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风吹动,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惊醒了木讷在原地的冷予惜。
她拍了拍自己有些烫的脸颊,眨了眨眼睛,随即望着男子高大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墙角。
藏在袖子里的手终于松开,手心汗淋淋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一层亮晶晶的光芒。她走到那水盆旁,照了照,喃喃道:“为什么不红呢?”
正暗自出神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轰轰轰,仿佛带着要将屋顶掀塌的力量,冷予惜扭头赶紧跑了出去,脑袋看向院子后面。
只见在后院的一个小房子里,那烟囱正在冒着浓浓的黑烟,一股一股地飘向湛蓝的天空,而那黑烟气势汹汹,没有片刻的功夫,头顶的那片白云都被染成了烟熏色。
茅草屋里传来一声声的咳嗽声。是男子压低了的声音,仔细听,还有些粗喘气声。冷予惜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她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站在茅草屋外,冷予惜都闻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烧焦味道,令人作呕,恨不得吐上个三天三夜,很难想象里面的人是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坚持在里面继续“劳作”。
她屏住呼吸,提着裙摆,一下推开那扇木门,里面的人也听到这动静,迅速朝着门口看来。
四目相对,冷予惜不由地捂紧了嘴巴,咳嗽不止,嘴里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声音。也不知是笑声,还是哭声。
上官云殇立马从地上起身,大步迈了过去,在距女子不足一米处站定。
因为他比冷予惜要高出一个头来,所以他看着女子的目光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俯视。
离得近了,上官云殇才看明白,这女子竟是在偷着笑呢!一双美目望着他的半边脸,这让他不禁心生怀疑,看向悬挂在门边的一面镜子。
这一眼,差点没把他自己送走了。
镜中人头发根根竖立,朝天而去,眉峰处有着清晰的几道黑痕,从眉骨一直到眼侧,这还算是好的。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的下半张脸就好像是从煤堆里扒出来似的,比炭还要黑上三分,若此时把他丢到乌鸦堆里,保管分辨不出一个真假来。
男子曜黑的双目在冷予惜眼前转了转,一双沾满了灰尘的手无助地拍了拍衣角。语气低低地道:“对不起,好像厨房把我给点着了。”
冷予惜:“?”
意识到自己的语序好像出了问题,上官云殇又立马改口道:“不是,我是说……”
冷予惜一把拉住上官云殇垂在身侧的一只满是黑色痕迹的手,打断他道:“哼,我知道了,确实,厨房差点把你给变成烤全羊~”
可不是,浑身上下都是黑的,就算是吃,味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女子的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墙壁都被熏得像锅底一般,不堪入目。
看了看那还在冒着生烟的灶台,冷予惜走过去蹲下身子望了望。
心道:“她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无完人,金无赤金。纵使能力如上官云殇,也会有自己不擅长的领域。”
冷予惜把上官云殇请出了厨房,让他去打些猎物回来,而她自己则开始将某人弄出来的一堆烂摊子收拾干净。
先是用扫帚将地上的灰土扫到一边,再将熏黑的墙壁恢复如初,最后是把有了裂缝的灶台进行修补。
等她把这一切都料理好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冷予惜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后腰,许久没有干这活计,竟有一些吃不消。
她把锅铲重新洗了洗,将锅里的焦炭盛出 ,倒进一旁的铁桶里。
随后搬来一个小木凳,坐下下去,想着先休息一会儿。
双手拄着脑袋,还没一会儿的功夫。
女子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向着这边缓步而来,手里拎着一只鸡和一只肥美的兔子。至于为什么说肥美,那是因为那只兔子已经被某人拔光了所有的毛,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肌肤,很有料。
想来,他是怕自己把活着的兔子拿回来,她会舍不得下手吧!
真的不得不说,上官云殇还是个心细的人。
看到坐在门边发呆的女子,上官云殇脸上就不知不觉地挂上笑容,他朝着女子道:“予惜,我回来了。”
冷予惜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从板凳上起身,几步跑了过去,围着他身边转了几圈,目光从左手到右手,再到身后背着的大布包 鼓囊囊的,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她语气有些劳累,道:“回来就好。这是什么?”
