,可真不是小忙啊。”
    “虽然只是让李神鸢离都回家一趟,听起来的确是极其微不足道的事,可若仅仅如此,哪里需要让我帮忙?李神鸢自己告个假,那不是简简单单?”
    “所以啊,答案就一个。”
    姜望盯着湖对面戏台上的伶人,问道:“是什么?”
    陈重锦道:“帝师没同意呗,虽然我不懂帝师为何不让李神鸢回家,最关键问题在于,井三三是乌啼城的人,李神鸢更是乌啼城副城主之女,我去帝师面前帮忙说算怎么回事?”
    姜望道:“然后呢?”
    陈重锦沉默了会儿,说道:“侯爷是清楚的,我就是个皇室纨绔罢了,莫名的和乌啼城扯上关系,让我那位太子哥哥怎么想?”
    姜望说道:“既然殿下就是个纨绔,何必担忧太子怎么想。”
    陈重锦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在侯爷面前拐弯抹角也没啥意思,毕竟有些事,侯爷十分明白,我装着好像没那回事的样子,反倒是我的错。”
    “在外人面前装装也就算了,在侯爷面前装,属实没必要不是?”
    姜望呵了一声。
    陈重锦耸耸肩,说道:“但自诩多数人还是被我装到了的,虽然很难包括父皇,也未必能让陈符荼完全放下戒备,可只要表面上我还是纨绔,他也没借口做什么,我总不能现在把借口直接送到他面前吧?”
    姜望平静道:“我理解殿下的难处,可这件事与我没什么关系吧?”
    陈重锦把葡萄递过去,笑着说道:“侯爷和李神鸢不是相识嘛,而且咱也是自己人,何况侯爷亦算鱼渊学府的门生,哪怕后来没怎么去过学府。”
    姜望微微瞪大眼睛,看向他说道:“你不会想让我去找帝师吧?我和李神鸢认识,和帝师可没那么熟,殿下有所顾忌,干脆推却,不帮也就是了。”
    让井三三找陈重锦帮忙,还是姜望出的主意,结果陈重锦又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姜望真是好气又好笑,且不提陈重锦最终作何决定,他可不会掺这一脚。
    拿走陈重锦手里的一串葡萄,姜望说道:“殿下说的另一件正事是什么?”
    陈重锦有些哑口。
    井三三的事,无论帮与不帮,他都很难做。
    毕竟他不想放弃乌啼城,但也不想把事挑明了,否则就是更多的麻烦。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想起另一件正事,心里愈加烦躁了。
    最近挺倒霉啊?
    但他邀请姜望一聚,就是打着坦诚布公的目的来的。
    姜望是仙是妖的事,他不去想。
    因为前面已经想了太多,想了太久。
    他更看重眼前的利益。
    那些目前很难得到答案的事情,想了又有什么用?
    至于万一是糟糕的结果,又能怎么样?
    就说被蒙蔽了呗,我又没帮着姜望做什么,只是喝喝茶聊聊天,有啥罪过?
    可万一是好的结果呢?
    所以思来想去,陈重锦给自己的答案,就是该怎么着怎么着。
    仅需守住中间的那一根线就好,两边都不能偏的太狠,那就两边都能游刃有余。
    陈重锦暗道,我可真是个天才。
    他低咳一声,又拿起一串葡萄,脸色有些严肃说道:“昨日里青玄署的事,我有听闻,实没想到,秦敖那家伙表里不一,这么喜欢照顾属下的夫人,更是做出许多人神共愤之事!”
    “若我当时在场,必然以最残忍的方式弄死他,虽说他被打成一摊泥,死得已经很惨,却仍觉不解恨啊,也幸好侯爷曾读取贺老四的记忆,否则真让他逍遥法外了!”
    姜望转眸看着很是愤怒的陈重锦,吃了颗葡萄,心想挺甜。
    他吃了好几颗,忽然说道:“秦敖的记忆枷锁是我打开的,有些事我刻意隐藏,没有公之于众,殿下是否好奇?”
    陈重锦面色微僵。
    姜望又吃了颗葡萄,说道:“反正我挺好奇,殿下找了何人,能让秦敖的记忆隐藏那么彻底,使得身为澡雪巅峰修士且最擅长此道的甘阁主都难以察觉丝毫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