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冈,圣天使堡。
这里最初曾是罗马皇帝为皇室修建的陵墓,然而经过几个世纪历史变迁,城堡也发生了变化。
首先因其坚固的建筑特征而成为了军事要塞,然后又成为了监狱和兵营,最后改建成一座华丽的罗马教皇宫殿。
如今瘟疫肆虐,教皇克雷芒六世将整个圣天使堡封闭,只留下了经过天使的圣火洗涤过的被选中的教职人员和士兵驻守在自己的身边。
大厅中,克雷芒六世坐在精美华贵的王座上,听着主教汇报着所有地区的实时信息,在他的身边,则是许多身着铠甲,双手按在倒杵在地上的镶嵌着宝石的双手长剑上的精锐卫兵。
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已经深陷瘟疫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无数人死在了黑死病的笼罩之下。
这让他感到失望。
“我本以为只有极少部分人会在考验中死去,但是我高估了他们对主的忠诚,这令我感到痛心。”
听完主教的汇报,克雷芒六世如是说道。
说罢,他有些疲惫地起身,打算去做弥撒,希望以此祈求上帝的宽恕。
不过便在这时,主教继续说道。
“教皇大人,请稍等,佛罗伦萨的情况我还未向您禀报。”
克雷芒六世停下了脚步,但却并未对其抱有任何希望。
作为最先被考验的城市,佛罗伦萨的情况一直以来都是最糟糕的,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更何况乔凡尼反对他将梵蒂冈的病患转移过去的主张,在他看来,这是对上帝的大不敬,他们恐怕已经失去了上帝的庇佑,搞不好现在已经全城沦陷了。
“美第奇公爵拒绝了我的命令,这是对上帝的亵渎。”
克雷芒六世居高临下地看着主教:“来吧,告诉我吧,拉斐尔主教,这个罪恶的城市是不是已经只剩下了躯壳?”
“不,教皇大人。”主教的表情不太自然,脑袋垂得更低了:“事实上,我的使徒告诉我,三天前的夜晚,佛罗伦萨已经完全从考验中解脱了出来,不再有人死于瘟疫了”
“什么?”即便是在这片大陆一神之下,万人之上的克雷芒六世也罕见地露出惊容:“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上帝亲自降下的考验,难道说所有佛罗伦萨人都是如此地虔诚吗?”
“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主教恭敬地呈上一叠写满字的纸:“您看看这个吧,这是我的使徒在佛罗伦萨记录的一些所见所闻。”
克雷芒六世疑惑地接过纸,一张张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表情就越狰狞。
“神箴·救世纪,救赎之神,红十字会,三位一体圣姜洛克.这都是些什么?!甚至就连他们的教义都是抄我们的!!”
怒不可遏的克雷芒六世咆哮着:“异端!他们都是异端!佛罗伦萨已经成了恶魔的乐园!”
“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主教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干脆面无表情:“完全可以说是复刻了,但糟糕的是,他就是靠着这一点得到了佛罗伦萨人的支持。
并且,还未完工的圣母百花大教堂也被美第奇公爵下令推倒重建了,听说新的佛罗伦萨大教堂会更名为圣姜洛克大教堂.”
“罪人!异端!”克雷芒六世暴怒到甚至有些口不择言:“佛罗伦萨的十万人全部该上绞首台,不,不对,应该全部烧死!连带着佛罗伦萨全部烧掉!”
主教被他的怒火震慑,姿态更加谦卑:“教皇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等到主的考验结束,我自然会召集所有领主和骑士,对佛罗伦萨开启圣战!”
克雷芒六世将手中象征神权的权杖重重杵在地上。
“也就是说.”主教抬起头,惶恐地询问:“落幕半个世纪的十字军东征,又要开始了吗?”
“不。”克雷芒六世摇摇头:“应当是第一次神圣军的肃清!”
“可是.”主教有些担忧说道:“我担心那些并不能理解主和您的苦心的人,无论是国王、领主还是骑士,亦或是普通的信徒,他们会被姜洛克蛊惑,将考验视作洪水猛兽。
一旦姜洛克用他的邪术让那些本就不忠于主的人选择背叛,那么到时候我们很可能孤立无援。”
克雷芒六世默然不语,只是眼睛里的怒火像是能够烧毁他目所能及的一切。
“教皇大人,最新的消息说,姜洛克与美第奇公爵相约,集结了军队要出城,不过那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现在说不好是出发了还是没出发。”
克雷芒六世一愣:“你怎么不早说?”
