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的容貌这两天是愈发的憔悴了。”陈贵妃身边的丫鬟说道。
她正在为陈贵妃绾发,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几缕白丝,那是……
小丫鬟狡黠地将那几根白发藏了起来。
若是让贵妃娘娘看见了不免又要忧心几分,这几日陛下的身体是一日一日地消瘦下去,可是她家娘娘也是啊!
“是吗?”陈贵妃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确实是苍老了几岁。
她与陛下在一起这许多年,虽然她恨他,恨他当年另娶她人,违背了与她最初的承诺。
可是若说他们之间没有一点爱意,那纯粹就是骗人的。
她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即使在他已经有了皇后之后却仍然愿意嫁给他,哪怕只是一个卑微的妾室。
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是没有任何底线的。
“嗯,不过娘娘的底子还是很好的,就是这两天您休息不好,日日往陛下的寝宫里跑,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能在陈贵妃的身边伺候,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不小。
“陛下的龙体抱恙,我怎能安心呢!”
说完,她想着男子虚弱无力地躺在榻上的模样,真的是让她的心都揪作了一团。
这无数的珍稀灵药都送到了他的嘴里,怎么就是不见效果。
她心里清楚,陛下这是心病,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是那六殿下,恐怕此时早已化作了一捧黄土了吧。
想来也是可笑。
这孩子以前一直一口一个母妃地唤着她,时间长了,她倒还真生出几分不忍来,要不是琦儿提醒了她。
她或许还真不会对他下死手。
“陛下驾到!”门外传来一声通禀。
“是本宫的耳朵听错了吗?”陈贵妃的脸上很明显是满满的喜色。
“没有,没有,娘娘您没有听错,真的是陛下。”丫鬟的脸上也有着浓浓的喜悦,娘娘开心她也就跟着高兴。
“快扶本宫起来。”陈贵妃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去迎接皇帝。
“娘娘您慢点。”小丫鬟在旁边扶着陈贵妃。
太监领着皇帝进入陈贵妃的寝宫,看向四周没有贵妃的影子。
“欸,那个,贵妃娘娘去哪儿了?”这皇帝好不容易来一次,这娘娘是又跑哪里去了。
“禀公公的话,娘娘在内室呢!”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了女子的声音,有点沙哑。
“陛下怎想起来臣妾这儿了?”这两天陛下的身子不太好,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去找他。
“刚下朝,来看看你做些什么。”这话说的就好像是平常夫妻间相处的那样。
平平淡淡,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束缚。
“陛下今日精神可好?”陈贵妃看了一眼皇帝的面色,比之昨日强了不少,可是还是毫无血色,她突然间就想起了今晨太医的禀报。
“玢儿在想什么?”看着自己面前女子的愣神,皇帝不由地问道。
“啊,臣妾,臣妾是在想陛下的身体一定会一日比一日强的。”
说这话的时候,陈贵妃的目光却是在闪烁。
“朕的身体,自己清楚。我现在唯有一件事情放不下,那就是寒儿。”
此刻的皇帝没有了在朝堂上的那种威严气势,有的只是一个和平常老百姓一样的思子之心。
“寒儿,寒儿还没有消息吗?”陈贵妃也面露沉痛之色。
“嗯。”皇帝的声音很是低沉,里面是失望和对未来未知的迷茫。
陈若礼奉命找了这么久却一点音讯也无,若是……
他不敢去想那种可能性,寒儿真的已经不在世上了,他连寒儿都保护不了,这让他如何有脸去九泉之下见诺儿。
他们之间唯一的骨血,她在这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明。
“朕命若礼找了好久也未有消息。”皇帝悠悠地看着陈贵妃,今日赵老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他也不是都当做了耳旁风。
若是陈若礼真的假借职务之便做了什么伤害寒儿的事,那自己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若礼他,他也是尽力了的。”蓦然听到皇帝的话,陈贵妃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莫不是皇帝起了疑心。
可是她面上神色没有半分异常,在这后宫里这么多年,别的没有学会,可是这行怒不行于色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语气里净是可惜与叹惋。
“可怜寒儿那孩子……”说着陈贵妃便低声啜泣了起来。
时不时用手帕擦去眼角那未干的泪迹。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她了,这里面没有她的手笔?
