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爷,是属于管理一方郡县的人间小神之一。
每一处郡县百里之地会由朝廷负责专人勘测风水,选取几处适宜之地,再由山上修士配合工部来合力打造一处土地庙。每一方水土的土地爷都是由朝廷选取实力尚可、无劣迹的山水精魅担当,守护一方百姓安宁,靠着百姓的香火供养,与那门神、灶君司命地位相差无几。
李沐春看着那一炉香火,四下里并无动静。
年轻人苦笑道:“土地爷就别挑剔了,后生虽然上香数量不多,但是毕竟也是那山下买不到,是后生专门托人从那山上求来的沉香啊。”
这才有一缕青烟自那土地庙前缓缓升起。
一位瘦小的白发老头,慈眉善目,手持比自己还高的木制长杖,一身大黄色长袍,拖拽在地上。
李沐春打了个稽首,“后生李秋,见过土地爷。”
那土地爷笑道:“后生心诚,明月可见。不知此次唤小神出来,是为何事?”
李沐春双手背在身后,“敢问土地爷,这附近是不是有一处山谷?”
土地爷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一处,后生要去?”
“是有这个意向。”,李沐春点头道。
那土地爷貌似是思考了一番,“小神建议,还是远离最好,毕竟每一处山水,都会有生人莫近的地方,那处山谷正是属于这种,传说不知怎地,死去百姓的怨念都喜欢往那里去,煞气很重。。。”
“是不是一处黑沼地?”,年轻人打断了这位土地爷的话。
土地爷神色一变,眉头稍稍皱起,试探的问了问:“山上修士?”
李沐春微笑着点头道:“算半个。”
土地爷似乎如释重负,长叹了一口气,“既然是那山上仙长,那小神也就不隐瞒什么了。”,只见土地爷手持木仗敲了敲地面,在青衫年轻人身前的哪一座土地庙犹如掀开一层窗纱,样貌与之前相差无几,只是多了几圈乌黑色的雾气缠绕。
李沐春上前一步,手指扯出一些雾气,竟是极其浓郁,从手指尖出传来细微的针刺感,而且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果然是生了那凶鬼。”,李沐春转头看向土地爷,“土地爷这你都不管上一管?这煞气程度,手上没得个百来人命,半百也是有了的。”
土地爷神情尴尬,立即说道:“仙长赎罪啊!小神真的是有心无力,前个把月交过手,可奈何境界相差悬殊,就连我这土地庙差点都被夺了过去。。。在这期间也不是没有传信朝廷,只是都快半年了,依然不见回信。”
李沐春望向远方,神情复杂,“可以理解。”
青衫年轻人随即抖搂抖搂袖子,微笑道:“后生这里倒是有一道法子,可以助土地爷挣得这笔功德,就看土地爷舍不舍得了。”
土地爷心中似乎抉择了一番,“敢问仙长,是怎么个说法?”