说着,冷予惜拍了拍上官云殇背上的那个大布包 ,里面软软的,一点也不硌得慌。
听着女子话语里的疲累,上官云殇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怎么了?声音这么弱?”
冷予惜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长时间不运动,有点不适应。”
说完,她冲着上官云殇露出一个“你放心好了”的表情。
上官云殇看了看她身后的那间茅草屋,发现烟囱已经被修好了,他扛着身后的东西走了进去,冷予惜也跟在后面。
一进去,上官云殇就明白为何女子会累成那样。
他走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废墟,如今竟然都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而他离开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一个女孩子能做成这样,可见是赶出来的。
上官云殇放下手里的鸡和兔子,也把身后的布包扔在一旁的角落里,问冷予惜:“怎么不使用术法?”
闻言,冷予惜怔了怔,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男子是什么意思。
她叹了一口气,道:“这是要用的,又不是看的。还是自己动手修比较保险。况且,这个小院也不是我凭空变出来的。”
话落,冷予惜低下脑袋,攥了攥手指,继续道:“这是我在天之涯盖好的,只不过是把它移了过来。”
听到这里,上官云殇的眸光微沉。他说为什么这个小院里的一切都那么逼真,没有半丝灵力波动的痕迹,原来竟是真的!
那他刚才算是毁了她的心血吗?
想到这里,上官云殇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望着女子低沉的脑袋,他走到角落里把布包里的东西倒出,哗啦啦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闻声,冷予惜抬头看去。
只见那布包里装的不是别的,而是各种各样的蔬菜,还有一小袋面粉,一小袋大米。包括调味品。
她怔怔地看着,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知道需要买这些的?”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在这方面,上官云殇是个一窍不通,能把盐当做糖来放的人。
面对女子的一番惊讶,上官云殇撩了撩额前掉下来的碎发,笑着道:“又不是傻子,只要我用心去留意,没什么不会的。”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吹牛,因为毕竟,厨房在他的手里毁了一次,面目全非。
可是他明明是按着书上记载的一步一步来的。
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一时想不出,也没有思路。
看着上官云殇脸上渐渐改变的神情,冷予惜看懂了,他这是又想起自己的战果了。
随即,她把上官云殇拉到她方才坐过的那只小木凳上,按了下去。
男子正欲起身,却被冷予惜郑重地警告道:“不许动!”
上官云殇一双黑眸直勾勾地望着女子的星眸。
只听女子一句一句道:“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插手!可听明白了?”
话落,上官云殇虔诚地看着女子,点头道:“听明白了。”
也是,他一动手,怕是又是一场劫难。
到时候反而是给她添了麻烦。
她都饿了那么久,直到现在连一口热乎饭都没吃上,都怪他。
于是,上官云殇就眼睁睁地看着冷予惜走到门边从铁钩上取下围裙系在腰间,随后洗菜,和面,热锅。
一时之间,厨房里面热火朝天。
女子挥洒汗水,做起饭来行云流水。上官云殇突然觉得一个家里有一个会做饭的就好了,他也不必非要在这上面死磕,吃坏自己倒是无事,万一把惜惜吃坏了,可不好了!
在男子欣赏的目光下,这顿饭总算是出锅了。
一眼看去,白花花的大馒头铺满了竹扁,个顶个得漂亮,圆润。
冷予惜弯腰从中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碟,拾了几个放进里面。
端到桌子旁朝上官云殇招手道:“快过来,尝尝。”
冷予惜又回去忙活,将几盘小菜和碗筷全部上桌,找了两个还算干净的圆凳推了过去。
上官云殇坐在对面,看着这满桌子的佳肴,一想到这些全部都是冷予惜做出来的,他的心里就很满足。感觉这里就像是一个家一样。
他从未过过这种生活。
冷予惜拿起筷子戳了戳那馒头,有些失望地道:“许久没做了,厨艺好像退步了。没有小五做的好。”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本身没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想到了,就提一句,可是想起某人有些狭窄的心胸。
冷予惜又忙道:“你快尝尝啊!”
