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旅行结束后的周末。
学校的很多人请假了社团活动,自觉上起了补习班,想要补上最近落下功课。
而对于某一个社团的成员来说,又到了去藤本家,开展社团活动的日子。
夏目清羽一大早起床,就通过line,给初鹿野铃音发了一条讯息。
「别吃早饭。」
“给藤本同学买的礼物。”夏目清羽面带微笑,将手里的口袋举到猫眼的位置。
“……直觉,你也相信我的直觉就好了。”初鹿野铃音没有看他,声音也没有刚刚那么有活力。
只有夏目清羽知道,她眸中其实也有一些情绪。
初鹿野铃音一身畅快地伸了一个少女感十足的懒腰,轻盈驻足,背手回身看某一位步伐落后的人,“所以,还是先爱自己,以及爱自己的人吧。”
“你们这群站在光里的人根本不会理解我们这群不幸人的心情。”藤本树回想起自己被写满脏话的课桌,被女生推翻的自行车,被丢掉的画笔,愤怒的无情断言。
“我已经不需要那种东西了,请回吧。”藤本树冷冷的说。
夏目清羽开始反思自己,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里面放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皮很薄,是半透明的,泛着微微的油光,看起来就像蝉翼一样,轻轻一戳就能破开。
“藤本同学,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聊聊。”初鹿野铃音伸手阻止了夏目清羽报警,向前一步,站了出来。
“没什么可聊的,请回吧。”门内,传来了双脚落地以及凳子移动声音。
“喜欢画画也不会丢掉了。”
“鸡汤么?你们成绩优异的高中生,一遇到这种情况,就是张开教育别人的么?你想要告诉盲人,世界很美,可千万别放弃期待睁眼的那一天么?!告诉我,你们和漂亮的人告诉外貌不重要,有钱的人告诉你金钱不重要,有什么区别?”藤本树嘲笑着。
“也是。”初鹿野铃音重新打量手里的包子,嘴角淡开了好看的弧度。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夏目清羽再一次觉得很奇怪。
不过,倒是放心了一点儿。
“没有的事。”初鹿野铃音压了压百褶裙,以很淑女的方式坐在他身边。
“让她安稳的睡了一觉。”藤本树无所谓的说。
夏目清羽忽然有些理解藤本树了,能说出这种话,定然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孩子。
“没事就好。”
原来的时候,夏目清羽也不懂为什么一根细小的绳子可以拴住一头牛,让其在田间劳作一生。
买了一堆画笔,基础画具以及彩色的颜料。
“一个胆小到只敢欺负家人,一个胆小到逃避现实的孩子,罢了。”
是阿德勒的心理学吧?
这个我知道,夏目清羽心想。
但是她很冷静。
“没事,顶多他也只敢喂一片安眠药,然后加上长期工作的疲惫感得以释放,小松千春阿姨估计睡的很沉。”初鹿野铃音缓缓解释。
这个样子的初鹿野铃音,夏目清羽还是第一次见。
夏目清羽实在有点不相信。
“你妈妈呢?”夏目清羽发现自己半小时前,给小松千春发的消息还没有被回复。
“这也太不正常了?”初鹿野铃音语气里没有任何质疑,只是觉得这种情况疯疯癫癫的。
所以,他敢肯定这一定是藤本同学最弱小的时刻,同时也是他最有几率变强大的时刻。
夏目清羽昨天请假了没有去学校,在line上给初鹿野铃音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当自己经历工作的时候,就发现了有一把无形的枷锁把他困在了方寸之地,原来牛和自己都有着各自的致命弱点牛的鼻子太软怕痛。
“你把你妈妈怎么呢?”夏目清羽才不相信他的鬼话,语气稍重。
门内,又传来板凳移动的声音。
初鹿野铃音点头,方才打开早餐盒。
对方也没有多问。
“嗯,他的国语成绩很优秀,其他成绩一般。然后,在画画上有着相当不错的天赋,甚至还有加入自己的独特理解。”初鹿野铃音分享着情报。
今天,开门的也不是小松千春。
有人用尽一生却只能看一眼的那栋高楼,而楼上啼哭的婴儿却是这栋高楼的下一任主人。
她心情舒畅多了。
“那又不是你妈妈,你激动什么?”藤本树这么说,语气依旧不轻不淡。
他们走进巷子,光线一下子变弱了很多。
“早上好。”坐在熟悉长椅上的少年回头打量着一名每次接近他都没有声音的女孩。
