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讪讪地朝着殇云笑笑:“知道啦!”
这个师傅难道就是一尊冷冰冰的雕像吗?
那么多灼热的目光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陈贵妃慢步走上前来,她的身后跟着大皇子苏若琦和二皇子苏若元。
陈贵妃一身金线绣成的牡丹襦裙,腰封上镶嵌着闪闪发亮的水晶。
闪得人的眼睛都要睁不开。
披风曳地,狐狸的毛发根根雪白,衬得陈贵妃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冰雪美人一般。
“别说,贵妃娘娘今天真的好美啊!”
“别瞎说,贵妃娘娘哪天不是美美的啦!”说完,还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继续看着走来的娘娘。
陈贵妃自然是听到了众人的议论之声,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她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从未有过半分失仪。
二皇子苏若元看着那投向自家母妃那一道道眼中闪现着惊艳的目光,他就为之骄傲自豪。
母子三人很快便走进了福兴阁,可是在走进去的一瞬间,陈玢儿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现在正坐着三个人。
就是她在正德殿看到的那三个人,苏若寒的救命恩人。
她的神色有些许的讶异,不过身为后宫的实际掌权人,这么多年她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行事风格。
反正过了今天,明天可就不知道是谁说了算了。
忍他一时又有何妨?
陈贵妃脸上堆着笑意,她也看到了溪月的丫头正站在皇帝的身边。
平日里,皇帝忙于政事,从来对她的娘家人不是很上心,如今,居然和溪月单独说话,让陈贵妃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
“臣妾拜见陛下。”陈贵妃微微俯身,淡淡地行了一个礼。
皇帝从前就对她说过,她在这宫中见到他时,也不必行大礼。这是他给她的特权。
苏若琦和苏若元兄弟二人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低下头给皇帝请安。
“都起来吧!”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老大和陈贵妃的关系很好。
就是老二与他母妃之间不是很热络,这其中的原因,他也猜到了七八分。
想必是因为这些年来陈贵妃对寒儿倾付的心血要多于他。
嫉妒可是最大的感情杀手。
可是今日母子三人居然一道出现在了这里,这可真是个稀奇的事情。
“谢父皇。”两个男子微微起身站起来,他们看着皇帝身旁的殇云,眉头不由皱得老高。
平日里都是母妃陪在父皇的身边,父皇身边的位置是属于母妃的,可是如今……
他们的视线又移向另一边,只见到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六弟,苏若寒。
上次见面距今已有几个月的时间,就在他们快要将自己这个亲弟弟忘记的时候,他居然又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京城,并且进入了皇宫。
这一幕给兄弟二人带来的冲击感不言而喻,可是苏若琦平时是个沉得住气的,他也只是眸色微动,将自己衣袖下的手攥成了拳。
苏若元则不然,他的心情全都写在了自己的那张脸上。
顿时黑的和煤炭一样。
“琦儿,元儿,来和母妃坐这边。”陈贵妃叫着兄弟二人,随着她坐到皇帝对面的位置。
就这样遥遥相对,兄弟二人分别坐在陈贵妃的两边,苏若琦还细心地为陈贵妃将凳子上的灰尘掸去。
皇帝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他们之间的距离相隔极远,可是他却能看到那一双如花美目,潋滟流光。
当初就是这样,清纯的眸色,深深的吸引了他,让他不自觉的陷入了爱情的旋涡。
可是如今物是人非,什么都变了。
皇帝没有忘记自己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丫头。
他大声的说道:“正巧你皇姑母也来了,朕今日便在此问问你的心意。”
在座的众人都将这句话清晰的听在了耳中。
皇帝说的那么大声,一来是为了让这阁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二来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帝王威仪。
皇帝说着话,然后目光突然看向自己身旁的苏若寒。
“朕最小的儿子,也就是你的若寒表哥,今年也是时候到了娶亲的年纪,朕心里觉着你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皇帝的话掷地有声,可是在听清楚了皇帝说的话之后,众人的脸上都闪现过一丝不可置信。
什么,他们没有听错吧?