眼看着上官云殇拢着袖子,目光落在那被自己戳了一个窟窿的馒头上,却没有动嘴的意思。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起身递到上官云殇的唇边。
嘴巴旁边被一个软乎乎的,暖和的馒头靠着,这画面莫名的诡异。
上官云殇默默地低头咬了一口,看着那个缺口,冷予惜笑了笑,给他放到碗里,随即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夹了几口菜,开始疯狂地撕咬手中的馒头。
有了一个小馒头打底,感觉终于没有那么饿了,冷予惜才慢慢地放缓动作。
一抬头却见上官云殇吃得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嘴里细嚼慢咽着一口软乎乎的大馒头,吃得颇为认真。
两只手放在碗边 ,一只手捏着碗碟的侧面,一只手还在撕馒头的外皮, 好似在做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般专注。
手边的筷子却是纹丝未动,连一点油腥也不曾沾染。
冷予惜摸了摸自己半饱的肚子,一面道:“这菜色还行,虽然我许久没做了,但……还能入口。”
其实她想说的是至少比他做的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伤别人自尊心的事,她还是不要做得好。
她指着一盘红色的娇嫩的肉块道:“你亲手猎得的兔子肉,我加了辣椒,味道鲜美!”
说完,她竟是自己亲手夹了一块,原本上官云殇打算将自己的碗碟往前推一推,手都伸到一半了,又蓦得缩回来。
因为,那块肉不是夹给他的,最后跑进了女子那张娇嫩欲滴的小嘴里。
一口下去,只听汁水爆满,顺着唇角流出一道油痕。
看着上官云殇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冷予惜一面津津有味地吃着,一面暗自偷笑。她知道这家伙想干嘛,她本来也是想给他夹的,但是筷子走到半空了,她又很想看看若是自己不给他夹,反而自己吃了,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这反应果然如她所料。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上官云殇囧了半天之后,居然站起身来,她抬眸望着男子高大的身影在眼前变大。
半晌,那盘红烧兔子肉竟是被上官云殇一把从桌子中央端到了她的面前。他还对她道:“喜欢吃就多吃点,我不跟你抢。”
冷予惜懵然地看着他,嘴巴忽地张开,半天却是一个字音都没有发出来。
关键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评价上官云殇的这个行为了。
女子的圆目大大地睁开,眨了眨,随即用筷子点了点那兔子的脑袋。
胡乱地道:“你不跟我抢?那还有什么劲?”
一句话直接给上官云殇说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弦外之音?
意思是要他跟她争一争?这样才有意思。??
没等他想明白,冷予惜咣地一声将洁白的瓷盘放到了上官云殇手边的碗旁 ,道:“吃它。”
在女子目光的注视之下,上官云殇悠悠地夹起一块慢慢地送入嘴里,画面似乎静止了。
男子的眸光忽地放大变亮。
见此,冷予惜会心一笑,没再说话,吃着吃着,她觉得四周的环境突然暗淡了下来,一抬首,透过窗子,才发觉夕阳已经落山了,而东山处的月亮却还没有如约而至。
无法,她只得起身去寻些烛火。眼见女子起身,上官云殇本也打算起身,却被冷予惜喝住:“你吃你的,别管我!”
接着 ,她便走到了角落里的一间暗阁里,用手伸进去掏了掏,果然,片刻之后,便见她手里握着几根鲜艳的红烛。
向着这边走来。
而上官云殇在冷予惜转身朝这边走的那一瞬,目力极好的他便瞅见上面的纹样,似乎是龙凤呈祥 ,这明明是人成亲时才会使用的东西!
他瞳孔骤然一缩。心脏凝了片刻。
女子将蜡烛放在桌旁,将其点燃。一下子,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随即看着上官云殇慢慢睁大的眸子,眼睛一亮道:“对了,我去取个东西,你等我回来。”
说着,便跑进了夜色之中,男子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衣角,却未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