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垚原本对这块料子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但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着实让他心生反感。
    他朗声说道：“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这料子如今既然在我手上，理应我离手之后再给两位看吧？”
    曹小姐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一声，转过头去。
    像是跟何垚多说一句话都玷污了她。
    尹总走到何垚身边伸出手，“没听曹小姐说前面她已经询过价？要说先来后到，也是我们在先、你在后。识相的就痛快交出来，我懒得跟你啰嗦。”
    何垚微微一笑，“买定离手。既然已经离手，那先前的交易自然终止。要不然，半年前看过的料子，还指望使用先来后到的特权呢？”
    对于何垚这番就差指着鼻子点名的话，尹总气急败坏。
    拉住闻讯赶过来的店主，说道：“谁说了也不算。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不如让老板自己说！”
    都不用店主开口，何垚就知道他会说什么。
    一个为了扩大经营，言语无状想方设法也要把隔壁挤兑走的人，能有多高尚的品格。
    果然，这店主弄清楚双方争执的缘由，想也不想冲何垚说道：“老板，确实是这位曹小姐先看的这块南齐原石。要不然……您再看看别的？我们店里的货个顶个有表现，一定不会让老板失望。”
    话音刚落，苏老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真要这么算的话。这群人当中最早要下手这块料子的人是我才对吧。”
    他怀里抱着刚才那块木乱干，看样子是再跟货主谈价的过程中被这边的动静打断。
    店主见苏老板发话，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苏老板现在不是有更好的选择了吗？这块料子不如就卖曹小姐个面子？”
    苏老板看了一眼面色不悦地何垚，知他们一定是因为这料子起了矛盾。
    大约是念及刚才何垚拿出时间陪自己来赌石，所以苏老板说道：“我个人赌石是个人行为。帮公司赌石是我的工作范围。这并不冲突吧？”
    这下轮到店主没话说了。
    刚才可是他自己跟苏老板打商量，卖人一个面子。
    见再没异议，何垚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黑皮蜡壳上。
    刚才依稀听到店主说这是一块南齐原石。
    南齐场口开采出来的原石分为黑皮蜡壳跟黄、白两色砂皮为主。种水较高的同时，这个场口最脍炙人口的一个特点是“南齐出妖怪”。
    说的是南齐场口原石的颜色，又多又跳脱。
    最有代表性的福禄寿三彩翡翠，就多出自南齐。
    料子差不多有两块红砖大小，厚度差不多掌余。目测近三十公斤。
    何垚上手的时候，却感觉到超乎寻常的压手感。
    这种感觉旁人可能发现不了。但对何垚来说，任何细微的重量差别都无所遁形。
    原本只是看不惯那位曹小姐跟尹总仗势欺人的嘴脸，这会儿何垚却是真来了兴趣。
    “这料子什么价？”
    他开口问价，让原本气冲冲准备走人的曹小姐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处支棱着耳朵听起来。
    这料子可不便宜。要不然苏老板也根本没必要做取舍。
    这么灰溜溜走了，可不是她的风格。
    要是因为价格谈崩了，她刚好可以现场施展金钱魔法，让这个泥腿子知道跟自己作对的下场。
    她跟身边的尹总使了个眼神。
    对方立刻会意，露出一个奸诈的坏笑。
    当面踩人这种事，他最喜欢。
    看着前一秒还在嘴硬得瑟的对头，下一秒被群嘲、被狠踩进泥潭。那种舒畅感别提多美妙了。
    这块南齐，看起来就不是小价位的料子。
    只不过这会儿的何垚，没有继续跟他们针尖对麦芒的闲情逸致。
    对店主来说，料子不管卖给谁，只要不少赚就是个好买卖。
    店主立刻满脸笑容，“一老板承惠，这料子叫价一百二十万。既然是苏老板朋友，底价九十五万。”
    “多少？”何垚问道。
    店主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九十五万……苏老板是知道的。我这摊位上不好的料子他也看不上啊……”
    尹总脸上的表情更加荡漾。
    在他看来好戏已经启幕，朝着他预期的走向快速发展。
    他甚至数了数马上要成为围观群众的赌石客们。数量差点意思，不过也凑合。
    哪怕何垚只是来上一句“贵了”，他马上就能借题发挥。
    何垚没说话，头也不回的朝旁边走去。
    “哎，老板。这料子你再好好看看。真真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我店里前天刚购入台油切。免费送你一刀啊……两刀也行……哎……”
    店主不愿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倾情挽留何垚。
    尹总立刻来了精神，“嗬，刚才不是还挺牛的吗？机会给你你都没本事留住。这叫什么？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嘲讽完何垚，他又转头看着店主说道：“进状态了是怎么的？不记得这是曹小姐想要的料子了？你就是送他一百八十刀，给他切成渣，他也要不起！”
    摊位前的赌石客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有那么几个厚道的开口道：“其实这南齐也不是不能下手赌一赌……皮壳上落着松花呢。黄、紫两色在石皮上看不出表现。保不齐真是一块造假天花板。这个头也能冲一冲手镯，只要能切出五条以上福禄寿，本钱就有着落了……不过也得看种水到没到冰种。但这个头大啊……一公斤打一条还小三十条呢……”
    旁边有人开口了，“我的哥哥哎，您是在讲冷笑话吗？这料子就算是三彩，那也不可能均匀排布，等着你往上套镯圈呢。三十条里要真能出五条以上，就偷着乐吧。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还是能下手赌一赌的。”
    “重量跟个头是摆在那的。只要种水到了，不是福禄寿三彩也能卖钱。加上镯心边角料这些……还是有的赚的。也不怪这老板说走就走，小一百万呢……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出来的……”
    尹总不耐烦的听着他们七嘴八舌，清了清嗓子，“九十五万都拿不出来，还敢不长眼睛抢曹小姐东西。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堆起满脸微笑，“曹小姐，这料子你要不要再上眼看看？”
    曹小姐甩了甩脑袋，正准备开口之际，何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这里是怎么做生意的？连个收款码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