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兮与他也没什么话说,打了招呼就带着人进了船舱。
顾宴城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船头,玄色衣袍加身,外披着黑色大氅,身形修长,薄唇轻抿着,一双剑眉微微蹙起,脑子里全是他的小姑娘。
季名站在身后眼见主子不开心也不敢开口说话。
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有人受不了船舱里憋闷出来透气,他不喜嘈杂才转身进了船舱。
船舱不大,胜在雅致,季名要了上等房,此时顾宴城半躺在床边,一手拿着书册,一手撑着脑袋,听着季风在汇报。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半响才听到他“嗯。”了一声,挥挥手让人退下。
…
沐文翼拿着秦子尧给的药材名单,先是在江南搜寻一番,好在南府在江南很有名气,收藏的药材不少。
只是在看到一味龙血珠草的名字时犯了难,他虽不识药理但南府药材铺的掌柜的也不知这味药是何物。
只得带着已经拿到的药材先回府。
秦子尧正在为南越伦扎针,如今蛊虫还未解只能用针延续时间,可终归治标不治本。
沐文翼进屋时正好看见这一幕,秦子尧依旧一袭白色,似仙似玉般美得不可方物,若是女子怕是与沐婉姝的美不相上下。
沐文翼没敢打扰,凑近沐婉姝轻声开口,“妹妹,可知道龙血珠草?”
好歹也是药王庄弟子知道的总要比寻常大夫多些。
果然听闻龙血珠草时,沐婉姝秀眉微蹙,看得沐文翼心里狠狠揪着。
只听见她道,“在书中看过,龙血珠草只有北越的北极之巅才会生长,极其难得,倒也不是没有,许多勋贵大家都有收藏药材的习惯,先去信问问父亲,另派人去北越寻此药,需做两手准备。”
闻言,沐文翼点点头,比起江南,皇城中或许有龙血珠草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边商量妥当,秦子尧侃侃收回针。
“师兄,如何?”对于蛊沐婉姝是一窍不通,所以只能寄希望于秦子尧。
秦连递上锦帕,秦子尧轻轻擦拭额间细汗,脸色疲惫。
施针极耗心神,需要全神贯注不可分心,人身体每一个穴位都有它的生存法则,若是施针者偏离一分一毫便可致命。
瞥见秦子尧额间细汗,沐婉姝顿感愧疚,师兄为施针耗费心神,这会儿需要休息可她却只关心外祖。
沐婉姝眼神不自在的瞥了眼秦子尧,“师兄先休息会儿吧。”
“无妨,施针可缓解蛊虫的威胁,但也只能坚持半月时间,若是半月后还寻不开药材引出母蛊,到时我也无能为力。”知道沐婉姝担忧,并未在意。
闻言,沐婉姝和沐文翼皆是一脸沉重,心知龙血珠草难得,而且时间尚短,能不能按时寻来还是两说。
但只要有一丝希望都是好的。
沐婉姝双手捏着秀帕,“师兄先休息会儿,药材之事我们会尽力找来。”
秦子尧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屋子。
回了房间,秦子尧还是叫来秦连,“传信回去,叫秦月把龙血珠草送来。”
秦连生平第一次对于主子的决定产生怀疑,不可置信的看着脸色苍白的秦子尧,“主子,龙血珠草何其重要,怎可……”
话没说完,被秦子尧打断,“无妨,按我说的办。”
秦连知道主子的决定不可更改,纠结一番,“南楚离东羽甚远,这一来一回起码需要一月时间,可只有半月时间……”
时间来不及不说,还浪费一株药。
“先尽量办吧。”秦子尧无力道。
就是知道或许来不及,他才没敢跟沐婉姝明说。
他怕给了她希望又带来失望。
“是。”秦连应声退下。
面对沐三小姐的事,主子一向听不进劝。
秦子尧褪去披风,坐在桌边提笔作画,把脑海中一颦一笑都占据他内心的女子刻画在纸上。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记住她。
或许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书房挂着满满的都是她的画像,从幼时的稚嫩到长大后的成熟韵味皆在他的笔下熠熠生辉。
窗外吹起一阵寒风,窗户大开,寒风透过窗户席卷而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秦子尧握拳抵于嘴边轻轻咳嗽起来“咳咳咳”
沐婉姝若是在这儿就会发现,这时候的秦子尧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咳嗽得厉害了,喉咙间痒意袭来,秦子尧忙拿出随身携带的锦帕掩住嘴角。
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握着锦帕,咳嗽越发厉害,却又隐忍着,额角青筋暴起。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
待咳嗽缓解,秦子尧缓缓摊开锦帕,那一抹红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却发出自嘲的笑声,喃喃道,“若不是因为这具身体,我无论如何都会争上一争。”
随即又陷入了沉思,有不甘吗?或许有的吧。
恨这命运不公,恨自己几十年来都无能为力,恨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拥有过她。
可这一切在面对她时,又觉得无比幸运,幸运的是遇见了她。
她或许都不知道他每年不在庄里的日子都回去养病了,本来家中不愿他再回药王庄,可他放心不下她,只想再看着她。
哪怕她有一天会嫁作他人妻,他只要能看着她就好。
所以在看到她为了南老太爷忧心不已的时候,他哪怕赌上自己的命也要试一试。
她皱一下眉头他都会心疼好久的。
把锦帕放入炭盆中,眼看着一点点化为灰烬,才脱了鞋袜躺上床。
另一边,沐婉姝让丫鬟打来热水,正在床边为南越伦擦脸和手。
对于秦子尧的情况一无所知。
沐文翼则回了房间给沐云舟写信,顺便吩咐人快马加鞭赶往北越。
而他自己也出了门,秘密探访龙血珠草。
既然母蛊在南府,说明下蛊之人必定也在南府。
解蛊之事暂时不宜公开,以免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外祖,姝儿回来了,您能听到我说话吗?姝儿都有些想吃外祖做的饭菜了呢,我小时候不爱吃饭,却唯独爱吃您做的。
为了这个大哥和二姐姐没少说我娇气呢,您快点好起来,还要看着我和二姐姐嫁人呢?”沐婉姝说着有些哽咽。
前世忠义侯府无一活口的消息传到江南时,外祖是否受得了这个打击。
看着他几近满头的白发,不管是娘还是她们都亏欠这个老人良多。
本该儿孙绕膝的年纪却还在为后辈东奔西走。
如今病倒了,他们却这么久才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