李沐春从袖中摸出一张青色符纸,“我这里有几张符箓,能够暂时将你这土地庙迁移出去,占据那黑沼地,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到时候我先出手,搅乱沼地那片气息涟漪,到时候气象大变,土地爷便使出这几张符箓,来个偷换天时地利,既能达到强我,又能达到弱敌,应该能一鼓作气打杀了那凶鬼。”
像这种山水小神,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道场,身居道场之内,就如占据自己这片小天地,实力自然是要强上几分,比如门神的道场便是守护宅邸的方圆几十里地内。看那山上宗门之间的互相攻山,为何攻山先破护宗大阵,是同等的道理。
“仙长有几成把握?如果失败了,又会怎样?”,土地爷问道。
李沐春想了想,伸出四根手指,“四成,如果没有意外,就是五成。失败了,我会先被那凶鬼杀死,然后再是你那土地庙,最后没了土地庙的土地爷是什么下场,想必土地爷自己比我更为清楚。”
“这。。这也太低了吧。”,土地爷皱眉道。
“所以说,就要看土地爷有没有造福百姓的觉悟了。”,青衫年轻人微笑道。
土地爷看了看那山坡下的家家户户,又回头望了望自己那一座土地庙,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难得!土地爷配得上“神仙二字”!”,李沐春说道,
“君子问祸不问福。”
于是,月下,夜里,能听见年轻人爽朗的笑声,久久回荡。
第二天清晨。
在距离倪虹镇不远处的乡道上,有人走于道上,有人纵马奔驰,也有马车缓缓行过。
无论是道上的人,还是马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有意无意瞥向一边。
那是一位骑在牛背上的年轻人。
里头身穿淡蓝色的道袍,外边还披上了一件灰色长袍,一根看似是那桃木枝做成的发簪就这么挽于头顶。
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轻道士,只是既没头围道巾,也没有头戴道冠。
年轻道士也没理会身旁的目光,只是嘴里叼着草根,躺在牛背上闭目养神。
在大同圣州的道家道观总计八座,作为最推崇儒法的大州能见到道士下山,是属于稀奇事了。除了一些个斩妖除魔的大事,一般这位于圣州的八座道观道人都不会轻易下山。
不像那道观林立的九守道州,又唯有三观力压群雄。
白云峰上白云观,齐云峰上真武观,青城峰上龙门观。
这三位观主,道法超然,也是道祖座下三位弟子。
等到青牛驻足不前,那位年轻道士这才睁开眼睛,很快眼睛又眯起,伸出手遮挡在额头上。
雨过天晴。
“好一个骄阳天,叫人抬不起头。”,年轻道士说道,随后见暂且四下无人经过,拍了拍身旁那头青牛,竟是化作一团白雾散去。
倪虹镇子口都有些叫卖的摊贩,挑着扁担,身边放着箩筐。
年轻道人瞥了一眼,净是些不认得的玩意。
大同圣州与九守道州民风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年轻道人见到一处摊子上,油锅架起,一团团面团下锅,却是变作一个个圆球浮上油面。
“这是何物?”,年轻道人起了兴趣,三两步便来到摊子前。
“道长是别处来的吧,这是我们这的小吃,名叫麻团,道长可以试试看。”摊贩笑道。
年轻道士还真就买了两。一口下去,虽说油水尚多,但是入口软糯香甜。
“不错不错。”,年轻道人继续逛荡着街道,又见到一处铺子前,众人围观,凑近一看,竟是掌柜招人写联子呢。
“你出才,我出财,我以我财买你才,买过手了就是我的了,其他人要是想买,就得另谈价格了,广迎文人义士!”
掌柜的大声喊着,年轻道人觉得有趣,在那人堆中偷摸着两张联子,又寻到一处长凳,思前想后,这才落笔。
万里乾坤明似水,一色寒光皎洁。
年轻道人点了点头,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随后落款处写道。
清贫。
林一峰。
“掌柜的掌柜的,如何如何?”,年轻道人举起自己那副作品,朝掌柜的喊道。
那掌柜的一瞧见是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这平日里哪能见到那山上道长,连忙起身笑脸相迎。等到见过那副字帖后,笑意更浓了,只是从字体上看,就能联想到落笔之人,逍遥自在。
“这位道长,真是下笔如有神!我愿出一百文,道长觉得如何?”
这也算是道家真迹,岂能放过?
林一峰点了点头,将联子放在铺子柜台上,等到掌柜的准备递来钱袋,年轻道人又摆手拒绝了。
“相逢即是有缘,我送掌柜的一份便是,不求回礼。”,年青道人这才打了个道门稽首,转身离去了。
那位老掌柜连忙还礼,一阵感谢,随后便是人群的漫天喊价,都想要买下那副道家真迹,后来还惊动了镇上的大户人家前来要重金收购。
林一峰几步并做一步,一跃来到了房檐上,举目远眺,常人或许看不见,但是放在他林一峰眼中,可谓是一览无余。
那是一袭青衫,身旁还跟着一位矮小的老人。
林一峰眯起眼睛,手指在衣袖中不断掐指演算。
“怎么跟师兄道观里那一缕剑意给人的感觉这么相似呢?”
“有点意思。”
年轻道人脚尖一拧,过了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