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红龙”两个字，伊蒙瞳孔微缩，没想到还有人盯上它。
“不用惊讶，我无所不知。”
魁蜥轻描淡写，眼眸似一汪不可窥视的深潭。
伊蒙攥紧颈间的龙首吊坠，极力保持冷静：“你是第二批人，还是第三批人？”
到底有多少人盯上那条大草海上的红龙。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骨子里的责任不允许有人玷污巨龙。
魁蜥微微扬起下巴，反问道：“你怎会知晓自己不是第三批人？”
看似问话，却也将实质问题吐露。
伊蒙心中一沉，猜到有两拨人比自己先发现红龙。
并且，很有可能已经得手。
“你想得到那条残酷的红龙吗？”
魁蜥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招了招。
伊蒙停止后退的脚步，警惕地问：“你有办法让我驾驭它？”
“苦难还没有消磨你的天真童心。”
魁蜥遗憾摇头，转而以商人的口吻说道：“坐享其成必将付出更大代价，而你只剩下自由身。”
“你想要我出卖肉体还是灵魂？”
伊蒙有些害怕了，嗓子挤压出的声音彷佛指甲在玻璃上剐蹭。
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蛊惑人心的魔鬼。
短短两句话，揭露心中所想与秤量价值。
“你理解错了，我什么都不要。”
魁蜥黄金面纱下的嘴角勾起，嗓音低沉有力：“是你付出什么，才能获得什么。”
那不还是需要付出代价？
伊蒙蹙起眉头，仍旧不敢轻信。
“世界是公平的，万物等价交换。”
魁蜥高深莫测起来，语气中带有一丝敬仰：“失去一条龙，获得一条龙。”
神秘的预言，预示着未来的变化。
伊蒙低声道：“我已经失去了一条龙。”
骗人精死了，为了保护他。
魁蜥眼睛一转，饶有深意的盯上他。
四目相对，彷佛深渊对上两枚紫宝石。
伊蒙从紫宝石中，映照出心灵深处的画面。
“嘶嘎！”
一条深绿色的年轻巨龙腾空翱翔，蝎尾针似的细长龙尾轻轻颤动，穿梭在朦胧云雾中。
吭哧――
一张苍白如理石的血盆大口呼啸而来，自下而上锁定年轻巨龙，獠牙合拢间血肉横飞。
年轻巨龙痛苦哀鸣，身躯在挣扎扭动间被咬碎，掉落在苍茫大海上。
直至死亡的前一刻，竖瞳凄然的回顾驾驭者，缓缓合上不甘的眼帘。
噗通――
龙首与银发少年一同落水，莫名的红芒笼罩其中之一。
一个死了，一个苟活。
“你本该死去，是光之王救了你。”
磁性的嗓音打断追忆，现实中的魁蜥走近身体两尺内。
伊蒙吓了一跳，仓促想要后退。
啪嗒！
颈间项链断裂，瓦雷利亚钢铸就的龙首吊坠脱落。
“瞧瞧，一件稀世罕见的珍宝。”
魁蜥细细观察吊坠上的空间符文，苍白手掌往上一抹。
嗡――
吊坠绽放微微光晕，一柄漆黑如夜的瓦雷利亚钢剑凭空出现。
剑身细长，漆黑色泽点缀繁星般的银色斑点，剑柄末端镶嵌一枚八角形的赤红宝石。
“那是我的。”
伊蒙顿时大急，上前想要抢回。
下一秒，一身黄金的女巫突然消失。
伊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是一柄神兵利器，可它不完全属于你。”
磁性的嗓音再次出现，魁蜥的身影侍立马厩的水槽边。
“放开那把剑，那是我母亲交给我的。”
伊蒙连忙转头，伸手讨要。
话一出口，魁蜥突兀消失。
伊蒙心跳加速，不禁想到鬼魂一说。
不过，心底已有面对黄金女巫的准备。
“它不完全属于你，还有一半属于光之王。”
果不其然，魁蜥出现了，就在最初的草垛旁。
伊蒙双眼微眯，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对方一开始就没有移动，或许移动了自己也未发现。
方才肉眼可见的一步步靠近，只是窃取吊坠的表层假象。
“你有两个选择，少年人。”
魁蜥看过吊坠后随意的放在手上把玩，族剑真火却插在地上，饶有兴趣道:
“要么我取走烈焰红心，要么你完成光之王的一件嘱托。”
说着，指甲涂抹漆黑的手指点在剑柄末端的红宝石上，随时准备将其拔去。
“等一等，我怎么相信你？”
伊蒙大惊失色，阻止对方的动作。
父亲有很多柄佩剑，暗黑姐妹、龙爪、真火……
哪怕如今手持族剑黑火，以此作为王权的象征。
可最特殊的一柄剑，还属镶嵌烈焰红心的族剑真火。
他听母亲说过，那枚看似普通的红宝石取自一位霍乱河间地的红袍女巫，原本是红神庙供奉的三件珍宝之一。
光之王的遗世珍宝。
也正是这枚烈焰红心，两次救了父亲与他。
“你想要什么，我要付出什么？”
伊蒙郑重询问，已经意识到等价交换的真谛。