主教却笑了笑邀功似的说道:“您不用担心,我于刚才觐见您之前,已经让圣天使堡的守卫们加强守备,并调来了投石机和强弩等一系列守城武器,其中甚至还有英国当作礼物送给您的射石炮。
他们大病初愈,就算马上就会赶来,战斗力也一定不强,构不成什么威胁,唯一的麻烦就是他们的到来可能会影响梵蒂冈境内的民众对于主的态度,这一点才是最值得令人担心的。”
听闻主教已经做出了相关安排,克雷芒六世这才松了一口气,满意地点点头:“做得不错。”
说完,他似是安慰地道:“你的担心并非多余,但对我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为了奖励你的忠诚,我就带伱去见一见真正的天使吧。”
“真正的天使?”主教的脸上闪过些许狂热。
“跟我来。”
主教吩咐一声,朝着圣天使堡内的秘密教堂走去,主教跟在后面,恭敬地替他提着红色的长袍。
在经过重重守卫,卫兵们打开一扇又一扇挂着沉重枷锁的铁门后,两人深入地下,来到了圣天使堡最为禁忌的区域——陵墓区。
这里像一个巨大的角斗场。
圆形的场地周围,是一层又一层一人高的台阶,台阶上存在着许多黝黑的洞口。
这些洞口中,则沉睡着历任罗马皇帝和教皇的遗体。
每个教会的信徒都相信,他们的英灵依旧徘徊于这里,庇佑着梵蒂冈。
比起金碧辉煌的大殿,陵墓原始而朴素,未经什么精雕细琢,但反而显得更加神秘和令人敬畏。
主教托举着只能够照亮前方一小块区域的油灯,有些胆怯地跟在克雷芒六世的身后。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克雷芒六世径直走向底层中心的那个十字架。
十字架古朴而陈旧,上面有数不清的凹陷和坑洞,甚至还有不知道历史几何的斑驳血迹。
主教当即怔在原地,眼角流下激动的泪水。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们天主教的圣物——真十字架。
也就是耶稣受刑时的十字架。
注意到主教的异样,克雷芒六世喃喃道:
“它在这里,东正教就始终无法动摇我们的地位,我们才是神选!”
主教闻言,不受控制地朝真十字架跪拜下去,朝圣般地不住叩首。
而克雷芒六世,则站在真十字架前,翻开手中一本泛黄的册子,开始用希伯来语念诵其中的经文。
这正是历任教皇代代相传的第一本《旧约圣经》。
随着他的念诵,真十字架逐渐有了反应。
作为天主教仅存的含金量相当于姜律的监管者项链和救世主手环的圣物,克雷芒六世能够靠着它沟通上帝。
不多时,漆黑的十字架顶端开始出现金色的光点。
光点逐渐汇聚成一簇火苗,火苗又愈来愈大,最终,绽放为一团赤金色的巨大火焰。
“追随者,你为何呼唤我?”
冷漠而宏大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陵墓中,形成巨大的回声。
下一刻,生着六只翅膀的天使从火焰中探出双足,立于真十字架顶端。
她的出现刹那间唤醒了沉寂在此的英灵。
巨大的石阶上出现了无数朝着十字架跪拜的透明影子。
主教何时见过这般场面,当即毛骨悚然,敬畏之心达到了空前的顶峰,只是看了一眼,脑门便死死杵在地上,生怕惊扰了英灵和天使。
克雷芒六世同样感到无尽的压力。
他强行按下跪拜的本能,抬着头,毕恭毕敬地看向天使。
看着上一次三对翅膀傲慢地高扬于空中的哈斯茉尔,如今不知为何用翅膀紧紧地包裹着身躯,他感到些许奇怪,但他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哈斯茉尔的问题。
“尊敬的神使,您托付于我的旨意我正在无比虔诚地完成,不过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些许问题.”
比起圣天使堡中的祥和与无处不在弥漫着的尊贵和富足,圣天使桥的这头,一桥之隔的城镇中,情况就要恶劣许多了。
红十字军在距离梵蒂冈一段距离的确保不会被发现的地方驻扎好军队后,姜律和乔凡尼身先士卒,进城打探情况。
如今,他们正假扮成两个街溜子,在街上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一路走来,饿殍遍地,到处都是发黑的死尸。
因为克雷芒六世的诏令,市政厅并未对瘟疫采取任何措施,这就导致了梵蒂冈根本没有隔离一说,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全部混杂在一块儿。
商铺早已关门大吉,这个以宗教闻名的圣地,它的人民除了对上帝的忠诚,几乎没有能够赖以生存的能力,即便倒在地上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除了向上帝祈祷,他们什么都不会做。
于是没了食品店的供给,这些人只能去教会的救济处领取最基本的食物。
这就导致他们不可能待在家里,尽可能避免和病人的接触,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上街获取食物。
姜律亲眼看见,一个带着孩童去救济处领取食物的女人,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地上,她的女儿推了推她的母亲,然后麻木地捡起洒落在地上还沾着泥土和垃圾的干粮就地吃了起来。
街上看不见一个像佛罗伦萨那样四处奔走着的充满活力鸟嘴医生,不过倒在巷子里或是躺在大街上无人问津的没了气息的鸟嘴医生倒是不少。
原本以为佛罗伦萨已经是人间炼狱,可没想到梵蒂冈还要更甚。
看着如此惨绝人寰的景象,即便是姜律也有些笑不出来。
于是他闭上眼睛笑着道:“你的治理能力看来已经超越教皇了,赢!”
乔凡尼也闭着眼睛笑道:“教皇?什么吹寄吧?”
姜律睁开眼睛,一言不发。
乔凡尼等了很久没听到下文,也睁开了眼睛,然后尴尬地解释:“不是说您,我说的克雷芒六世。”
“算了,随便吧,反正很快就只有一个教皇了。”
姜律耸耸肩,琢磨着该从哪里开始展开自己的计划。
就在这时,一队士兵,用马匹拖着许多被亚麻布覆盖着的货物行驶上了圣天使桥,向圣天使堡前进。
“那是什么?”姜律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乔凡尼眯了眯眼:“这些被亚麻布盖住的东西看着有点像.”
“像什么?”
“有点像被亚麻布盖住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