“其实他也很可怜吧。”夏目清羽看了看口袋里五颜六色的画具,又看了看积满灰尘的黑白陋巷。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做了坏事还很开心的女人。
“因为外面的人都讨厌我!我也讨厌外面的人!”藤本树毫不犹豫的回答。
夏目清羽接不上话,这还是第一次。
“再见。”
「我这边会带。微笑.jpg」
与上一次相比,这一次的包装盒很普通。
他上半身趴在门上,透过猫眼看见了那一双无与伦比的眼睛。
“请便。”藤本树无所谓地说。
“人生就算是一部烂电影,你也应该要在这腥臭腐朽的日子里,找到那缺失的一抹奇幻色彩。”初鹿野铃音依旧情绪平静,淡淡地接上话。
“他家的墙壁上,很多小图案都是用油笔颜料添上去的。”夏目清羽笑了笑,“我猜,他很喜欢画画。”
“你们懂什么?!我的人生就是一场烂透了的电影!”一个初中生发出了相当不得了的感慨,夏目清羽差点想给他鼓掌。
干饭的时候,他可从来不注意形象。
“他妈妈真的没事吧?”夏目清羽还是放心不下。
“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丑,手艺有待提高。”初鹿野铃音小尝一口,评价道。
夏目清羽见状心想,藤本同学幸好没开门,要是开门了,搞不好会被这位大姐姐打。
“是作品能让人情绪为之动容吧,而不是在现实与人起争执。”初鹿野铃音双手抱胸,静静注视着猫眼,面色很是平静。
事情有点奇怪。
透过它,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肉馅,粉嫩嫩的,好像随时都会流出汁水。
两人都比约定的时间早了近一个小时。
“轰――”
“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可太多了,爱是不够几个人分的。”
“那你的妈妈,也陌生么?一个家庭中,也应该存在各自的不幸么?”初鹿野铃音并没有被他的情绪感染,反而用以更轻柔的嗓音道出一个真相。
“送给藤本树的。”夏目清羽答疑。
清新的晨光泛上她漂亮的唇,就像涂口红一样。
“幸福的家庭是有很多相似之处,不幸的家庭各自不同。”夏目清羽温声细语的说起来,“藤本同学能这么快认识到,真的很厉害了,一定经历了或多或少难以言喻的事情吧。在这种情况下,比别人慢半拍慢几拍也很优秀了,因为在别人快乐开心成长的日子里,你还有许多需要解决的负担。别人能站在山顶很厉害,但请别忘了,从山谷爬回地面的人一样很厉害。”
“不喜欢吗?”
“你怎么这么确信?”夏目清羽偏头问。
“医生怎么说?”
他们还是在新宿老位置汇合的。
结果,接下来女孩的话完全与之无关。
“写小说和学画画的人就没有正常的。”夏目清羽笃定。
“你再不解释清楚,我要报警了。”夏目清羽能感受得到,猫眼里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刚刚藤本树是站在椅子上,看猫眼的。
一四三.四二.一六八.四六
“要是胆子大的话,就开门啊。”初鹿野铃音挽了挽衣袖,露出了精致的手腕,以及不明所以的微笑。
藤本树有些哑口无言,心中像是有些什么东西在逐渐崩塌。
“你有去调查过?”夏目清羽总觉得哪里有说不明白的不对劲。
“不是的。”初鹿野铃音轻轻吸了一口气。
“肉是不是有点多?”初鹿野铃音还没开始品尝,就有些感慨。
鲜美的肉汁和香气弥漫在口腔里。
去藤本家的路上,初鹿野铃音的小眼神没少看他。
“到底把你妈妈怎么呢?!”夏目清羽稍微有些激动,担忧道。
甚至还笑了出来。
「?」
“这便是你要去寻找的答案了,而不是整天窝在家里。”初鹿野铃音轻柔地回应了一句。
“这种症状其实很常见,就像作家经常会灵感突发想要写点什么,画家也会时不时烦躁的丢开画笔。”夏目清羽幽幽的说。
隔着门,夏目清羽都能想象出对方的冷漠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即将扑食猎物的狼。
“藤本同学,是否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家里蹲’?”出声的是初鹿野铃音。
明明没有任何神情,目光却锋利无比,带着些许蔑视。
“是么?那我倒是怕你饿了,所以来这么早。”夏目清羽俊秀的脸上,挂上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铁门发出轰然的响声,初鹿野铃音一拳打在门上。
直接的感觉么?
