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远映西湖清浅。
一艘小舟子,静静的游荡在东子崖灵虚峰的西湖上。
水泛泛出秀色,山上景物明净。
有时看山亦是看水。
灵虚峰属水,几乎净是大大小小的湖泊水潭,如此好的地理,在这西湖之上自然是有人将府邸选址在此处的。
湖水碧绿,看不出深浅,水下时不时有巨大的阴影窜过,激起些许波荡。
有一位少年躺在舟子上,无人乘船,双手枕于脑后,望着天上,任由舟子随意飘动。
天下看山之人,看山之外,看山水景物者,亦是看山水景物之外。少年不知不觉成了这般赏景的“外人”,既不再看山,也不会去看景。
水面很平静,烟雾缭绕,看不得太远。
少年站起身,望了望四周,平静的只有些许鸟鸣声和潺潺水流声。少年一振袖,一把飞剑钻出袖口,少年立于剑上,一跃而去。
东子崖二长老谢安的府邸便是选址在此处。
谢安的这座水中府邸规模算不上庞大,最喜欢清净地的他,故意挑选了远离东子崖主峰的灵虚峰居住,因为那里实在是太过嘈杂了,况且还紧挨着外界修士唯一能够落脚的浮玉山,那里就更不像话了。谢安还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庭院里,悠闲悠闲的饮着茶水,感受着周遭的万籁俱静。
一位身穿红白相间法袍的少年御剑从其府邸之上飞过,谢安看了一眼,继续品尝自己杯中温热的茶水。在谢安坐着的背后堂屋里,一位白衣女子缓缓走出,一只手掀开帘子,另一只手端着茶盘。
白衣女子看向头顶那不断远去的身影,气笑道:“小师弟也真是的,明明路过师父的府邸,也不来打个招呼。”
“无妨无妨。”,谢安摇着头缓缓吹着白衣女子刚刚为其填满的滚烫茶水。
庭院外树林里,刚刚落地的少年环顾四周,这处于大湖中央的小岛屿应该是人为搬来的。
临水而居,好处颇多。
都说水流冲煞,这滚滚湖水能将煞气和晦气一并带走。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座水中府邸其实要略处于湖偏北方向,湖水由北向南缓缓流动,而处于上游之地,向来就是聚集山水气运的风水宝地。还有一种说法是可以聚财,临水而居财运好,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山管人丁水管财”。
古人云:“富贵贫贱在水神。”,风水学上都是有得一说的。现在的少年肯定是看不出太多名堂,只是觉得这样的环境真的很静人心,而修行道路上,最难做到的便是一个“静”字。
其实少年很少这般在山门里走动,因为谢安的灵虚峰十分安静,所以少年平日里就喜欢躺在舟子上,任由其在湖中飘荡。
少年刚想往前走走,就见一袭白衣飘过,站立在其面前。
女子身材高挑,手指修长,秀丽乌黑的长发就任其披在肩头,腰间还挂着一条碧绿色的竹筒。女子螓首娥眉,眉眼含笑。
芸芸众生赞,飘飘仙子舞。
修仙路上的姑娘大多数都是长得好看的。
少年是这么想的,但是也就想这么多了。
白衣女子气质清雅,步伐轻盈,落地无声。
“见过苏师姐。”,少年抱拳道。
“你也知道喊师姐呀,明明路过府上,怎么都不来打个招呼?”,白衣女子用那纤纤玉手指了指少年的鼻子说道。
“这不是怕打扰长老和师姐歇息嘛。”,少年挠了挠头。
白衣女子苏景,是东子崖二长老谢安的亲传弟子。
二人闲庭信步,在这林子里走了一段路程。
“最近老是静不下心来修炼,总是想跑出去,心里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为何。”,少年双手托腮说道。
苏景手掌轻轻放在少年头顶拍了拍,“修行路上你这种状态是常事,所以说小师弟也不能一直沉迷于修炼,烦心的时候就在东子崖多走走。”
“可是师祖他老人家答应我,我什么时候晋升五神境界,什么时候就让我下山走江湖去。”,少年一脸愁容,“好想去看看书中描绘的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总有机会的咯,小师弟你现在什么境界了?”,苏景眉眼含笑。
“不久前刚入命魂,离着法觉境还差着远呢。”,少年更愁了。
苏景一时语塞。
十二岁的命魂境剑修。
换做是我我也愁,天天愁自己为何天赋如此之好。
“劳逸结合,才能更有效果,一味死板的修炼,只会拖慢进度。”,苏景只能如此安慰道。
少年点头,“打扰师姐了,我上别处走走去。”
少年抱拳告别,御剑离开。
苏景望着少年离开的身影,轻叹一口气。
跟自家这个最小的师弟说话,还真是让人剑心不稳啊。
