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唉声叹气地,海棠也能体会到他心中的懊恼,唯有尽力安慰他了。
她说:“这种事这辈子再也不会发生了。哥哥先前对姨奶奶还是很恭敬的,又当着她的面抓住了张平贵,她老人家欢喜着呢。以后你对她多敬着些,多哄哄她高兴,也就可以了。我们又不能把上辈子发生的事告诉她,只能尽量在私底下多帮她一点小忙,就算是对她上辈子收留哥哥的回报了。”
海礁撇嘴:“她一番好意,我自然心领,可惜她收留的不是真正的我!那张平贵心里藏奸,还打算给周家三房带去祸患,根本就是姨奶奶的仇人!姨奶奶白对他好了!上辈子她老人家知道真相的时候,不知会有多么伤心呢!”
海棠想了想:“我觉得上辈子张平贵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算算颍川侯世子出事的时间,还有你到长安的时节,前后差了快有小一年了吧?张平贵都已经成功逃离甘州城了,若孙家真心要收他进家族里做个旁支义子,早就把他召回京城去了,他还用得着在周家三房扮演一个姻亲家的表少爷,随时面临正主儿上门拆穿他的风险?况且,他都自愿被姨奶奶养得白白胖胖的了,象是继续做杀手死士,又或是成为孙家族人正经入仕的模样吗?恐怕那时候,他也想明白了,自己只是个弃子罢了。颍川侯府要是不追究周家三房还好,一旦追究过来,他绝对是死路一条!”
一个弃子,还真能让杜伯钦费心思费力气,冒着被人怀疑的风险去救他脱身离开吗?与其费那功夫,还不如让人死在周家三房算了。颍川侯查到了,也只会觉得是周家三房在灭口,与同住在长安城里不曾与张平贵有过明面上接触的杜指挥使有何相干呢?至于京城的孙家,自然就撇得更清了。
海礁也是做过底层密探的人,听了妹妹的分析,心中大有同感:“没错。当初听他说起原本的计划,杜伯钦许诺会在颍川侯认定周家三房为仇人之后,就助他脱身离开,我一听就知道这话当不得真。杜伯钦给孙家做内鬼,一直无人发现,身份十分重要。他凭什么要冒险去救张平贵?那承诺不过是哄张平贵听话的罢了。
“只要张平贵成功将颍川侯的恨意吸引到周家三房头上,他就没有用了。就算杜伯钦曾经以为张平贵是孙家子弟,在颍川侯世子死后,孙家也会说实话的,不会让好不容易收买的内鬼为一个弃子费心神冒风险。他们只需要确保张平贵不会出卖他们即可,那还有比杀人灭口更稳妥的法子么?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泄露机密!”
可即使如此,海礁心里依然有着深深的懊恼。张平贵死了也是活该,可凭什么拖累不相干的人?若周世功还有纵容马老夫人与周淑仪母女为恶的责任,周马氏却是全然无辜。她从嫁进周家三房开始,就一直被马老夫人坑得不轻,一辈子都赔进去了。若还要因为关心妹妹“唯一的孙子”,就被人欺骗、利用,最后甚至要背负不该由她背负的罪责,那也太不公平了吧?!
周马氏有什么错呢?她只是……不忍心看到妹妹唯一幸存的“血脉”流落在外罢了。
错的是利用了她的马老夫人。
海礁深吸了一口气:“小妹,我不想让马老夫人好过。就算世上除了你我,便再也无人知晓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我也想让她得到报应!”
海棠眨了眨眼:“成吧。我会帮哥哥想办法的。马老夫人如今也是麻烦缠身,无论是周家三房还是镇国公府,都不会轻易放过她。我们混在当中,给她小小地加点料,让她下场更凄惨一点,也不会有人起疑心的。”他们只是想为姨奶奶周马氏出一口气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但海礁却道:“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是我上辈子疏忽失察之过,与小妹你没有关系。你用不着为我费神。我自会让马老夫人为她欺瞒驱赶我的事付出代价!”
海棠顿了一顿,便笑道:“好!既然哥哥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管了,顶多是帮你去姨奶奶那儿打听些消息、说说话什么的。毕竟你是男丁不好进内宅,不如我行事方便。其他的,就都由哥哥做主。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开口。”说到这里,她正色看向海礁,“这种事哥哥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姨奶奶也是我的姨奶奶。她对我们和气,我又凭什么不能帮忙?马老夫人又不是只在上辈子欺负她,这辈子也照样没少干坏事!”
海礁闻言,只好不再坚持:“那为兄就先谢过小妹了。”
海棠白了他一眼:“这么客气,是不把我当自家人吗?”
海礁哪里还敢再多言?只得嘻嘻笑着混过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上辈子马老夫人这么随意就伪造了“周马氏外甥孙子”这个身份,为张平贵做掩饰,她是不是已经习惯了?以前是否有过类似的经验?仔细查一查周家三房过去曾经接待过的亲戚世交家小辈,不知是否会有新的收获?
海礁暗暗把这件事记在心底,琢磨着得好好打听一下相关消息,却没跟海棠多说。
虽然小妹比一般同龄的孩子要聪明,甚至比一般的大人都机智,但毕竟年纪还小呢,见识也有限,更不清楚朝廷与京中权贵圈子里的许多弯弯绕绕。他不能总指望小妹帮自己出主意,而是该努力靠自己的本事去解决问题。要知道,他才是那个两世为人的大人!怎能整天想着依赖他人?小妹能帮他一时,难道还能帮他一世吗?!
他这辈子若真想要出人头地,就不能表现得如此没用!
海棠看着海礁紧握着拳头,好象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模样,歪头想了想,也不再多问,只笑着说:“哥哥从表叔公那里,就听到这些消息了吗?还有没有别的?张平贵有没有再招出别人来?镇国公府不打算对杜伯钦做什么吗?”
海礁回过神来,答道:“国公爷在西北边军的威望虽然极高,但长安前卫的指挥使是正三品高官,需得由朝廷下令才能撤职。战时周家可以便宜行事,但太平年间就不好擅专了。德光皇帝对周家的态度才略有缓和,国公爷不想惹他生气,便打算走正途去解决杜伯钦。”
方法也很简单。杜伯钦在长安前卫多年,光是从他身边亲兵的行事作派,还有他对弓箭作坊出品箭矢的处置方式来看,就知道他的手脚未必干净,账目上肯定有问题。
从前别人看在他是周家女婿的份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今周家要搞他,还怕找不到他的小辫子?到时候一个贪污罪名报上去,除非孙阁老主动说这是自己收买的内鬼,否则朝中有的是看周家不顺眼的人,会乐意铲除一个身居高位的周家女婿。杜伯钦想喊冤都不成!
至于别的,张平贵暂时还没招出别的长安高官,倒是知府衙门关着的那个受伤的杀手,说出了几个名字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