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予惜走在小五的身后,低着头,是存心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姑娘,哦,不对是冷姑娘,这一趟游玩可还尽兴?”
莫依柔怀里抱着云凡怡却还有闲情逸致问冷予惜。
“啊?”
冷予惜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是被人惦记了。
她慢慢移动自己的莲步,走到莫依柔的身前,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王后的话,还行。”
“那就好。凡之啊,予惜是个女孩子。初来咱们蓬莱人生地不熟的,你可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才是,知道吗?”
莫依柔耐心地叮嘱道。
眸光若有若无地看着冷予惜的模样,真真是越看越喜欢。
“是,儿子知道了。”小五连忙应声道。
母亲方才那表情也太明显了,只希望不要吓到小七,……予惜才是。
云敖茗看着这对母子之间的一言一语,眉来眼去,心里泛起深深的疑惑来。
难道,真的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这小子真的对这位冷姑娘有意!
“冷姑娘家住在哪里啊?”云敖茗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让莫依柔止不住地皱眉。
这老古董不会说话就别说,哪有一上来就问人家住哪里的呢?
人家若是想说自然会说。
莫依柔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冷予惜,那意思是在说:“这人就这样 你多担待啊。”
“父王,予惜她,不方便说。”
小五把冷予惜拉到自己的身后,迎着云敖茗那不太好的脸色回答。
这个举动惹得云敖茗心里很是不快,他只是在关心他好不好,来历不明的人怎么能安心么!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云敖茗冷哼一声。
言清的嘴角微抿,这个蓬莱之主脾气还是蛮大的,怪不得他的女儿会惧怕他。
“……”
“言清。”冷予惜的手拽了拽言清的衣袖并出声喊道。
“国主,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予惜来自天之涯。”
就是这简短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
什么,什么,他们没有听错吧,就是那个传说中不见踪影的天之涯。
仙界遗留下来的一脉。
“冷姑娘不是在说谎吗?”云敖茗一双如猎鹰般锐利的眼睛盯着冷予惜,想要看出些破绽来。
冷予惜嘴唇微勾,这国主还真是仔细。
“当然,信不信由您自己决定。”冷予惜眼眸透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她气定神闲地对上云敖茗有些危险的黑眸。
在云敖茗的眼里,冷予惜从始至终,眼皮都没有动一下,那眸中的坚定令他也深深佩服。
“哈哈哈,我说呢,老二为何会对姑娘不同,原来如此。”
云敖茗用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眼光看着云凡之。
不愧是他的儿子,选的姑娘也是这般的身份高贵。
察觉到云敖茗打量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冷予惜心里很不舒服。
她往后撤了撤。
言清见状拉着冷予惜的手,对云敖茗讲:“国主,林儿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去休息片刻,告辞了。”
“行吧,那冷姑娘好生修养,有什么需要尽管讲。”
对于云敖茗突然的热情,冷予惜礼貌地回了声:“谢谢国主的美意。”
随即便和言清离开了湖心亭。
与西泓百扉擦肩而过的时候,冷予惜也明显注意到了那惊叹的神色仍挂在脸上,久久未消。
“哪有你这么盯着人家看的?”莫依柔脸上神情严肃,沉沉地看着云敖茗。
小五心里也十分不安,自己和她的相遇本来就是糊里糊涂,从来不是什么有目的的接近,如今父王的一席话真的是让人心里生出不好的意味来。
“天之涯居然真的存在!”
云敖茗还沉浸在莫大的喜悦之中,若是凡之娶了冷姑娘,那岂不是也有了与仙界的丝丝联系吗?