毕竟,最近花田女士身体也不好。
“你不怕,吓到那个小鬼?”他呆了片刻,急忙跟了下去,就像是半夜有个走在前面的调皮鬼敲门下楼,后面的人也只好加快脚步。
“你一定想画出一副很好的作品吧。”初鹿野铃音忽然说。
“那你觉得,什么才算一副好的作品?”门内,藤本树奇迹般驻足,理会了她。
夏目清羽掏出手机,他也是真的担心,傻孩子会做什么事。
想着,他们吃的大概是一个味的。
来到了昏暗的楼道前,夏目清羽敲了门。
脚步声回荡在狭隘的巷子里。
“这是你做的?”初鹿野铃音结合夏目清羽的说辞,她很快也察觉到了。
“你之所以能成为家里蹲,是因为你根本不缺吃穿,能够不用出门,也不用去担心下一顿温饱是否有着落。成为‘家里蹲’本就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了,那些害怕没得吃,没得穿,没得住的人,还在为下一顿温饱是否有着落而努力着。”初鹿野铃音说。
“虽然你也许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伤心事,但你妈妈并没有任何错。”初鹿野铃音淡淡说,“对你的妈妈好一点儿,别干让你妈妈的伤心的事情,不然,下一次我们就会砸烂这一扇门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夏目清羽侧目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柔的说。
生物钟同样很健康的女孩很快回复。
“谁?”一个陌生的小孩声。
“老妈咳嗽有些时日了,带她去医院看了病。”夏目清羽咬了一口大肉包,一边咀嚼,一边说。
“昨天为什么没有来学校?”初鹿野铃音与他对视了几秒,忽然挪开视线,整理了一下刘海。
因为他相信,初鹿野部长没有捉弄他的必要。
“肯定是饿了吧,不然为什么会来这么早?”夏目清羽一边开着打趣的玩笑,一边将手里打包好的一份早餐递过去。
“那些人管我什么事?!我已经够惨了,没有时间去关心陌生的其他人!”,藤本树像是脸被撕下来了,叫出声。
她也不管里面的人有没有摔下去,转身就下楼。
“说没什么大碍,要多多休息。”夏目清羽回忆着昨天,
“睡着了。”藤本树淡然道。
他只是提前看到一座高楼。
要是……自己不会重生,要是……自己不会遇见初鹿野铃音,那自己一定也总会有一天,宿醉在大街,说出一些自认为可以嘲讽世界的话吧。
向小巷的出口走去,世界越来越亮。
“以上。”
“这腥臭腐朽的日子能有什么色彩?整个世界都应该是一片黑白的,才对!”藤本树抱头,头疼起来。
“你怎么知道上次丢弃画具的人,是藤本树?”初鹿野铃音小手拉下围巾,露出小嘴。
“早上好。”
坐一旁的夏目清羽看得有些神愣。
“在外面你可吃不到这样的。”夏目清羽脸色跨起批脸,嘟囔道。
美好的早餐过后,夏目清羽见还有些时间,便去了一趟美术店。
眼前肩披辉光的女孩完美到有些陌生。
男孩不禁自问一句。
难道,她真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