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鹬蚌相争，攻守易形（5300字大章）
二百里山林深处。
一只猛虎望向深山外，眼中闪过疑惑。
“鬼箫伯为何在山外用魂箫？”
身边，手握长箫的女子出现，“我并未出山，魂笛也在我手上。”
“而且我们才刚用过魂箫，灵力需要凝聚十五日才能重新使用。”
女人眼中，同样生有疑惑。
鬼虎伯茫然，“那到底是谁在山外，将鬼灵召了过去？”
“半座山林都召过去了……”
“鬼歌伯已经被黑石县的李道苦和洪庆杀死，这片山林中已经不存在有除我以外，大范围操纵下等鬼灵的存在了。”鬼箫伯言语坚定道。
他们大多数鬼灵伯，只能做到隐藏鬼灵气或者灵躯合一。
像鬼歌伯那样，可以通过独特的灵力操纵鬼灵的，目前山林中还未生出第二只。
通体无毛，皮若枯树的狼逆着潮流而来。
天空中，一只瞳为勾玉状的雄鹰落下。
“这些鬼灵奔赴的方向不是黑石县，而是黑石折冲府大营。”
“什么？！”
鬼鹰伯一开口，就让鬼虎伯和鬼萧伯神色骤变。
“鬼灵将军也都去了？”鬼虎伯追问。
鬼鹰伯点头，“没错。”
鬼狼伯一脸焦急，“这万万不可，鬼门大祭所需要的祭品还差五千灵体和血肉。”
“开不了鬼门，光凭这些躯壳根本不够用，实力也不行啊。”
“魂箫能不能强行用？”
众鬼灵伯看向鬼萧伯。
鬼萧伯直接否决，“怎么可能，这些灵器本就年代久远，早已经丧失了大量的灵性，本身材质也因岁月侵蚀而脆弱不堪。”
“若是展现灵器，自然无恙，可现在……强行使用除了得到一堆碎片之外，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众鬼灵伯面色阴霾。
“将那搞鬼之人杀掉。”鬼虎伯咆哮一声，就直接冲杀了出去。
众鬼灵伯也连忙跟上。
“只怕晚了。”
鬼鹰伯泼了盆冷水，“班泉明的大营离山林本就更近，不过十几里地。再加上外围鬼灵先行，你我察觉之时都已经看不见头了。”
“这会儿怕是已经快杀起来了。”
“那总不能不管吧，抢回来一些是一些。”
沿途，一众被葬歌吸引的鬼灵，被鬼灵伯们用强大灵力镇住，恢复清明。
只不过这种效果，相比于葬歌还是太慢了。
“还是那鬼门祭坛太小，每次生祭都慢的要死，若是大一倍，早就开鬼门了。”鬼狼伯抱怨。
“闭嘴吧，还是将眼下之事办好。”
“杀到班泉明的大营前，留一部分断后，其余全部撤回。咱们不是还有一百里山林吗，肯定也够用了。”鬼萧伯的训斥，让众鬼灵伯恢复了条理。
祭坛以东的另一半，并没有受到这未知的鬼歌干扰。还有大量的鬼灵存在。
而且还有剩下几位鬼灵伯拦路，应该不成问题。
它们怕就怕，将班泉明招进山中来。
四千甲士，带有军阵，杀力不是黑石县中那些所谓的松散武夫、武馆拼凑出来的人马可以比拟的。
……
折冲府大营。
班泉明披着兽皮，挑灯夜读。
微弱的昏黄油灯，隐约照应出书皮上写的名字。
还山经。
“天地轮回，王朝更迭。当权者昏庸，则妖魔鬼怪横行而起为兆。世人不可漠视，当奋起争先……”
班泉明读着书。
大帐被人拉起，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中年人朝着班泉明行礼。
班泉明放下书，“临县和松平县那边有消息了吗。”
中年人正色道，“回堂主，松平折冲府都尉，已经答应下来，但他还需要几天说服手底下的几个校尉和兄弟。”
中年人非但不披甲，而且对班泉明的称呼还是堂主，而非都尉。
“临县的折冲府王都尉那边都已经办妥了…但王都尉还想再拉上象姑折冲府的陈都尉。”
“两人自幼在临县一起长大，关系莫逆。而且陈都尉，早就对朝廷另立新司，分权养虎的行径不满。毕竟这多了一司，可是多了个无底洞。”
“再加上陈都尉早年间与郡守之间多有不快。”
“所以王都尉有十足的把握说服陈都尉。”
班泉明眉头微皱。