太好了,蓬莱的名望又该更上一层楼了。
云凡怡看着自家父王如此行径,心里虽然不齿,但面上却不敢显露什么。
云敖茗看着西泓百扉那张脸上的惊讶,突然想起自己今日早上接到的信件。
他挺了挺身子,清了清嗓子道:“百扉啊,今日你家里寄来了一封信,说是让你带着凡怡回去瞧瞧,他们也想见见这未过门的儿媳妇。”
视线在自己女儿身上游移,却看到了云凡怡那不高兴的小嘴撅的老高。
腮帮子也顶得老高。
西泓百扉闻言眼眸里闪过一丝狐疑,这个时候吗?
但是既然都这样了,他也不能拒绝。
于是道:“多谢伯父告知,那百扉收拾收拾行李准备上路。”
西泓百扉俯身低腰,文质彬彬。
看的云敖茗是喜上眉梢,越看越爱。
“父王,儿臣……”
云凡怡在看到莫依柔那眼神时,闭上了自己即将要说话的嘴。
……
“你说什么?三公主要和西泓二公子回西山?”
冷予惜看着坐在她房间里的言清目光清冷地问道。
“嗯。”
这件事已经在蓬莱传开了。
“这蓬莱国主可真是一点也不顾及儿女们的感受,赶着鸭子上架。”冷予惜毫不客气地评价着云敖茗的为人。
言清听着冷予惜的话,心里乱糟糟的。
今日林儿的身份传出去,来日不知是引来多少人的觊觎和麻烦!
想到这里,他的手不住地敲击着桌面,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
冷予惜将床上的衣物全部都塞进箱子里之后,转过身来看着言清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不禁开口问道:“今日你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你不应该把你的身份就那么说出去。”言清答道。
冷予惜的表情一僵,她本来是没打算说的,但是云敖茗的眼光令她十分不适。
情绪上头,她就没有控制住。
话出口,她便后悔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们明天去送送三公主吧!”冷予惜想着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心里就很无奈。
“随你。”言清一向是听冷予惜的话。
冷予惜从床边的位置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言清的脑袋,圆圆的,根根黑丝密布,看起来比女子的发质还要好上百倍。
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亮光。
那清秀的眉宇间带着些疏离之气,却格外的高傲非凡。
“言清,若是你想离开,我不拦你。”冷予惜幽幽地说道。
正在思量事情的言清闻言,呼吸一滞,林儿在说什么!
他抬起自己的脸看向冷予惜,眼眸里满是不解:“为什么?”
“啊?”冷予惜对于言清的反应也是一脸的错愕,他为什么会这么意外?
“我是想,这一路上你陪我经历了这么多,我都没有问过你的意思,对你来说不公平!”
言清很快明白了冷予惜所指的是什么。
他嗤笑着说道:“反正我也是孑然一身,无拘无束,去哪里都一样。”
直觉告诉冷予惜,言清绝对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随意潇洒。
“所以你心里不必有任何的负担。”
言清看着冷予惜的眸子又继续说道。
听着这似曾相闻的话语,冷予惜的思绪飘飘洒洒,似是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后来呢?后来呢?
“笃笃笃”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透过窗纱看过去,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冷予惜的视线看过去,轻声问道:“谁啊?”
门外人踌躇片刻,语气深沉地答道:“是我。”
冷予惜回头看了看言清,两个人都听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小五,也可以说云凡之,蓬莱二皇子。
“来了。”冷予惜走到门前,犹豫了片刻将门扇打开,迎面就看到了正欲再次敲门的小五。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被轻易捕捉到的慌乱。
他今晚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便穿好衣服来到了这里。
有些话他要和予惜讲清楚。
“我,我……”
小五支支吾吾道,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的穿着,确实有些不整。
冷予惜的眼睛看出了小五的慌张,她微微欠身,让小五进去。
“既然来了,就别在外面站着,夜里风大,容易着凉。”
轻微的关心话语让小五的心里瞬间又被暖意笼罩。
当小五踏进房门的那一步,他便觉察到这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果然,在靠近窗子的地方,一张桌木前,圆形小凳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色锦衣的男子。
他正了正自己的衣冠,不论怎么说,他也不能在此人面前丢脸。
“言清,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小五的脸上不开心的神情瞬间暴露无遗。
语气也带着些初秋的寒凉之气。
言清闻言,眉目一挑,目光柔和地看着云凡之,缓缓道:“也是,这么晚了,二皇子不也是往这里跑吗?”
