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微微颔首,他之前跟司鸿妙璃说过,自己可以用五鬼天罗遁带其去见司鸿铎,绝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但因为渡厄渊戒律的缘故,他需要有一枚召令,才能在两个区域之间来回。
眼下既然司鸿妙璃已经将召令弄到手,他便不再受到戒律的限制。
想到此处,裴凌当下说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过去找你。”
司鸿妙璃道:“我就在自己的住处”
话音未落,裴凌已经简短道:“好。”
尔后立刻中断传音,化作原本的模样,再次施展五鬼天罗遁,瞬间从真空化灵大阵中消失。
精巧的小楼内。
珠帘低垂,露出鲛绡屏风的一角。
轻软的屏风上,映照出一道纤细窈窕的侧影,伴随着水声潺湲。
司鸿妙璃衣裳尽解,青丝披散,素白皎洁的面容,微微泛着红晕,斜靠在浴盆边缘,时不时用手拨动一下浴盆中的水,面前悬浮的传音符,正徐徐熄灭。
为了防止伪道修士暗中窥探自己的举动,她现在每次跟裴凌传音,都会特意选在沐浴的时候。
此刻,见圣子已经主动中断联络,她伸出一只湿漉漉的素手,一把抓住传音符,迅速收起。
紧接着,司鸿妙璃正要从浴盆中起身,却见一道玄袍人影猝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其身材高大,周身血煞之气萦绕,眉间满是暴戾之意。
正是赶过来的裴凌!
圣子的五鬼天罗遁,速度这么快?!
司鸿妙璃顿时一怔,她才刚刚传音结束,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圣子便直接到了?
这个时候,裴凌刚刚站定,正要直接带走司鸿妙璃,却立刻看到,面前水汽朦胧,不远处的一口浴盆内,清水泠泠,正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秀雅女修。
其眉眼细长,瑶鼻樱唇,素白的脸,漆黑的发,与因为泡澡显得殷红的唇,三色彼此映衬,鲜明妍丽,延颈秀项,腰肢细软如柳枝,望去仿佛暗夜的水渠中,徐徐绽放的赤红色睡莲。
纯粹,美艳,天然,无邪之中带着丝丝缕缕的黑暗。
二人顿时面面相觑。
裴凌率先反应过来,当即面露诧异之色,一副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尔后继续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下一刻,司鸿妙璃原本就有着些许红润的面庞,顿时越发红晕密布,她心念一动,很快就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套法衣,须臾便穿戴到了自己身上。
紧接着一跃而起,法诀掐起的刹那,周身水渍瞬间便被蒸干。
“圣子,我已经准备好了。”司鸿妙璃定了定神,迅速传音说道,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到这时候,裴凌“总算”回过神来,同样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神情平静的说道:“好,我们出发。”
说着,他一边从司鸿妙璃手中接过召令,一边踏步上前,一把搂住对方纤细的腰肢,尔后施展五鬼天罗遁,瞬间消失不见。
“玄”字区。
此地比之“黄”字区,地煞之气更甚。
原本厚重的岩层,被侵蚀出更加层层叠叠、迂回曲折、复杂多变的地形。
一座几乎直上直下的悬崖畔,有一座黑石搭建而成的石屋。
这石屋外观朴素简陋,内中陈设却一应俱全。
进门是细石拼接的地面,每一块奇形怪状的石砾,都恰到好处的嵌入地面,彼此组合出平坦又蕴含美感的一幕。
正堂桌椅俱全,甚至最上面的石瓶中,还插着两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花枝。
石瓶上镂刻符文,帮助柔弱的花枝抵御着地煞之气的侵蚀。
眼下,正堂隔壁的厢房中,一名穿着囚服,手脚戴着镣铐的青年,纵然身陷囹圄,也掩不住通身大族风范,举止优雅,姿态怡然。
其面若冠玉,挺拔颀长,正趺坐在石制蒲团上,聚精会神的翻阅着一卷书册。
在他不远处,盘坐着一名白发白须的老年修士。这修士穿着白底青纹袍衫,袖口绣着一个云篆的“玄”字,神情和悦,气息清灵纯粹,一望可知,是正道五宗出身。
这正是“玄”字区的节级长,费夙。
费夙坐在此地已经有段时间,然而囚服青年的注意力,却都被手中书卷所吸引。
如今他正在看的,是琉婪皇朝蝉楼所出、在正道五宗都广为流传的一部邸报的副刊。
缠楼所出邸报,正刊专门刊登正道五宗发生的一些要事,以及魔道的动态,并不对外流通,只有五宗中层以上修士,才能获取。由于五宗人员众多,中层以上修士更是盈千累万,消息难免走漏,于是就成了万虺海借刀堂之流消息的主要来源。
跟正刊不同的是,其副刊却专门用来记载一些寻常修士的事迹。
比如囚服青年目前关注的,便是一名叫做余珠的女修,偶然遇见一名流落荒野、处境艰难的少年,心生怜悯,将其收为弟子,带在身边抚养,视若己出。
然而时间一长,却发现这少年是魔修之子,心性歪斜,常有残暴之举。
余珠不忍将其告发,仍旧留在膝下,试图引导其向善。
只是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魔性深重,性情狡诈,由于修为不及余珠,故作乖巧听话。
等余珠放松警惕时,却猝然下手,试图弑师。
这种逆伦之举,前前后后一共进行了八次之多,每一次,少年失败之后,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忏悔,指天发誓,从此洗心革面,与余珠再续师徒之情。
于是,余珠次次心软,终究没忍心清理门户。
数年后,在一次携带少年入深山采摘药材时,师徒偶遇高阶凶兽,余珠为保护少年,身负重伤,少年却在此刻,突下杀手,弑师掠财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竟不曾为师父收敛遗骸。
后少年犯事,被顺藤摸瓜查出这段往事,有正道修士心中不忍,赶去为余珠收尸入葬,却发现余珠葬身之地,已经化作一片小型诡异。
青衫高髻的女修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守着大战之后的狼狈山林,询问过往一切有智生灵:“吾徒可曾活着离开?”
这是少见的对生灵无害的诡异,只要回答女修:“您的弟子一切都好。”
其便心满意足的暂时消散。
看完之后,囚服青年不禁慨然一叹:“这余珠的牺牲好生不值!其弟子根本已经灭绝人性,犹如禽兽一般,实在不是个东西!”
不等费夙开口,青年紧接着又说,“唉,不过回想过往,我司鸿铎也与这弟子一般,恶事做尽,毫无悔意,至今思来,都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