皇帝要给陈家小姐指婚的对象,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先皇后所出的六皇子。
谁人不知道这皇帝最属意的接班人人选便是六皇子,如今,将陈家小姐指婚给六皇子,不就是说明了未来的皇后之位还是陈家人?
陛下对陈家果然是皇恩浩荡啊!
这让他们的心里如何能够不嫉妒?
许多人心里想的却是:陛下这一生最是多情,陈贵妃是陛下的初次心动,先皇后是陛下的一生挚爱,可是奈何先皇后芳魂早逝,人已去,纵然情深又如何?
最后,陛下的心不还是在那日夜陪伴着自己的人身上吗?
说来说去,陈贵妃还是最后的人生赢家啊!
众人的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可是林七却不这么认为。她清楚苏若寒和陈家的过节。
那可是隔着深深的隔阂,这一辈子都难以跨越过去的,皇帝的心里也十分清楚,如今,这个提议怕是有着其背后的深意。
林七看向远处的陈贵妃,果然就见刚才那个明艳的女子,脸上闪过一丝震惊。
她像是被定住一般,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玢儿,你意下如何?”
皇帝还好心地问着陈贵妃的意见。
这娘娘可真是被宠爱着的,这皇家难以见到的深情今日算是看到了。
别说陈贵妃,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脸上都闪现过一丝惊讶,瞳孔微缩。
对于溪月来说,她是陈家的女子,是他们的表妹,如今父皇却要给她找苏若寒当夫婿,那么他们不就成了老六的大舅哥?
陈贵妃还处于震惊之中,她的眼睛看向那个自己爱了快半辈子的男人,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皇帝的瞳孔里满是兴味,明明那张脸是笑着的,可是,映在陈贵妃的眼底却是一个手拿着冰冷的刀锋要刨开人心脏的刽子手。
“玢儿?”说着还笑着对陈溪月说:“你看你姑母都高兴坏了。”
皇帝的手拉着陈溪月的那双细白的手,他示意宫人再拿一个凳子放在他的旁边,如此一来,陈溪月就可以和苏若寒离得极近。
“寒儿,往旁边坐一下,给你表妹让一个位置。”
闻此言,苏若寒站起身来为陈溪月腾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人的空间。
父皇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犹如被狂风暴雨洗礼一般,在心里涌起千层浪花,每一下,都让他难以承受。
他的眸子不经意间看着林七所在的位置,看到小姑娘的脸上除了看戏的表情,别无其他。
是啊,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他们之间不就是普通的朋友吗?
他心里清楚父皇这么做自然有他的原因,他只能听从,默不作声。
宫人搬来新的凳子,陈溪月慢慢地坐下,她轻声地向皇帝说了声:“谢谢皇姑父。”
“无需多礼,都是一家人。”
后面的那句话,皇帝加重了语气。
陈溪月的身边就是苏若寒。此刻,她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那是独属于苏若寒的特别,她的衣服就那样垂在地面上,光影交叠处,她的影子和旁边少年的影子融为了一体。
她的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这是她第一次离自己心仪的男子如此之近。
刚才皇姑父说这件事的时候,若寒哥哥没有反对,那是不是也说明,在他的心里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自己的。
想到这里,陈溪月的心头涌上一股甜蜜的感觉。
看着陈溪月的小女儿姿态,林七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这是一个处于懵懂时期对于爱情充满渴望的女子才会有的表情。
她怕,这个女孩子注定要成为家族之间的牺牲品了。
苏若寒并不喜欢她。
现如今的希望有多大,以后的失望就会有多浓。
“陛下,玢儿还小。”陈贵妃呆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这个回答在皇帝的意料范围之内,他就知道陈家是不会同意的,不管是因为皇位之争还是为了这个溪月孩子打算。
“可是,朕觉得……”
“陛下,今日寒儿刚回来,讨论这个有些为时过早了,您也该问问寒儿的意思才是。”
陈贵妃身后的蜡烛噼里啪啦地响,似乎也在为这个紧张的时刻添上一层激烈的氛围。
陈贵妃开口打断了皇帝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可是坐在最上面的皇帝也没有半分恼怒,男人手里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
里面是新沏好的碧螺春,上面还飘着些零星的茶花。
男人轻轻吹到一边,放到嘴边品尝了一下。
头转向苏若寒所在的方向:“寒儿,你怎么想的?”