“这两人，一会儿起兵，一会儿又要考虑，这都反复拉扯几次了！”
“优柔寡断，何以成事。”
“郡府那边有动静吗。”
中年人回道，“没有，大概郡守大人也察觉到了，但不知道是谁想跟着咱们反。郡守大人估计正在想，这一出兵会不会有人趁虚而入吧。”
班泉明望向一旁的沙盘，“黑石县还是要快些拿下，依城而立，方才稳妥。”
折冲府立于平地，还夹在二百里山林与黑石县中间，易攻难守，退无可退。
“再等一个月吧。”
只靠一府兵力，孤立无援。
他也只能拉弓搭箭，蓄势待发。
先一步步逼着城里的那些人，倒戈向自己。
最好是那软蛋县令主动投诚，那样自己也不用耗费心血，与那老兽再厮杀一场了。
“敌袭！”
鼓声在营地中骤然响起。
班泉明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就消失在大帐之中。
木塔上。
班泉明望向远方。
浩浩荡荡的尸鬼群，朝着他们这边杀过来。
“尸鬼怎么会突然攻打大营？”
“那些鬼灵伯疯了不成？”
班泉明也顾不得多想，一挥手。
声音洪亮如浪潮，顺便传遍整个折冲府大营
“传我命令，各营出击！以弓盾二形阵迎敌！”
大营之外。
漫天箭雨齐射，落入尸鬼群中。
只是对于鬼灵而言，这些铺天盖地的箭矢，只要避开头部，那便全然不是大问题。
一轮齐射，倒地不起的尸鬼只有寥寥百余只。
对于规模庞大的鬼灵而言，完全不痛不痒。
战场一侧。
姬源和鬼女躲在一个凹陷坑里，远远的看着交战的双方。
姬源脸色发白，这一路狂奔，他用了足足三次葬歌。
威力确实巨大，但消耗也不小。
好在，
面前的景象姬源很是满意。
当他看到滚滚尸鬼潮扑面而来的时候，他自己都吓傻了。
“这份大礼，就请班都尉好好收下吧。”
数轮齐射，没能阻挡尸鬼们进攻的步伐。
双方极快的就进入到单兵相接的地步。
折冲府的军士，手持盾牌和长矛，像是一道铁墙，将尸鬼们死死挡在外围。
但有鬼灵将军，以粗壮的灵力触手卷起盾牌，直接打出一道缺口。
下一瞬。
缺口中有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形，直接杀入尸鬼之中。
霎时间，尸鬼们人仰马翻，在空中四散横飞。
“狂妄。”
姬源看到一只白毛巨鹰下坠，双翼展开足有六米长。
化作一道白光直接砸入战场，再度飞入空时，嘴里叼着撕下的一大块血肉。
战场上，那位武师的哀嚎声响彻云霄。
军阵中有一人向其扑杀，结果扑了个空，砸在大地上，震起寻常鬼灵五米高。
恐怖的乱战，有寻常武夫的厮杀。
更有鬼灵伯与武师直接的偷袭与埋伏。
庞大战场足有数百米宽。
激烈程度，让姬源应接不暇。
而那只白毛巨鹰，却每次都好似入无人之境，偷袭了数位能够横推乱杀，如入无人之境的武师。
轰！
天地间，仿佛有惊雷炸响。
盖过了战场上的嘈杂。
一道血色红光，从木楼上射出，好似要刺破天穹。
天空中。
凄惨的鹰啼伴随着婴儿般凄厉的叫声响起。
战场开始骤然降温，大量的尸鬼开始后撤，但还有一部分，奋不顾死的朝着大营发起冲击。
崩塌的木楼中，班泉明杀气凛然的冲入尸鬼群中，大杀四方。
姬源则缓缓后退。
消失在这片战场之上。
……
第二天早上。
姬源一如往常的开始修行牛魔大力拳，练习气丹之术。
【收则软如棉，放则硬如铁……牛魔大力拳有所精进。】
【牛魔大力拳：入门（81%）】
姬源打完拳，算着时间。
消息也该传到了吧。
砰砰砰……
大门再度被敲响。
“姬大人，出大事了。”门外的仵作行人慌里慌张的说道。
“别着急，慢慢说？”
姬源语气平缓。
“下城坊市…下城坊市发现了昨天那些兵爷抢…拿东西所用的马车，车上还有金银珠宝。”
“地上还有一地的骨灰……”
“啊？”姬源一脸错愕，惊叫道，“谁这么胆大包天！”
仵作行人摇摇头，“不知道…但还有一件更大的事。”
“快讲。”
