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人心和口袋
    庄园的主卧原本已经被牢牢封上，不过，这时候里面又突然多了些嘈杂的声音。
    蓝可儿觉得自己也是昏了头，被肖恩随便怂恿几下，居然还真的跟他来了主卧。
    要知道，现在白战庄园的各处都隐藏着陛下派来的守灵人——静默者。
    只要被阴影中无数眼睛里的一双看到，她和肖恩大概会被连夜推上斩首台。
    “我大概真的是被他调教地差不多了……”蓝可儿自然而然地冒出来这么个念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是，即便有这样的念头冒出来，她竟然也没有生出什么羞耻的感觉。
    这辈子突然就栽在一个算是自己后辈的男人身上了。
    蓝可儿默默想着，顺手解开了自己的扣子。
    谁知道，对面刚刚脱下外衣的肖恩哈哈一笑，抓住了她的手：“这么急？”
    蓝可儿的脸蛋一红，又下意识娇嗔道：“你想要什么我还不知道？”
    虽说已经是熟妇的年纪了，但极佳的保养加上她天赐的外貌，这娇嗔的杀伤力宛若刚满十八的少女，让人心头痒痒又直叹世界美好。
    肖恩嘿嘿一笑，将蓝可儿拉到床边，随后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到了她的大腿上。
    虽然心中疑惑，但蓝可儿还是下意识地为了他揉起了太阳穴，力道轻柔、馨香四溢。
    肖恩轻声笑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急色啊？”
    这话说得蓝可儿都没忍住噗嗤一声：“肖恩啊肖恩，说这话的时候你竟然心跳都没加速？”
    肖恩嘿嘿一笑：“理所当然，我问心无愧——”
    蓝可儿正要继续说话，却突然感觉到，肖恩那只搂在自己腰肢上的手散发出了一股温热的气息。
    那股气息也不知道怎么就钻入了自己的皮肤，刹那间，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感觉遍布全身——她的实力不行，基本也就是保证一下身体健康，真要打架肖恩一个手指头大概就可以碾死几十个她了。
    所以，这三天没有闭眼的主事人当下来，蓝可儿其实是比其他人要更累的。
    肖恩拉着自己来卧室，她下意识就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做一点爱做的事情，毕竟，她和肖恩之间的相处总少不了这些桃色的环节，自己也习惯了和他追逐那些刺激感。
    好歹也是正宗否决者，累就累点吧——蓝可儿是这么想的。
    可是，那股气息涌入身体，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竟然一扫而空，连透支了大半的精神也一下子恢复了许多。
    她手上的动作停住，有些惊讶地看向肖恩。
    肖恩闭着眼睛，笑着说道：“别停呀。”
    蓝可儿又继续为他按摩了起来，这一次，动作愈发温柔，甚至能感觉到其中满满的爱意了。
    肖恩没有多做解释，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显得没那么有力了。
    事实正是如此，看肖恩过来只是让自己帮忙按摩，蓝可儿怎么还会不知道他的用意。
    这是心疼我了……偏偏这家伙还不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帮我休息，但大概是要花费些代价的吧？
    心里这么想着，蓝可儿看向肖恩的目光便愈发柔情似水，甚至于，她把身子都弯下来了许多。
    鼻尖上有软乎乎的东西在来回地蹭着，肖恩嘴角带笑并未睁眼。
    这股子温馨的氛围持续了许久，肖恩这才睁开眼睛，换了个位置往床上一躺，蓝可儿立刻顺从地钻到了他的怀里。
    大手不安分地移动着，蓝可儿立刻察觉，非常配合地给了肖恩一个最好的位置。
    手上并未用力，只是占着些小便宜，肖恩笑道：“刚才让你帮我按摩那么久，累了吧？”
    蓝可儿的声音带着些甜丝丝的味道：“不累。”
    “那就休息会，这么久都没闭眼。”
    “嗯。”蓝可儿立刻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这次，没有鱼水之欢，蓝可儿在肖恩的怀里也睡得很沉，等醒过来的时候更是精神抖擞。
    没有理会自己大开的衣领，她又肖恩怀里挪了挪：“你真是一点都不怕……”
    肖恩笑道：“我怕什么？”