陈溪月原本听到皇帝的提议心里是止不住的高兴。
可是当她的眼神看向坐在下面的父母时,却见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是一脸忧愁地看着她。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
难道若寒哥哥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吗?他样样都不逊色于旁人。
姑母的话也相当于第二瓢冷水,迎面浇在了她的头顶。
一时之间,陈溪月的心里五味杂陈。
对于苏若寒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也是忐忑不安的。
在这场感情的旋涡里,难道只有她一个人是心甘情愿的嘛?
苏若寒轻咳了一声,他一本正经地对皇帝恭敬地说道:“儿臣但凭父皇做主。”
一句话让陈溪月的心里泛起了丝丝涟漪。
这么说的话,就是默认,他答应了?陈溪月的眼睛泛光,看着苏若寒的眼神更是娇羞带着崇拜。
苏若寒的话出乎陈贵妃的意料之外,这个孩子自幼对于感情一事便不甚在意,否则也不会到了这个年纪身边连一个女子都没有。
看他如今对待这桩婚事的态度,看来是真的不知道他遇害的真正原因。
可是一想到多年前的那个女子含着恨离去的模样。
不,先皇后的儿子,怎么能娶陈家的女儿,他们之间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若有一天,苏若寒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他一定不会放过溪月的。
更遑论会真心对待她!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了,不过朕也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君王,既然溪月丫头还小,那就等几年呢再说吧!”
这皇帝分明是话里有话,陈小姐今年已经十七了,早已过了及笄之年。
若是按这个年纪来算京城中大多数的女儿都已经有了人家。
偏偏这位陈小姐还没有。
皇帝如此说就不免让人觉得这陈家是嫌弃六皇子,而不愿意把陈小姐许配给六皇子。
这陈家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过是臣,居然敢公然打皇帝的脸,这是多么的嚣张啊!
陈若礼在下面听着皇帝话里的阴阳怪气,他好像是反应过来皇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果然是在那个位置上待了那么久的君王,他的城府可不谓不深。
不过,过了明天,这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想到这里,陈若礼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色。
“今日没有准备歌舞吗?”皇帝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
众人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在靠近池塘的地方有一条小道,刚好能够方便几个人通过。
“回陛下,原本是有的,只是让他们都退下了,怕扰了您的兴致。”
皇帝听完下面的话后,摆了摆手:“今日是寒儿回来的日子,怎么能少了歌舞的助兴呢?去,把他们都给朕喊上来。热闹一点才好。”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办。”一个身穿太监服的宫人急急忙忙地跑到外面。
因为走得急,连身上掉落的荷包也不知晓。
“那是?”这一个小小的物件却没有逃得过皇帝的眼睛。
皇帝身旁的老公公见状,快步走过去,拾起来交给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陛下,您瞧。”
一个制作精巧的荷包被放在了皇帝的手心。
“这绣工不错的,不过,一个太监怎么会有这等女儿家的物件?”
皇帝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他身边的人段不允许出现一些勾结后宫的小人。
一看皇帝那严肃的表情,老公公就知道是皇帝又多想了。
“陛下,这个是那小奴才的家人给他寄来的,不是什么别人赠的。”
老公公细心地替那人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皇帝狐疑地看向这个陪伴了自己将近半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