“尸鬼昨夜出山，袭击了折冲府的大营。”
说起这个，仵作行人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张大人让您赶紧去殓尸司商量对策。”
“我知道了。”
姬源快步走向殓尸司。
……
刚入司，姬源就发现今天司里的气氛，比昨天欢快了不少。
显然折冲府大营遇袭的事，都已经传遍了。
姬源走进四季堂。
堂中只有张鹿一个人。
“其他大人还没到吗？”姬源问道。
张鹿死死地盯着姬源，“他们已经在大堂陪着县令大人了。”
“大人为何这样看着我？”
姬源一脸无辜的迎着张鹿锋利的目光。
“为何？”
“为何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张鹿的神色开始严肃。
“真是好巧啊，昨天你问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伱小子有些不对劲。”
“你问的太多了，显然是想要谋划什么。”
“当时我还没想明白。”
“可晚上古傲那伙人就横死在了下城坊市。”
姬源刚想解释，就被张鹿抬手打断，“不用解释。”
“你小子的手段，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吗？”
“你烧了尸体毁尸灭迹不假，可墙上的针洞，剑痕……你却忘了抹。”
姬源闻言，心中顿时一跳。
张鹿看见姬源的神色变化，顿时变色。
“还真是你小子！”
“放心吧，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张鹿说道，“两边的墙我全推掉了。”
“你是想逼着班泉明动手，赌孙县令害怕被杀，然后带着老兽和我们奋起反抗？”
“还是你觉得班泉明其实不敢真的动手？”
张鹿叹了口气，“我只能说，你小子运气好。”
“今天早上，堵在黑石县两门的折冲府士兵，突然撤回去了大半。”
“跟上去一看才知道，昨夜鬼灵发疯，突然攻打折冲府大营。”
“战场上尸横遍地，十分惨烈。”
“下城坊市之事，我们直接推到鬼灵身上就好，也算是顺水推舟了。”
张鹿又吐了口浊气，“这下有二百里山林的鬼灵威胁在侧，我想班泉明应该会越发忌惮了。”
说罢。
张鹿就拉着姬源走出四季堂。
大堂内。
今日的孙县令，虽然仍旧老态，但精气神却好了不少。
“真是没想到啊，我们一直心心念念要铲除的鬼灵之祸，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帮了我们一把。”
“鬼灵攻城啊……之前鬼灵入黑石县，也是靠着尸鬼洞偷袭。”
“这次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
孙县令呵呵的笑着。
“最好是班泉明发狠，直接带着人马杀入二百里山林里。”
“跟尸鬼来个两败俱伤。”
“老天爷站在我们这边啊。”
胡成神色冰冷。
“我觉得未必，也可能是班泉明直接率领大军攻城，依黑石县而守。”
孙县令被这一盆冷水，瞬间浇的笑容僵硬。
而胡成继续说道，“县令大人，我们务必要加强城防。”
“将城中所有能用的人手，全都调动起来。”
“有老兽对班泉明，我等依城而守，只需十日，郡府大军必至！”
“万一班泉明攻城之时，我们能和尸鬼两面夹击。”
“那或许都不用郡府大军。”
孙县令此刻，仿佛有所意动。
张鹿趁热打铁道，“正如县令大人所说，天公在我啊。”
孙县令站起身，开始在屋中踱步。
这踱步，漫长的连茶水都凉了。
“要不，还是再等等吧……”
孙县令悠悠然说道，“这个时候我们若表现的太强势，没准会激怒班泉明。他可能原本只是试探，咱们一表现，就真的变成打了呢？”
“万一鬼灵就打这一次呢？”
众人的眼神瞬间暗淡。
今日议事，又是无疾而终。