白衣女子御剑返回府邸,谢安手中的茶杯刚好快要见底,苏景又为其斟满。
“跟你小师弟说了些什么呢?”,谢安笑问道。
“小师弟说他最近心烦,作为师姐我就开导开导呗。”,苏景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双手托腮,亦如之前的少年。
“你小师弟如今什么境界了?”,谢安又问道。
“前几日刚入命魂。”,苏景回应道。
谢安险些没被那一口热茶给烫着,“如果为师记得没错的话,你小师弟两个月前还是个地魂境。”
苏景闭目养神,“谁知道呢。”
“就没跟你说过别的了?”,谢安再次问道。
苏景自然知道自家师父的德性,这东子崖三个长老,个性都怪。
一个爱动嘴皮子,一个好奇心极强,一个最爱动手。
很显然,谢安就是好奇心极强的那个。
苏景娓娓道来,“小师弟说总想去外头。”
谢安点头道:“要是只是年轻人对山门外的向往就好咯,就怕是受到某人的感召。”
苏景直起身子,这回轮到她问了,“感召?”
谢安摇头晃脑道:“曾有流星夜间舞,宝剑自从天地初。。。”
还没说完,谢安话语戛然而止,只见其笑道:“啊,这个不能说,暂时还不能说。”
“师父!”,苏景摇了摇谢安的身子。
“你师祖说过,真说不得,否则我都要受罚的,以后情况允许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谢安解释道。
“那刚才就别说啊,起了个头又不说,吊人胃口。”,苏景有些气到。
“抱歉抱歉。”,谢安说道。
这位小师弟的天赋,比起东子崖大师兄姜白还要高出不少。在师祖带他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之前,整座东子崖的人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师弟。师祖的解释是,自己游历山下时捡来的,那个时候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被遗弃在一间破庙之中,被其一眼相中然后带回山门的。因为事出突然,所以一直将其安置在自己的府邸。
这个说法很牵强,但是大家也都识相的没有多问。
师祖的府邸是禁地,就算是外人拜访都是其亲自出山在浮玉山接待。山门上下,去过师祖府邸的,或许就只有三位长老和屈指可数的几位师兄。
说着说着,苏景有些困意,于是跟谢安打了声招呼,自行回房间睡觉去了。
谢安放下茶杯,走出院门,看着不远处湖边飘来的小舟,一步便跨了上去。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世间剑修千万般,不还得看我东子崖?”
谢安学着少年躺在舟子上,双手枕在脑后,聆听水声和鸟鸣声,欣赏着天边那一朵朵形状各异的云彩。
这样好像很不错啊,怪不得那小子这几日天天如此,是很安逸。
日出东山,日落西海。
少年坐在庭院里,点亮了一盏油灯,据自家师祖说,此灯油是取自东海吞云鲸鲸油炼制而成,点燃可亮如日光,生生不息,飘有异香。
暗香浮动,长陪夜月黄昏。
少年合上了书籍,望了一眼天边圆月,拿出一本珍藏的江湖小说,手里提着灯,缓缓走进了林子里。
少年现在所处何地,就连他自己都不大清楚。少年御剑之时总是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就飞到了傍晚,不知不觉就飞到了此山中。
好在山中有凉亭,少年便在此处落脚。
夜晚山间的林子,幽黯,原本的鸟鸣声小了,就连水流声似乎也小了。少年在林子里的一处凉亭坐下,斜靠在亭柱上,那本珍藏了许久,每天都忍住只看上一两页的江湖小说就被他放在腿上。
天边的云越来越厚了,少年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这是秋夜,刮刮西风也好啊。
一夜无风也无雨。
少年掏出师祖送给他的一个小瓷壶,拔开壶塞闻了闻,是酒香。少年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喝了一口,果不其然的被呛到。少年擦了擦眼角被呛出的眼泪,下定决心似的又喝了一口,很辣,但是醇香,入肚有些火辣辣的,但是过后人很舒服。
少年笑了笑,味道好像还不错。
少年最近想的有些多了。
有迷茫,有心事,有困惑,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