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历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五日,长安城,燕宫。
北殷洲都督府主簿陈买,向天子和丞相周勃汇报了,都督府这半年来开垦了多少土地,种植的多少粮食,教化了多少玛雅人的数据。
徐凡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说道:“土地制度是都督府扎根新大陆的根本,你们不要吝惜这些土地的封赏,只要我大汉百姓愿意待在新大陆,土地就随便让他们圈占,如有必要,都督府甚至可以帮助他们开垦,新大陆土著也可以按他们说汉话的标准获得土地,能熟练掌握汉语的土著,他们已经完成了教化,就可以分他们100亩土地,给予他们大汉公民的权利,都督府在新大陆,一定要时刻明白一个情况,要把朋友弄得多,敌人弄得少,赏罚要公平,万万不可在新大陆做出天怒人怨之事。”
徐帆记得后世互联网上一个说法,就是说西班牙,葡萄牙他们占据了新大陆,最富饶的土地,但为什么他们反而被赶了出去?而牛牛他们占据了新大陆的烂地,他们为什么反而会扎根下来?
是的,在最开始占据好地的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在当时那些殖民者的心里,有金银矿这种土地才是好地,没有的就是坏地。
但西班牙,葡萄牙在当地只挖矿不建设,弄得天怒人怨,自己也没什么根基之地,自然就被赶了出去。
而牛牛他因为是后发国家,只能占据一些西班牙,葡萄牙看不上的土地,挖不到黄金,白银只能跟种地了,但这样反而能把利益传导到底层,因为你要把土地分给底层,那底层的百姓自然就扎根在新大陆了。
在徐凡看来这话是有点道理的,金银最后只能流到大汉的贵族阶层,只有田地才能让大汉的百姓扎根在新大陆。
陈买点头道:“臣定当把陛下的教诲带给都督。”
周勃道:“你们都督府在新大陆有什么困难?需要朝廷给予何等的支持?”
陈买道:“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不管是建造城池,开垦土地建造工业区都需要人手。”
周勃皱着眉头道:“朝廷最多帮你们运输3000百姓过去,余下的就要靠你们都督府自己解决。”
新大陆的确是太遥远了,即便是大汉朝廷运输一个百姓过去的成本也超过了两万钱,比那些商贾的成本更高。
商贾可以用人挤人的方式,运输百姓去新大陆,但大汉朝廷肯定不能这样做,但海船的内部空间就是那么一点,稍微增加一点活动的空间,就要降低运输的效率,成本自然也就更高了。
陈买道:“还请丞相在大漠招募上千牧民。”
周勃迟疑的看着陈买,都督府主要的任务是种地怎么招募牧民?
陈买解释道:“起始城没有耕牛也没有战马,甚至方圆千里都没有大牲口,这导致都督府开垦田地的进度极其缓慢,但我等从玛雅北方的城邦打探到一个消息,在新大陆北方的草原地带,有一种体型比我大汉水牛,黄牛还要庞大一些野牛,这些野牛在新大陆数量极其庞大。我等想要捕获这些野牛,把这些牛驯化为可以耕作的牛。”
周勃道:“这点朝廷可以帮你们做到。”
大汉朝廷这些年对大漠的政策就是,尽量把大漠的牧民往外迁移,控制大漠的人口数量。这些年匈奴人陆陆续续往大漠转移了十几万人口,另外还有几十万人深入到大漠的各郡县,成为各郡县当中的牧场主。
徐凡受到后世的教训,自然不会让这些牧民以部落的形式南下,他们一个个拆分成家庭农场,牧民在大汉的各郡县承包一些荒僻的山头养殖牛羊,或者就在一个繁华的郡县建设一个定居的养殖场,模式就和后世的一样,这是牧场以给大汉的百姓提供牛奶和牛羊肉为主。
随着大汉这些年经济的发展,养殖业的收入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这些家庭牧场主的收入都是属于比较高的范畴,这些牧民已经顺利的融入了大汉的生活当中。