    蓝可儿没继续说话，自己睡了这一会，那群藏在阴影之中的静默者没有一个找上门来的，足以见得肖恩的实力。
    他似乎真的有手段自由进出这儿。
    想到这，蓝可儿又开口问道：“白战，真的是你？”
    肖恩眨了眨眼睛：“我倒是想杀他来着，不过，轮不到我。”
    他这么说，蓝可儿就直接信了，而且立刻扩散到了其他地方：“那岂不是说，有人陷害你……”
    话音刚落，蓝可儿就愣在了原地。
    那天在皇宫内，的确是陛下命人展示了证据，但是，把证据带到陛下眼前的人……
    一想到这，她猛地就要坐起身子。
    不过，肖恩轻轻一拉就把她又拉回了自己的怀里，大手依旧不安分地游动着，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肖恩……是……是他吗……”蓝可儿期待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但是，答案很明显了。
    肖恩只是不经意地笑了笑：“虽然我这人很擅长迁怒，很擅长陷害……不过，他是他，你是你。”
    这话一出来，便是对蓝可儿的承诺——在肖恩眼里，蓝可儿就是蓝可儿，和其他人都没关系。但是，这也代表着另一个意思，她蓝可儿也不能为其他人来向肖恩求情。
    蓝可儿只觉心烦意乱，眼前自己深爱的男人对自己已经足够好足够好了，可是，偏偏和他作对要暗害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这其中的情感实在难以讨论孰轻孰重，蓝可儿抿着嘴唇，最后还是低声道：“肖恩……”
    她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恳求道：“肖恩，我只求不要杀他，可以吗？”
    肖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实则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你看，人的底线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地打破的。
    从蓝可儿自身的沦陷，从她对自己的态度，再到她对其他人的态度，最后，则是到了她对自己和自己‘仇人’之间的抉择。
    肖恩做得不多，他仅仅只是提供了一些丝线，但是蓝可儿在抓住那个线头之后，就把自己缝进了一个袋子里，而袋子的袋口只由肖恩帮她敞开，帮她看到口袋外面的东西。
    不，只是肖恩让她看见了她想看见的东西和她以为自己能看见的东西。
    这世界一向如此。
    肖恩从不标榜自己是什么重情重义的男人，相反，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贪婪、自私、暴戾，但是，人的复杂就在于此。
    肖恩复杂到别人看不透他，但是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他。当然，肖恩完全可以不通知蓝可儿，他大可以继续把蓝可儿当成一个工具，当成自己用来发泄欲望的东西——就算之后她知道了一切，也依旧逃不出肖恩的五指山。
    但肖恩就是不乐意这么做，他可以不对任何人敞开真心，但是，那些对自己敞开了真心的人，肖恩会给与回应。
    这是人性上的联系，也是他和这个世界留下无数纠葛的印记。
    当一个人彻底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自己身处的世界时，他不会变得超然，只会变得……不是自己。
    这是肖恩这几天以来得出的小小明悟。
    潜诱者高訽留下的东西无法如同耶和华所想的那样控制肖恩，但是，其中有某种东西在以无形的方式影响肖恩，甚至，那都不是高訽本人的思维。
    肖恩将其称之为“本源最深处的超脱”。
    简单来说，那是一种将人类情感逐渐脱去人性的过程，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而这一点，在肖恩吸收了第二颗树心之后更深地感觉到了。
    是的，那颗皇帝赏赐给白战的树心已经进了肖恩的肚子里。
    现在的肖恩，不仅仅没有遭受任何污染的困扰，甚至于，他感觉自己的身躯和精神都被彻底洗涤了一遍。
    他已经可以肯定，这是走上深蓝之路的必经节点，而且，他还可以保证，自己在到达深红最巅峰的时候，也不会再被污染和增殖影响——那颗树心吸收过后，阿帕忒差点原地消失。
