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的饰品在小匣子里堆得满满的,再来一件都要流出来了。
看着那堆东西,冷予惜不禁感叹道:“这可真不少!”
冷星认同地点点头。
“是啊,都快要把我的头皮都揪下来了,还好只有这一天,要是天天地这样,我这头发就要保不住,秃了!”
冷星的手穿过黑密的头发丝。轻轻散掉。
她最喜爱的就是自己这满头的青丝了。
冷予惜从丫头手里接过那象征着浓情蜜意的木梳,从上到下,慢慢地梳理着那亮丽的青丝 。
一手拢着,一手梳理。
她的动作极轻,生怕自己一用力会把冷星拽疼。
看着镜中那端坐着的人儿,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尾,永结连理齐相伴。”
待到这话落下,刚好那梳子也梳到末尾处。
“二梳梳到尾儿孙遍地福禄寿!”
“三梳梳到尾前世今生到白头!”
随着三句话的落下,冷予惜慢慢收起了那梳子。
眼睛朝着在旁边一直默默观看着的老婆子望去。
她可不会给人梳头,连她自己的头发都是随意地被自己胡乱一通挽起的。
这大喜之日,可不能因为自己梳的头让星姨出了丑。
“麻烦您了!”
老婆子上前接过那梳子,轻声道:“不麻烦,不麻烦。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但是却在一转身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正巧被冷予惜给看到了。
冷予惜心道:“这怎么还心口不一呢!”
就在冷予惜蹲在冷星的身旁,细细地观察着众人给她忙碌时,却听到冷星轻声地对她道:“谢谢你,予惜!”
冷予惜窝在冷星的胸前,扬起一张小脸,笑吟吟地道:“你一定要幸福!”
这不仅是冷云欣的祝愿,也是她从心底而来的祈愿。
冷星冲她笑了笑,一双手慢慢地拂上那张有些神似小姐的脸颊。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熙熙攘攘,听起来,不下百人。
冷予惜从冷星的怀里窜出,走到门口,顺着窗户缝看去。
只见有许多人走在石头小径上,中间的八人抬着一顶红色的轿子,最上面坠着一朵鲜艳夺目的红色绸花,一圈圈的,像是真的似的。
昨日他们几人做的那红绸子便是覆盖了整个轿子的轿身,来来回回,蜿蜒曲折,爬在上面,像是一条异常勇猛的巨龙,仰首向天。
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男子神采飞扬地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马儿通体雪白,脖子上悬挂了一个大红花,随着它的马蹄前进而一晃一晃的。
那男子抓紧缰绳,一双眼睛竟是直直地看向这边来。
冷予惜抓着门窗的手一紧。
因为她看到除了身穿一袭红衣的冷风外,还有两个她熟悉的人也走在队伍的前面。
是言清和云凡之!
“他们怎么会在!”
听着冷予惜细细的声音,那边被盖上了盖头的冷星问道:“什么他们?”
冷予惜闻言,回头看着从头到脚都已经被包装好的人,答道:“没什么,就是我的那两个朋友,他们也来了!”
队伍很快就走到了院子外,有人朝着门喊了一声:“里面的人,可准备好了?我们来接新娘子喽!”
听着这熟悉的嗓音,冷予惜走到床边,一只手摸了摸床边的帐子,道:“是云凡之的声音,看来他们是来做伴郎的。”
旁边早已是蓄势待发的喜婆们对丫头们挥了挥手,道:“该走了。”
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下传来声音:“你那两位朋友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话是对冷予惜说的。
冷予惜垂眸,似是认同。
看着冷星从自己眼前坐起身来,脚步朝着门口走去,周围的人皆是搀扶着她。
冷予惜似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冲了过去。
挡在冷星面前,道:“等等!”
搀扶着冷星的一个婆子道:“小小姐,别再闹了。”
冷予惜一个眼神飘过去,冷声道:“谁说我闹了?”
然后,只听冷予惜一字一句道:“星姨,我要给他出个题,答对了,你才能出去,否则,就别想进来!”