但大漠要承担的人口压力依旧巨大,10多年的和平时期,让大漠增加了上百万的人口,这些牧民也渴望中原的繁华生活。但如何帮助他们找到一个比较稳定的差事,这是连大汉朝天都感觉头痛的事情。陈买要大漠的牧民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帮周勃解决问题了。
陈买想了想道:“朝廷能不能把挖掘经营矿的财政收入,留在都督府,以供都督府开垦新大陆使用。我等计算过有这笔收入的话,多福的收支就能勉强平衡可以加快新大陆的发展。”
这个问题周勃只能看向天子。
徐凡道:“这笔钱如果归了你们都督府,那你都督府以后需要朝廷的货物都要花钱。”
陈买道:“我等明白。”
陈买离开之后,周勃对徐凡道:“陛下,陈郡试点已经有五年时间了,这5年时间陈郡的财政收入突破了六十亿钱,翻了一番,陈郡大量的农村人口被吸纳到陈郡的各个工业区当中,成为了高收入的工匠。
陈郡的田地矛盾得到了有效改善,百姓的收入普遍增加,大汉定下了年收入3万钱的小康标准,陈郡已经全面达到。要不是海贸给会稽郡带来的红利,会稽郡的收入只怕远远不如陈郡,臣认为试点,效果竟然如此显著,是不是应该扩大试点的范围?九江郡,衡山郡,颍川郡汉吏都请求朝廷把他们纳入试点的范围。”
周勃都有点想不明白,陈郡试点效果如此显著,天子却好像没有扩大试点的想法,这都5年时间了,官私合营依然滞留在陈郡一地。
徐凡听到这话内心一阵苦笑,他赞成陈郡试点,本是想把官私合营的缺陷全部暴露出来,为大汉指出一个错误答案。
但显然自己低估了法家了,就这5年的时间来看,官私合营的缺陷不但没有暴露,反而把他们的优势展露无疑。
以朝廷的力量为主导规划产业链,合理的布置产业链的各个环节,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浪费和重复建设,同时运用行政的力量合理的布置了产业链上下游各方的利益,各方利益诉求得到了平衡,不至于出现上游的龙头,依靠技术资金的垄断占据了绝大部分利益,造成少部分人获取超额利润,绝大多数的人却只能获得一些残羹冷饭。
陈郡这两年不管是重工业还是轻工业都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重工业不难理解,铁轨换木轨的工程带来了极其庞大的市场,这两年陈郡的钢铁产能翻了一倍,钢铁行业上下游产业链的工匠增加了五成。
同时陈郡各种先进的基床,机械也开始突飞猛进的发展,在大汉产业的份额越来越高,已经显露出可以成为支柱产业的迹象了,而在陈郡,各种机械,各种机床已经成为了核心产业,大汉一半的蒸汽火车头都是由陈郡制造的,这个数据甚至比长安城都要高。
对于这些重工业的发展,徐凡还能理解,以行政力量发展工业化,能得到快速发展的本就是这些重工业,毕竟这些重工业行业对接的都是各种工厂,相对来说是最好规划的。后世的历史经验也一再证明了这一点。
但陈郡轻工业发展的好,这就有点超出了徐凡的想象了,发展轻工业可是这种模式的软肋,因为轻工业要对接的就是一个个个体,这数量等级比作坊大了几百倍。
但法家的官僚却彻底改变了徐凡的想法,从他们接手陈郡之后,陈郡的纺织布匹的数量,5年内翻了一番,其中增长最快的是丝绸产业,直接增加了差不多快10倍的数量。
经过徐凡的调查之后才知道,法家的官吏直接把全产业链的这种模式用在丝绸产业当中,以超高的管理能力让产业得到飞速发展。
陈郡丝绸产业原本属于市场经济模式,大汉的农户种桑养蚕,等到收获季节再有纺织厂,收获这些蚕蛹,由中间商把农户手中的蚕蛹一点点收集起来,而后一次次转手卖给纺织厂,纺织厂缫丝织成丝绸,再卖给会稽郡的海商。
这种模式最大的好处就是一切交给市场,可以生产出价格最低廉的丝绸。
但这种模式最坏的也就是一切交给市场,为了降低成本获取利润,当他们发现能突破法令,却不会受到处罚,或者是说处罚的力度达不到他们的收益,他们就会践踏大汉的任何法令。
当他们发现法令对他们限制严的时候,他们就会压着法令的下限也获取利润,产业链各个环节当中都会,为了获取自己的利润都会不择手段,哪怕是摧毁这个产业也是在所不惜。
于是就会出现蚕丝少的时候农户会提价,哪怕自己约定好的价格,农户也不会在意,能多赚钱,谁在乎名声,谁又能保证明年的市场是怎么样的?