    同时，肖恩也隐隐地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再吸收下一颗树心了，否则，他也许会被完完全全的‘洗涤’。
    而这种洗涤，和高訽部分投影所留下的“本源最深处的超脱”，几乎是一样的道理。
    也就是说，某种意义上，被无数人称为母亲、似乎一直在扮演着受害者身份的世界之树，可能和所谓的邪神并没有太多差别……
    在想通了这一切过后，肖恩这三天一直都专注于排除那种‘洗涤’和‘超脱’带来的吸引力。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真的正确。
    但是，肖恩自己不喜欢这种感觉，这就够了。
    把手伸进蓝可儿的衣领里，在后者恳求的目光中，肖恩还是以往那副懒散又下流的模样。
    “放心，我不杀他。”
    此言一出，蓝可儿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她抓着肖恩的手，自己更加主动了些。
    肖恩很喜欢骗人，但这种事情，他特意来找自己说了，那他就不会骗自己，蓝可儿很确定这一点。
    肖恩慢悠悠道：“以后让白思去其他政区当个贵族过过舒服日子也挺好的，对了，白忧也是。”
    蓝可儿下意识又疑惑抬头：“白忧？”
    肖恩点点头：“白忧的心结你知道吧？”
    “嗯……”
    “我正好帮他解了这个心结，以后他们兄弟俩天各一边，各自当个欺男霸女的当地贵族吧。”
    蓝可儿顿时领悟了过来，肖恩这是要利用白忧对白思动手。
    兄弟阋墙，但不知为何，蓝可儿并未有什么悲哀之情，相反，她甚至松了一口气。
    抬头望向肖恩，蓝可儿生出一股‘这也很好’的念头。
    和肖恩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还不如失败了挣脱出这个泥潭。
    蓝可儿乖巧地贴在肖恩身边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肖恩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些。
    当然了，有些东西他没说。
    白忧白思可不是只有两个人，当他们都退出之后，剩下的资源就该由另一个名正言顺的人接手了。
    而蓝可儿就是整合这份资源最好的人选。
    肖恩的目光转向了窗外，院子里远远有一个亭子，亭子中央的阴影昏昏沉沉。
    有一个人正藏在里面。
    手段很好，异能很巧……只不过，怕是皇帝都不知道，这庄园早就被他儿子彻底改造过了。
    在肖恩观察自己内心的时候，诺亚已经彻底控制了这片白战经营多年的庄园。
    那十几个静默者，全都在肖恩的眼中，一个都没有遗漏。
    肖恩的眼神愈发愉快了一些。
    当他帮别人编制口袋的时候，也许正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用无形的手编制着一个可以装下所有人的口袋。
    而袋口，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控制。
    肖恩眯起了双眼。
    陛下，您的心思，我好像猜了个七七八八啊……
    ……
    静默三日过去，之后的第四、第五天就是供大部分人悼念的时间了，主事人等也无需守在灵堂之中。
    不过，昨晚军部士官前来时，主事人蓝妃不在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有部分官员在进宫拜见陛下的时候都提到了这一点——如今，送大殿下安稳走上登月之路才是重中之重，虽然只是一个仪式，但其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蓝妃，应该被严惩！
    陛下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让宫相科文斯通知别人——照规矩办。
    言外之意，蓝可儿要被罚了。
    这个时间点，没人胆敢忤逆皇帝的意思，没人会求情的，哪怕蓝友山都不敢。
    不过，现在是葬礼仪式的关键时刻，蓝可儿暂时还可以逃过几天。
    于是，剩余这两天，蓝可儿依旧忙前忙后，只不过，过了静默日之后她也极少说话了。
    其他的皇子公主也不敢多言，这样的氛围中，悼念日终于过去了。
    白战迎来了下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