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树一直觉得,自己需得先说服了许贤妃,才能向海家提亲,这样许贤妃才不会因为他的忤逆而对海家人——尤其是海棠——生出不满。
反正海家要到今年下半年才进京,进京后才会给海棠相看,而且在她之前,还得先给海礁办婚事。可要给海礁与庄敏仪完婚,就得等庄士同任满进京。整个婚礼程序走下来,今年便过去了。海棠相看、议亲、定亲、完婚,起码是明年的事。有这么长的时间,金嘉树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说服许贤妃的。
可这个猜测,是建立在海家要进京后再给孙女相看的前提下的。如果海家提前将孙女许人,等到他家进京,金嘉树便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耿天佑虽说年纪比海棠小,但也没小多少,两三岁的差距不算什么。他是耿家外孙,耿则怀又与谢文载、曹耕云、陆栢年三位师长相交莫逆,其表兄庄士同更是海家姻亲,双方关系亲近。耿天佑自打随母大归,便是由这几位长辈看护着长大的,如今也同样拜入谢文载门下读书,每天都要到海家相邻的陈家宅子来求学。
海家若想给孙女找一个人品正直、性情温厚、前程光明又知根知底的夫婿,还是不会长留长安,会与海家一同回归直隶的人选,耿天佑同样是好选择。
耿老县令的任期在夏天前就要结束了,而庄士同的任期也不会超过秋后,今年之内,庄耿两家也都会回归京城。他们都是直隶人士,日后不是在京城生活,也会在直隶家乡养老,与海家相邻不远。海家若把孙女嫁到耿家去,根本不需要担心骨肉分离的问题,而两家相善,也能保证孙女在婆家不会受委屈。
金嘉树虽自问比耿天佑更出色一些,但想到自己的身世,宫中还有一位态度不明的“姨母”在,他实在没底气说自己比耿天佑更适合海棠。
若海家人更重视孙女婿未来的前程与荣耀,金嘉树自然比耿天佑强百倍,可海家人不是。
他们肯定只盼着孙女能嫁得顺心如意,不求亲家大富大贵,只愿是个清白厚道的人家,没什么烦心事。在这方面,耿天佑又比金嘉树强了许多。
金嘉树越想越心惊,脸都白了。他看着海家二老在孙子孙女的搀扶下进了家门,笑吟吟地回过头来与自己道别,心里一慌,便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海爷爷,海奶奶,我有一事相求……”
马氏面露疑惑:“啥事呀?什么求不求的,有话你只管说就是了,额们两家都这样熟了……”
金嘉树张嘴欲言,又想到这是婚姻大事,他想提亲,怎能不郑重上门,做足礼数,才能显出自己的诚意来?如今夜已深了,海家二老都困顿不已,周围还有许多人在,自己却在这时候,站在大门上提亲求娶海家的掌珠……
怎么想都不合适!可别让人把他撵出门来!
金嘉树张张嘴,终究还是改了口:“今夜时辰不早了,海爷爷海奶奶先歇息吧,明儿我再来拜访。”
马氏便点头:“成,你明儿得闲了便过来,额们夫妻俩都在家哪。”刚过了元宵节,衙门里还未开门,周家三房已经启程进京,娘家兄嫂又刚与她生了嫌隙,大冷天的也没亲戚可走,正好窝在家中躲懒。金嘉树来了,他们也好说说笑笑,聊天解闷。到时候她再把麻大姐也请过来好了。
她还嘱咐金嘉树说:“方才听小石头说,你们今晚吃了不少外头的吃食,回家后记得叫厨房给你弄些蜜水喝,省得夜里上火。”
金嘉树应着声,看了海棠一眼,犹豫着行礼道别了。他得早些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明日才能以最佳状态来见海妹妹呢。只要海妹妹点头,他立刻便向海家二老求亲,不等京中的回应了!
海棠看着金嘉树转身离去,心中疑惑,暗想他方才那副表情,该不会是打算向自家祖父母提亲吧?
可宫里的许贤妃还没松口呢!就算金嘉树认定了张家不是良缘,也得先说服了许贤妃才行。
海棠忍不住撇了撇嘴,心想她若不想嫁,耿天佑再好也没用。她在祖父祖母面前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孙女,还不至于连这点底气都没有。
她可能无法说服祖父母同意自己终身不嫁,但若只是人选问题,祖父母没理由逼她接受不喜欢的对象呀!
算了算了,今晚金嘉树几次想跟自己说话,却都无法成事,想必心里也憋闷得慌,大约是一时焦虑,才会失了冷静。等明日他来时,她再想办法安抚两句,叫他镇定一些,别犯了糊涂,忘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事。
海棠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面上却不露半点异色,十分自然地将祖父母送回正院上房歇息,自己便带着香草回了后院。
不过,她洗漱过后,换回了家常衣裳,却没有立刻睡下,而是盘腿坐在炕上,思考着金嘉树明日到来后,自己要怎么跟他说。
还有,许贤妃对金嘉树的婚事是有所期待的。海棠自问家世并不符合她的期待,那若是真的嫁给了金嘉树,许贤妃又会如何看待她?
虽说那位贵人名义上只是金嘉树的“姨母”,可事实上,无论金嘉树娶了谁为妻,那都是“婆婆”呀!
海棠皱着眉,陷入了沉思。香草在炕尾睡下时,见她还在坐着,便劝她:“姑娘,早些睡了吧,夜已经深了。”
海棠应着声,但没有动作。香草正要再劝,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巨响,叫主仆二人齐齐吃了一惊。
海棠听出那声响是从墙的另一边传过来的,那就是……金家?!
她立刻翻身下了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