也对,平日里她是如何对待寒儿的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说是当作亲生的也不为过,就连老二也经常和自己抱怨陈贵妃对他一点也不上心,倒是对那个非亲生的弟弟另眼相待。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朝堂上多多倚重陈家,因为他信任他们。
“玢儿可吃饭了?”眼下快到晌午了,该到了用饭的时间点了。
“还没,陛下呢?”陈贵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的神色。
“朕也未曾用过,不如一起吧。”
“可是陛下的药……”
陛下的药此时应该放在寝宫里的,如今在她这儿吃饭到时候回去都凉了。
这凉药伤身。
“没事,朕让人将药送过来便是。”说着皇帝对身边的人耳语几句。
“是,陛下。”那公公吩咐了一个人,只见那人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慢着点,这小子。”老公公在身后喊道。
也不知那人是不是听到了。
“去吩咐厨房做些陛下爱吃的,快去。”
陈贵妃对身边的宫女们吩咐道。
众人都纷纷出去了,这这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皇帝和陈贵妃二人。
陈贵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坐到一旁为皇帝沏了一杯新茶。
皇帝静静地看着陈贵妃手上的动作,还是如当年一样利落明快。
记得自己从前最喜喝她泡的茶,每每和哥哥们出去,他总会找个借口离开然后去陈府找她。
她也总是一副娇羞的样子带他去茶馆听书喝茶,因着他喜欢品茶,于是她自己便去学了茶艺,然后每每自己亲自动手给他烹茶。
这一切都好像是梦一场,仿佛都在昨天。
就当自己以为自己是真心喜欢玢儿的时候,正巧父皇驾崩,文武百官希望他能取文官之首的女儿为后,这样一来,他们才会支持自己做上那个位置。
身为男子有几人不想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感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没错,当年的他确实背叛了两个人之间的誓言,他当时的想法就是等到自己大权在握的那一天,什么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所以在他登基的一个月后,他便开始削减王家的势力,不断地提拔陈家来弥补对玢儿的亏欠。
他去玢儿那的次数也比去皇后宫中多。
是以陈贵妃早早便为他生下了琦儿和元儿。
哪知世事难料,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居然对诺儿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曾经对玢儿所说的那些就好像是虚幻的泡沫,轻轻吹散在风中。
因着亏欠,他一直给陈家实权,也不曾提拔王家。
王家就好像是一个没落的贵族,只有一个皇后的虚位。
可幸的是,诺儿对他很好,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情与他翻过脸。
她很温柔很善良,让他觉得和她在一起时连空气里都充满了甜甜的味道。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们之间没有孩子,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诺儿的“身体不好”,不适宜生孩子。
可是诺儿却告诉他,她爱他,她希望能有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孩子。
那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他终究是答应了诺儿的要求,当然这里面的风险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
可是太医也曾告诉过他,只要放宽心,或许以皇后的身子以及这么多医术精通的太医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承认这里面有赌的成分在。
可是为了心爱女子的愿望,他赌了。
结果是满盘皆输。
“陛下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口味是再好不过的了。”
陈贵妃的话将陷入回忆中的皇帝拉了回来。
“好。”皇帝接过陈贵妃手里的茶,茶杯有些烫,可是却被皇帝稳稳地拿在了掌心。
“陛下,有点烫。”陈贵妃指着皇帝手中的茶杯。
她是怕皇帝伤着自己。
“没事,朕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温度没事的。”可是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皇帝慌忙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他盯着那茶杯:“确实是有点小烫啊!”
“臣妾都跟陛下说了,陛下还不相信,这回信了吧!”
陈贵妃的话里有一种嗔怪的意味,可是这却别有一番风韵。
她将皇帝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仔细地用手帕为其擦拭那上面红红的印记。
“完了,怕是要用冷水泡一泡了。”陈贵妃起身到内堂将水盆端了出来,“陛下过来。”
皇帝很是听话地将自己的手乖乖地放到了水里因着水温比较低的缘故,皇帝的手不由地一哆嗦。
嘴里发出一声“嘶”的声音。
“陛下坚持一会儿,若是被热水烫伤,就需得这样的冷水才能缓解疼痛呢!”
陈贵妃也将自己的手放进冷水里,两只手紧紧握在一处。
“这样陛下可会觉得冷?”
“玢儿。”皇帝突然间唤了一声,陈贵妃也就顺势应了一句。
“欸,玢儿在。”
“朕没有那么脆弱。”不过就是被烫了一下,没有那么严重。
“可是在臣妾的心里,容不得陛下受一点点伤。”
这话听在别人耳中可能会觉得陈贵妃是在小题大做,可是唯有眼前的男人知道,她一直都是这样,对他好,无微不至。
可他终究负了她此生的深情。
“玢儿。我……”皇帝还想说些别的什么,可是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
“娘娘,膳食都准备好了,您和陛下现在要用吗?”
陈贵妃看了一眼皇帝询问他是否要现在就吃,后者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进来吧!”
“是。”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众人鱼贯而入,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样吃食。
只是上面被瓷器紧紧地盖着,看不出里面的菜色。
不过虽未见得菜色,却是先闻到了香味。
“早就听说你这里的饭菜做的最好吃了。今日朕定要好好尝尝,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味。”皇帝笑着对陈贵妃说道。
然后两人净了净手,坐在对立面。
正好可以看到彼此脸上的神情。
“陛下真是谬赞了,这皇宫上下有哪里是可以比得上您的。”
言下之意便是皇上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可是朕没有你心细,也没有你这样往这方面花心思。”
“陛下快别说了,尝尝吧!”丫鬟们将盘子上面的盖子打开,只见一道道珍馐美味摆在桌子上任人采撷。
“光看着就赏心悦目。”皇帝的嘴里不断地溢出赞美之词。
听得陈贵妃的心里也是暖暖的,谁不想被自己心爱的人夸赞呢!
若有,那一定是口是心非。
一顿饭的功夫眨眼就过,陈贵妃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油渍。
刚才不小心弄到了手上,害的她在这儿擦了老半天。
陛下在这儿,她也不好意思离开,毕竟好不容易两个人能有这样惬意的时光。
“咳咳咳。”皇帝又咳嗽了起来,这一次时间又长,声音又大,好像是快要喘不来气一般。
陈贵妃一时着忙之间啥也顾不上了,她直接走过去将手放在皇帝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陛下,你没事吧!”那声音里都染上了些许哭腔。
“朕没事,没事……”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臣妾刚才就说不让陛下吃那辣子鸡。陛下非要吃,臣妾也拦不住,看,如今遭罪了吧!”
看着这一幕的宫人们都在心里腹诽道。
也只有在贵妃娘娘这里,也只有贵妃娘娘敢如此对陛下说话。
自从皇后娘娘去了以后,这后宫里谁人不知道,贵妃娘娘虽然没有正式册封皇后,可是那手中的权利也堪比皇后了。
前朝后宫都是以陈家为首。
“玢儿啊!”
皇帝的表情虽然看着很难受,可是听到女子那略带生气但是心疼居多的语气,心里也是一阵暖流滑过。
“陛下的药呢?”陈贵妃慌乱地朝着门外的宫人喊道。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