而商户之间也会想办法相互拉踩,或者是形成利益联盟,以垄断的方式压低农户的利润,总之整个产业链上的人,为了利润,目光极其短浅,完全没有长远发展的眼光。
而现在法家主导的这个模式就变了。他们管理着整个产业链上下游,并以签订契约或者是行政手段来处罚那些敢损害产业链利益的人。整条产业链上的人都受到震慑,不敢轻易触碰底线。
同时产业链上下游的发展也由他们来规划。从种植桑树开始,每一个步骤都专业化,标准化,他们请农家的人来教导农户,如何分枝,如何以尽量少的土地,种植更多的桑树,加快桑树的成长。
陈郡绝大部分的山丘都成为了桑树园,这种规模化的种植,养的十几亩桑树能比的。
养蚕也开始规模化,法家专门存的蚕种实验室,每年专门会留预留一些,蚕丝长,优质的蚕种,培育更优秀的桑蚕,他们甚至开始制定行业标准,把蚕丝分为9个等级。
从最优秀的一品蚕丝到九品蚕丝,每个等级的蚕丝价格都不一样,一品蚕丝织出来的丝绸被称之为陈锦,陈锦颜色亮丽,丝质柔顺成为了大汉高档衣物指定的丝绸来源,每匹陈锦的价格突破了1万钱,直追蜀锦的价格。
但陈锦的产能却远远超过了蜀锦,蜀锦一年也就万匹左右的产能,但高档陈锦每年能生产10万匹,每年可以为陈郡赚取超过10亿的财富。
而陈郡的高档丝绸行业虽然价格高,但在中档丝绸的价格比其他郡县低三成,低档丝绸更是能低上五成以上,以强大的价格优势横扫了整个大汉丝绸市场,现在陈郡丝绸受到大汉海商的欢迎,成为了出海必备的货物,这个时代的大汉自然是第一档的货物归自己使用,第二三档的才能出去卖。
同时陈郡丝绸,也连续三年成为了大汉军方,军服用料指定丝绸,大汉军方有庞大的防箭衣市场,这些衣服只求坚固结实和价格低廉,并不在意其外在的形象,而陈郡的丝绸可以满足军方的这两个需求,尤其是其价格整个大汉也找不到比陈郡的丝绸更加低廉的丝绸了。
现在陈郡的丝绸行业,每年能生产200万匹丝绸,比5年前增加了10倍的产能,陈郡取代了蜀中,临淄郡,三川郡,成为了整个大汉丝绸产业的中心,而且是全产业中心,不管是高档丝绸还是中低档的丝绸,全面碾压了其他郡县的丝绸产业。
同时丝绸产业的利润也由他们来分配,丝绸整个产业链上,技术工匠占据利润最多,付出辛苦农户和女工占据第二等,其他产业链上的只占据第三等,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服气这样的分配方式,但产业链上的这些人能接受这个模式,因为市场的扩大,在这条产业链上所有的人都比以前赚的更多,而且在这种模式下利润也更加稳定,所有的人的收益都可期,不会出现那种三年亏损,三年获利的局面,也就是这种稳定消除产业链上不满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