姬源回到家，吃了一颗宝魂丹后，随即进入灵界，开始恢复灵力。
灵界就好似无尽的灵力海，在姬源进入的刹那。
就开始快速的填补着自身的灵力空缺。
一次不成，那就再来一次。
……
折冲府大营。
班泉明坐在军帐之中，研究着阳山郡的地图。
蓝衣的中年人站在身侧，“都尉大人，眼下我们怎么办？”
“再等等。”
班泉明冷着脸，“虽然不知道这些鬼灵为何会突然攻营，但昨晚一战，它们应该知道疼了。”
“那群鬼灵伯是有智慧的，也应该知道隐忍。”
“就算想找躯壳，也应该去城里寻。”
账外。
一个校尉走进来，“将军，昨日进城的古傲死了，黑石县给的原因是，被鬼灵所杀。”
“又是鬼灵？”班泉明眉头紧皱。
姓孙的肯定没这个胆子在这时候杀自己的人，城里那些，可能性也不大。
殓尸司的刘慧来过情报，符箓庙会的时候，下城有一只鬼灵伯潜藏，至今不知踪迹。
再加上昨夜尸鬼攻营……
没准还真是尸鬼所为。
班泉明的眉头越皱越深，“让手底下的人，将最近一个月收拿的东西全都交出来，好好盘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物。”
“遵命！”校尉领命，转身离开大帐。
班泉明看向身边的中年男人，“明兄，劳烦你再向临县、松平县传信，务必让他二人快些起兵。”
“算了，我亲自来写……”班泉明提笔。
……
深夜。
折冲府大营又是响起急促的鼓声。
班泉明登上另一座木楼，神色难看的看向远方。
“这些鬼灵当真是不知死活。”
“传令下去，刀挂符。将这些鬼灵杀个干净。”
“大人，救苦符没剩多少了。”
“那就全用上！”
……
二百里山林内。
鬼萧伯等几位鬼灵伯齐聚。
鬼狼伯死了，鬼鹰伯也被班泉明一箭射成重伤。
但现在。
二百里山林的鬼灵又被不知名的神秘存在拉去了折冲府大营。
一众鬼灵伯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没想到，昨晚来了一次还不算完，今天又来了一次。
“班泉明太强了，只凭借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那就只能任由这批鬼灵去攻他的大营，送死了。”
重伤的鬼鹰伯趴在地上，语气恶毒道，“我觉得这样不错，狠狠地恶心他。”
“能打又如何，有本事你将这些尸鬼全杀光。”
“他自己能打，但他手下的那些军士呢？他们手里又有多少针对鬼灵的手段可用？”
“那明日呢……要不要蹲神秘人？”
鬼虎伯发问，“万一那神秘的家伙继续招引鬼灵去攻大营怎么办？”
鬼萧伯摇头，“不可能的，当初鬼歌伯在的时候，一天时间最多能连续施展两次如此大规模的鬼歌。”
“那神秘人，从深林到大营，至少施展了三次。这已经两天了……它的灵力绝对恢复不过来。”
“绝不会有第三天。”
鬼萧伯声音坚定异常。
……
第三日。
殓尸司衙门里。
“天公助我，天公在我啊！”孙县令仰天长啸，手里还握着一封来自郡城的信。
“折冲府的救苦符耗尽了，昨日苦战，死伤极多，足有二百人啊哈哈哈……”
“而且，郡府那边终于要有动静了。”
“前日胡成的提议，我准了。”
孙县令一咬牙，这才下定决心。
“城防之事，就交给张鹿和胡成，你们二人全权负责！”
“属下遵命！”
“属下遵命！”
在场的众人，听到孙县令的命令，顿时如释重负。
这座正堂中的人，无一例外皆是主战派。
如今听到孙县令的命令，往外走的步子都坚定了许多。
姬源默默的低着头，打着哈欠。
他这几日每天嘲讽，拉怪，跑路……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
但好在，如此辛劳也是有成效的。
如今，被架在油锅上烤的换成了班泉明。
攻守易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