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垚哥,咱们又不是他养的家禽……咱们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电话那头,林文跃嗫嚅的说道。
这话别人说还好,但从林文跃嘴里说出来,就给人一种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既视感。
何垚没说话,由着林文跃又发泄了一阵子。
后来大约是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无奈说道:“那就晚上十一点半在德隆碰头?我摆完摊,咱们一起?”
“好。”
这一次何垚答应的很痛快。
何垚叹着气挂断电话,引得旁边高明调侃,“老板,你来国内没几天,这社交倒是突飞猛进。”
何垚趁机问高明,之前听没听说过伦叔、小智哥这伙人。
高明想了一会儿,不确定的说道:“小智哥这人没有耳闻。不过这伦叔……要是我没弄错。他应该之前在东老大手下做事。当时跟马四哥竞争现在的江湖地位。后来算自己单飞了。”
那就是很明显竞争失败了。
何垚点点头。
人最后走上什么样的道路,都有过去可以追寻。
不过何垚并没等到十一点半,提前摸去了德龙。
没跟林文跃打招呼,何垚自己在夜市上乱转。
在一个卖明料片料的固定摊位前,被一个年轻人给拉住了。
这年轻人何垚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老板,是我!上次在一个卖莫湾基的地摊上……”
年轻人很兴奋。随着他的自我介绍,何垚很快回忆起来。
就是上次在林文跃地摊前闹事,说自己赌石给母亲治病的年轻人。
说实话何垚对他的印象算不上好。
甚至在知道他拿母亲化疗的费用赌石的时候,是心存反感的。
可后面回想,年轻人说的也不能算错。
钱只有那些。
赚钱的速度赶不上医院的花销,睁着眼睛等死是早晚要面对的事。
赌石沾个赌字,或多或少都会有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心理。
所以对年轻人冒进的行为,虽不认同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况之下并没有标准答案。
何垚顺口问道:“你母亲……怎么样了?”
不知道那料子让年轻人赚了多少,但肯定不至于亏本。
年轻人像是生怕何垚跑了,伸手扯着他胳膊,“谢谢老板。那料子让我赚了两万多!我在解石店按照你说的解了第二刀以后,就直接卖给有意向的老板了。”
像古志进那种经营模式的老板,向来很热衷在解石店切机旁截胡。
比他们赌蒙头料的风险小、价格又比摆在摊位上的有性价比。
“老板,你能上眼帮我看块料子吗!”
年轻人兴奋的看向何垚,并将他朝一个方向拉扯。
何垚将对方的手扒拉下来,“赌石要见好就收。手头上的钱足够一段时间之用,去寻摸个稳定的收入来源。才是对家人最负责任的做法。”
年轻人点头如捣蒜,“行行行,老板说的我记下了。下次、下次一定!求你了老板,帮我看看这块料子吧。”
两人说话间,拉扯之下来到距离不远的一处地摊。
年轻人飞快地蹲下身,抱起一块带有黄色斑块的暗红色皮壳原石。
这块料子不算小,呈不规则方块状,高宽大约有三十公分上下。
真难想象这个身材并不魁梧的年轻人,竟然玩儿似的就给抱了起来。
把货主看的直吸冷气,“你小心点!这料子摔了你可赔不起!你刚才还的那个价,我连本钱都卖不出来!”
年轻人的语气很狂妄,“看不起谁呢。料子要是好,价格还能再商量。”
这块原石何垚不用细看,上眼就差不多知道表现。
因为这是一块他再熟悉不过的木那原石。
虽然伴有黄色斑块,但还算是比较典型的木那杨梅皮。
因为颜色酷似杨梅外皮,又是知名场口所出。因此区别于其他被叫做“皆堆角”的红皮原石,有单独的称谓。
红色砂皮,上面沙砾感明显。在微弱的光线变换下,一颗颗沙砾组成一大片浓重的阴影。让料子的颜色看上去更加深邃。
初看不错,但真要赌还要判断更细微的表现。
关键是何垚并不打算帮年轻人上眼。
倒不是他自持赌石本事多高强。
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并不希望眼前这个年轻人误入歧途,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
赌石这件事本身并不存在对错,就像一把锋利的刀。
是工具还是凶器,往往在持刀者一念之间。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作为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何垚觉得自己表达出来的善意已经足够对得起自己的道德感。
所以他摇了摇头,在年轻人殷切的目光中,冷漠的说道:“我看不出来。帮不到你,不好意思。”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年轻人抱着料腾不出手拉何垚。情急之下 将料子随手往地上一放,转到何垚对面,拦住他去路。
“老板。老板,就这一次!求你了,就帮我这一次!”
他的声音急切又卑微。
却让何垚联想到看过的电视剧里,那些瘾君子哭求给他来上一口的模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会儿倒是让何垚有些怀念出云的狗脾气。
要是他在,这狗皮膏药早就被他捶没影了。
夜市上人来人往,那块突兀的木那杨梅皮,终于不知道在谁的脚底下被踢的滚了两圈。
翡翠原石密度高,一般的磕碰不会造成什么要命的损伤。
但那货主显然想借题发挥。第一时间从摊位后面跳出来,扯着年轻人的衣领让他赔。
没了他这个拦路虎,何垚径直朝前走去。
身后年轻人的喊叫声还在往他耳朵里钻,“会赌石了不起啊!莫欺少年穷!”
货主将年轻人扯回自己摊位,“那你也别欺负我!要不然我就报警把你抓起来,找你家里人赔钱!你看我这原石,边角都被磕没了,肉都露出来了!你说怎么办吧!”
何垚虽然在缓慢往前走,但支棱着耳朵留神捕捉着后面的对话。
年轻人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落入他的耳朵。
“我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就九万。要么你卖给我!要么就报警吧!”
何垚在心里短暂的纠结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毕竟人没有前后眼,在不承前因也不继后果的中间过程,并不知道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