言清示意云凡之看看外面月亮的位置,告诉他如今的时辰有多晚了。
“彼此彼此。”
言清继续说道。
不争不抢,没有半分压迫,却让人心里顿生挫败之感。
“好了,好了。”冷予惜看着二人之间那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心里顿生无语之感。
为什么男人之间也会拌嘴呢?
这不是女子才擅长的事吗?
听到女子这带着些威胁气息的话语,两人瞬间噤若寒蝉,都低下了脑袋,仿佛刚才的那一幕都是幻觉。
“坐吧。”冷予惜率先坐到木凳子上,拄着脑袋看着窗外那柔和的月光洒满整个庭院。
“予惜,我来是想和你解释一些事情。”云凡之缓缓开口道。
似是鼓足了勇气。
“嗯。”冷予惜微微点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看着冷予惜这不咸不淡的态度,云凡之心里的警铃大作。
糟了,她一定是被今日父王的话给影响了。
“我和你的相遇从来都不是意外。”
言清和冷予惜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凡之。
齐刷刷的两道目光集中到云凡之的身上,使得男子额头不禁流出几缕细汗。
细细思量,才发现是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是存心和你遇到的。”
云凡之急得手脚并用,可是那嘴巴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地乱说……
言清看着云凡之这番样子,嘴角噙着一抹笑,忍得实在难受。
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言清故作口渴般去倒茶,却发现桌上的茶壶空空如也。
他侧眸不经意看着冷予惜,心里腹诽道这丫头永远都不知道添些茶水。
于是他又将茶具推回到原位。
云凡之不善的目光幽幽地看着言清那碍眼的手臂一直晃来晃去的,还嫌不够乱嘛!
冷予惜被云凡之这番笨笨的模样逗的直开怀大笑,她扭过头来,饶有其事地看着云凡之那被逼出来的眼尾红腥。
语气慵懒地说:“我还没见过你这番样子呢,小五,特别可爱。”
女子躺在桌上,青丝垂地,脸庞泛着一抹红晕,星星点点分布在两颊。
细腻白皙的皮肤,仿若星辰般璀璨的明眸,如羽扇般轻盈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着,格外的撩人。
小五这样看着,心脏不经意间漏掉了一拍。
他随即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下,语气闷闷地说道:“予惜,让你见笑了。”
冷予惜闻言,用手去拉云凡之的胳膊,迫使他抬起头来。
“你看我,有半分取笑你的意思吗?”
云凡之看着冷予惜那眨巴着的眼睛,木讷地摇摇头。
冷予惜拍拍云凡之那握在一处的手背,轻声说:“我知道你今夜来是为何。”
云凡之抬起不可思议的眸子,她知道?
看着冷予惜眼底的深色,也对,她一向是冰雪聪明的。
“你放心,你父王的话我是不会放在心里的。”
云凡之那原本纠结的心终于可以安稳地放下,他安静地望着冷予惜含笑的水眸,接着他又听到冷予惜说:“你是你,他是他。”
两人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
“咳咳咳。”
言清的一阵轻咳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冷予惜率先收回自己的手,藏在衣袖下面。
她眼神炯炯地看着言清和云凡之,缓缓道:“二位,天色不早,还是都请回吧!”
冷予惜指了指门的位置,打了个哈欠。
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肢和背脊。
等到冷予惜把门窗都关好之后,她无力地望着烛台上那支发着微弱烛光的烛火暗自发呆。
蜡泪凝聚,滴滴滑到天明。
夜风吹动帘帐呼呼作响,门扇被吱呀吱呀地撕扯着。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惊醒已经进入梦乡的人儿。
阵阵鼾声从被窝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