后面的话是故意说给外面的人听的,冷予惜加大了声量,所以门外的人自然是不会听不到的。
喜婆神色一变,难以置信道:“老身做了这许多年的行当,还未听过如此行事的。”
当即,她便低声对冷星道:“姑娘,您万不可让新郎等久了,否则误了吉时就要不好了!”
盖头下的冷星闻言,略一思索,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出声道:“予惜,我看就……”
哪知,冷予惜却道:“星姨放心,误不了多少功夫,我只是想要试探试探他对你的心有多真。”
终究是小孩子心性,冷星也就由着冷予惜去了。
于是点点头,转身又走向床边。
看着冷星回头,那婆子也紧忙跟上,不然这新娘子要是磕着碰着了,该如何是好?
遇上这小小姐,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喽!
她其实也是很好奇的,想看看这小小姐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前提是不能连累到她的身上。
看着冷星慢慢踱步到床前,在众人的搀扶下重新坐回到床上。
冷予惜收回目光,语气轻快地对冷星道:“星姨放心。我保证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新郎!”
冷星听着这话,越品越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叫还她一个完完整整的新郎,冷风,他现在不完整吗?
冷星都想要揭开头顶的盖头,亲自去问问予惜究竟想干什么了,毕竟这心里没底,就跟失去了方向的船舶,茫然无措。
紧挨着她的喜婆见势忙拉住她的衣带,好心劝道:“我说姑娘呦,有一个小小姐就已经很闹心了,您就别去凑热闹了!”
被拉住了衣带,冷星也没办法,只好坐回原位。
不然若是衣服被扯坏了,要去哪里再找一套合身的喜服呢!
只不过,她的那颗心却是似浮萍一般,浮浮沉沉,没有归处。
随着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外面的人声喧闹达到了鼎沸 。
“噢,新娘子出来喽!”
抬着轿子的轿夫们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硬汉,他们的声音最大,也最引人注目。
有的,甚至于还挽起了袖子,准备落轿。
却没想到走出来的是一袭青衣,缓步而来的青衣女郎。
此女子面带微笑,唇角微勾,头发被一根随意的白色丝带紧紧扎起,慵懒中带着一丝灵动,俏皮中透着一股可爱。
让人一见倾心再见忘我,但是,却不是新娘。
待冷予惜站在院子中央,脚下的绣花鞋也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皆是一脸狐疑地望着女子身后的那扇紧紧关闭着的房门。
这下子,队伍中的很多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挂着深深地疑惑。
有些人在底下悄悄地议论开来。
“这新娘子咋没出来?”
“不会是反悔了吧?我听说这新娘很久之前就该嫁给新郎了,可是不知怎的,硬是拖了许多年,最近才又答应的……”
“肯定是有情况!”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消片刻的功夫,这迎亲队伍倒是像极了耍猴子的马戏团。
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坐在白马上的冷风听着身边的窃窃私语,一张脸早已由春风得意变得暗沉无比。
他紧紧地勒住了缰绳,谁知这一勒,或是勒到了白马的喉管。
那白马竟是原地跃起,嘴里发出一声痛呼。
“小心!”
众人见状都纷纷惊出一身冷汗,忙用衣袖去擦。
反应过来的冷风蓦的一松缰绳,那白马没有了禁锢,感受不到疼痛,竟是安静了下来。
马蹄着地,悠悠地摇着那长长的马尾儿。
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望着不远处那个青衣女郎。
云凡之看到冷予惜从屋子里走出,本来没有多惊讶,因为他本就知道冷予惜今早的打算。
但经历了新郎差点从马背上摔下的事情,他有必要上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身穿一袭藏青色锦衣的男子朝自己走过来,冷予惜伸出自己的右手,朝着他摆摆手,道:“你好啊,伴郎。”
云凡之闻言,脚下的动作一滞。
抬眼看向面对着他,一脸笑意的冷予惜。
今日予惜这脸上的笑与往日不同,总感觉有些假,就跟敷了一层面纱在脸前,遮挡了后面隐藏的情绪。
让云凡之捉摸不透,深深拧眉。
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上前一步,语气轻缓地问道:“予惜,新娘子怎么没出来啊?”
冷予惜鼻头一缩,笑意浓郁道:“不到出来的时候,为何要出来?”