“聪明。”魁蜥微微一笑，说道：“我先回答你上一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红龙的踪迹，不知你是否能赢得你的信任？”
“红龙在哪儿？”
伊蒙眼眸闪烁，没有问出我凭什么相信之类的蠢话。
对方很邪恶，带有明显的蛊惑。
可貌似不能杀害他，而是采取交易性质。
魁蜥敛去笑意，恢复冰冷的女巫气质，沉声道：“红龙被一伙亚夏的巫术捉住，正由一支多斯拉克人送往奴隶湾。”
“你要我阻止奴隶湾的龙王驯龙？”
伊蒙很聪明，一瞬间想到狼狈逃出君临的依伦娜.戴安利加。
那还是他接待与送走的。
“不。”魁蜥眼神漠然，否定道：“光之王只叫你找到红龙，其他人便不会先你一步。”
“我没法去奴隶湾。”
伊蒙暗自揣摩深意，讨价还价道：“何况我没有钱，也雇佣不起多斯拉克人。”
什么光之王、红神庙，全都涉及信仰。
瓦雷利亚龙王从不信仰这些神灵，那些神灵也鲜少有神迹显化的时候。
不过一想到烈焰红心，光之王或许真实存在。
“不用怕，你自有缘由进入奴隶湾。”
魁蜥冰冷的黄金面纱下貌似浮现一丝嘲讽，重复道：“失去一条龙，获得一条龙。”
死了一条绿龙，活了一位龙王子。
下一次，还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伊蒙似懂非懂，追问道：“光之王要我做什么事？”
他已经没什么可以保留的东西，还能付出什么代价。
“错了，光之王不会要求你做什么，那是火焰中的预兆。”
魁蜥拨乱反正，脚步缓缓后退：“等你什么时候找到红龙，自然会知晓光之王的嘱托。”
“等等。”
伊蒙连忙开口。
啵~~
眼前画面一恍惚，金色身影渐渐模糊。
“又走了？”
伊蒙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附近只剩他一人。
族剑真火插在地上，漆黑如夜的剑身在夜空下闪烁点点光亮。
龙首吊坠挂在剑锷上，轻轻摇晃。
一切彷佛都是幻觉，族剑真火与龙首吊坠都是自己屈下，而信仰光之王的黄金女巫从未来过。
“父亲真应该杀了她。”
伊蒙捂着胸口，不禁后怕：“口音好像西境人，可那股气质却是阴暗的亚夏人。”
他的过目不忘分辨出高等瓦雷利亚语暗含的蛛丝马迹。
可却没法窥见真实。
……
半个月后。
奴隶湾，弥林。
“驾驾~~”
一支多斯拉克骑兵进入城市，纵马驰骋在红转堆砌的街道上。
平民与奴隶纷纷大惊，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只听到马鸣与鞭挞声，将平静的城市搅乱。
嘎吱嘎吱……
在多斯拉克骑兵吸引全城目光时，两辆并驾齐驱的巨型马车从侧门缓缓进城。
两辆马车并行，承载一个巨大的半圆状东西，表面笼罩一层红色帷幕。
马车足足需要十匹强健的驽马拉拽，车轮在红砖街道上碾轧出深深痕迹。
“小心，不要惊扰巨兽。”
一个身披红袍的光头巫师骑着矮脚马，目光不时瞥过马车。
“进入大金字塔就安全了。”
另一个光头巫师面色阴沉，从怀里掏出一把特质香烛，放在口中啃咬。
噗呲！
香烛瞬间点燃，冒出浓浓的刺鼻烟熏。
光头巫师将一把香烛插在马车一侧，延续车上快要燃烧殆尽的香烛。
“吼噜噜~~”
蓦然，红色帷幕下传来粗重的喘息，似有沉睡的巨兽苏醒。
咣当！
马车剧烈摇晃，红色帷幕掀起一角，露出掩盖的铁质牢笼。
牢笼彷佛一根根犬牙交错的利齿，呈半圆形合拢，内部空间狭窄。
一条暗红鳞片，表面遍布荆棘似的背鳍的粗长龙尾挤出牢笼，耷拉在马车后方。
光头巫师面色大变，口中念念有词。
随行的多斯拉克人跳下马背，身上垫着厚厚兽皮，合力将暗红龙尾塞回牢笼。
特质熏香钻入红色帷幕下，很快起到作用。
粗重的喘息声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寂静无声。
半响，马车进入大金字塔下的地窖。
……
黄昏，夕阳西下。
大金字塔，地窖大门。
“嘶嘎！”
暴怒的龙吼炸响，赤红火柱拔地而起。
轰隆！
大门连忙打开，一道银发倩影狼狈逃窜。
“关门，不要再激怒它。”
依伦娜满眼恐惧，双手拍灭黑色劲装的火苗。
“是，女王。”
一名秃头巫师得令，眼神示意周边卫兵。
卫兵关上大门，封锁地窖里的狂暴吼声。
哗啦呼啦……
依稀可闻，粗重的锁链反复拉扯，发出的阵阵脆响。
秃头巫师冰冷侧目，耳畔还听到普通人发觉不了的血肉咀嚼声。
锋利獠牙撕扯皮肉，搅碎坚硬的骨头，一点点将肉食吞咽入腹。
“过段时间，我再来试试。”
依伦娜心有余悸，匆匆离开现场。
秃头巫师默默点头，跟在女王身后离开。
卫兵们头颅低垂，眼睛不敢乱看。
带领女王进入地窖的另一位红袍祭祀，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