坐在马上的冷风眼皮子直跳,直到看到冷予惜大摇大摆地从屋里走出来之后,他就感到了一股来自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惶恐不安。
此刻,他将心头那股不安暂且搁下,仰面问站在院子中央的冷予惜:“那敢问小小姐,何时为“时候”呢?”
冷风抱拳,手里仍旧握着那半截缰绳。
话音落下,只见冷予惜伸出三根手指头,直截了当地道:“好说。只要新郎完成了三件事即可。”
女子的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古怪,冷风瞧着,也未能看出什么。
脱口而出道:“哪三件事情?”
冷予惜唇角微勾,走上前去,直接走到那匹白马儿的面前。
白马儿看到冷予惜后,反而将自己的脑袋往冷予惜的怀里戳。
那毛茸茸的马脑袋异常得大,挠得冷予惜的胸口痒痒的,女子伸出手去阻止。
哪知,那马儿使了劲的,硬是要去碰一碰冷予惜才甘心。
最后,女子伸出二指在白马儿的额头上轻点,那马儿便如吃到了鲜美无比的牧草般,扬起巨大的脑袋,冲着冷予惜甩了甩脑后的几缕鬃毛。
鼻间发出满足的哼声。
冷风在马上坐着,屁股底下却是如坐针毡,额头顿觉有血气向上涌去。早上他翻身上马时,这匹白马不知什么原因,竟是不肯配合。
直到叫来驯马的师傅们, 一番轮流上阵,这才堪堪使得此马答应了载他一程。
他驯服不了的马在冷予惜面前反而是一副谦卑恭顺的态度,差别也太大了!
眼前忽然一亮。
原是冷予惜大手一挥,众人面前出现了三样东西。
分别是火盆,镜子,以及一把生了锈的弓箭。
言清站在白马儿的右边,一双手负在身后,眼睛看着那三种倒映进他眼眸里的物件。
每一件看起来都很普通,就像是从别人家借来似的 。
那火盆的边缘有着一片片黑漆漆的区域,像是使用很久,不堪重负的样子;镜子也是一片明亮,将人影清晰地收集起来,呈现在人的眼前;至于那把弓箭,旁边只放了一只利箭,通体皆是墨黑色,只是箭头闪着寒光,使人不能直视。
冷予惜指着这三样东西道:“跨过火盆,看清镜中人 ,拉开弓箭,击中那边树上的红果就是了。”
众人这么一听,皆是捧腹大笑了起来。
一个浓眉大眼,身形高大的轿夫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这样!”
说完,他对坐在马上穿着一身喜服的冷风道:“兄弟,上啊!”
“就是,这么轻松的三件事,就是我都能轻轻松松完成。”
一个跟在轿子后面的人小声地道。
冷风一看,立即翻身下马,身形瞬间落到地上,将缰绳递给旁边的人。
他挺直腰身道:“好说。”
冷予惜看着冷风脸上的不以为意,一只手伸出,拦在他的面前道:“且慢!”
冷风的身形微顿,迈出去的脚堪堪收回。
他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将冷予惜的表情看了个遍。
下一秒,那火盆突然冒出三尺高的火焰,噼啦啪啦地响着,里面明明没有柴薪,却烧得极旺,仿若烈火烹油。
镜中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被一团浓浓的雾气笼罩,至于那把弓箭则是平平无奇,没有异常。
但是,直觉告诉冷风,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他对于冷星的爱是从少时到如今,点点滴滴的积累,没日没夜的期盼,他相信自己坚定不移的情意。
冷予惜看着冷风那深深的眼眸,语重心长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如果你有其中一个没有完成,那么你就不能把我星姨带走。”
最后一句话,让冷风的眸光骤然变得可怕。
他眼眸翻涌着情绪直直地看向冷予惜,仿佛一把利剑,要将其捅个窟窿出来。
见状,云凡之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到冷予惜的面前,对上那寒光。
将那视线与冷予惜隔绝。
冷予惜看着那宽广的肩膀在自己眼前慢慢放大,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冷风收回目光,攥紧了拳头,冷冷应了句:“好。”
随即目光擦过云凡之的衣袖暗自看向那间屋子。
心里暗暗道:“星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