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船只穿过拱桥，桥上的人再也看不见才算清静下来。
沐婉姝抬头瞥见顾宴城紧蹙着眉头，抬手抚了抚，冰凉的触感令他一颤，内心那点子不悦早被她这一手给抚平了。
“殿下如此好看的人不可时常皱眉，日后长了皱纹姝儿是会嫌弃的。”
顾宴城没有拿开她的手，垂眸四目相对，其中情意绵延无以言表。
唇瓣微勾，露出个似有似无的邪魅弧度，“那可不行，我不会给姝儿这个机会的。”
沐婉姝调转了身子，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檀香，软着嗓子开口。
“殿下待姝儿好，姝儿亦是如此，殿下此番把皇城中的事抛之脑后来了江南实为不妥。殿下如今根基不稳，朝中大臣如今都是皇后一派的人，于殿下而言很是不利。”
“而且隐在暗处之人几次三番想要刺杀，皇城才是安全的，江南一行危机重重，您实在不该来。”
在看到他的身影时，沐婉姝是开心的，但开心过后需要面临的代价巨大。
之前每次提到这个话题，顾宴城总能找到借口岔开了去。
今日一席话她憋在心中许久了。
皇城中的局势虽然有皇上和父亲，可是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安城与静安寺的私兵亦是个隐患。
顾宴城的大手抚上她的后背，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她披在身后光滑如锦缎的头发，心中充满喜悦，有种被妻子管束的感觉。
“姝儿所言甚是，是我欠考虑了些，不过姝儿放心，有我在，这些问题我都能处理好，我只想多陪陪姝儿亦不会忘了肩上的责任。”
沐婉姝也知道以他的本事定会有所安排，可她就是个操心的命，总是会为他担心。
抱着他的手紧了紧，语气柔和了些，“姝儿只是关心则乱，殿下心中有数便好。”
刚过完年，空气中透着些湿冷。
顾宴城把人直接抱在怀中，用披风为她挡去了凉风。
此刻沐婉姝对暖在身上的热度极为贪念。
以沐婉姝前世对顾宴帧的了解，如今怕是还沉浸在如何让皇上收回他去封地的圣旨之中。
或许也真不敢做什么，靖国公老谋深算，如今多事之秋，想必也不会在此时生事。
皇城中有皇上坐镇，怕也是顾宴城放心追来江南的底气吧。
天空中慢慢飘起了细雨，零零散散，一颗一颗滴落在河面上，激起微小的涟漪。
桥上或是河道两旁的路上小跑着找地方避雨，划船老伯从船舱里拿出蓑衣斗篷披在身上，打眼一看颇有一种独钓寒江雪、孤舟唆立翁的感觉。
沐婉姝伸出手仍有细雨打落在手掌上，在皇城时，若是下雨也甚少有这种绵绵细雨的时候。
皇城属于东羽的北边，一年四季若是下雨也是大颗大颗的雨水，这样幽静舒适的环境下偏逢细雨绵绵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一刻她才感觉这几日来堵在心中的忧思得到一些慰藉，这样的场景旁人仿佛置身于画中。
她从顾宴城怀中挣脱出来，站在船头抬头仰望阴沉的天空，绵绵细雨在空中划了个弧度才缓缓落下，贞止不齐。
柳絮一般的细雨满天飞舞，眼尾缓缓勾起，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露出了一排白牙。
以前在皇城时，嬷嬷从小便教导她们作为名门闺秀要笑不露牙，不然便是不雅，可是连开心都要小心翼翼。
但此刻她不想受这规矩教条束缚，她想怎么开心怎么来。
顾宴城始终在她旁边伸手置于她的身后护着她，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下去。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眉眼上，鸦色的长睫轻轻沾了些迷路的细雨，随着睫毛微微发颤。
她的笑达眼低，其实这么久以来他很少见她发自内心的笑过，有时候也只是微微一笑，总是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和假。
今日她的笑明媚灿烂，像是一弯月牙要拐进他的心里。
他的嘴角亦跟着弯了弯，只要她开心便好。
眼睛不眨的望着她，似是要把她的笑刻进骨子里。
察觉到灼热的目光，沐婉姝转头愣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快要腻死个人，被他这样看着想忽视都难。
“殿下为何这样看着我？”
顾宴城温和的笑了笑，“佳人相伴，我心甚慰。”
原本还沉浸在美景中的沐婉姝被顾宴城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即便四下无人，听着他露骨的话还是忍不住会脸红。
“殿下如今越发油嘴滑舌了，可是这段时日姝儿不在有了心得？”
顾宴城把手执于她的头顶，为她挡去了细雨，挑了挑眉道，“许是姝儿调教的好。”
闻言，沐婉姝从脸到脖子可是红了个彻底，这人撩拨起人来真是让人招架不住，索性不理他，转身欣赏起了美景。
船家见二人没有要进船舱的打算，扬起嗓子道，“二位，我这船舱里有伞，若是你们不进船躲雨可用伞，虽然这雨不大，可要是着了凉就不好了。”
说是船舱其实也就是在船中间做了个遮雨遮阳的棚子，一个弧形拱门式的棚子，没有门帘，里面也只有两根长凳与一张小小桌子。
由于河道狭窄，也只能通过两三个小船，所以这船舱也是极小的。
“多谢老伯。”
顾宴城转身进去拿了伞出来撑着，时不时也会遇到不少游河观景的船只。
难遇下雨的天气，其余游客也都是置身于船头打着伞，倒是为这江南烟雨添了份美景。
“姝儿若是站累了便去船里坐会儿。”顾宴城一手撑着伞，护在沐婉姝身侧。
油伞不大，顾宴城又生得高大些，油伞打在头顶却大半都已经偏在沐婉姝头顶。
而他的肩头早已被细雨覆盖，稀稀疏疏的落在他身上。
油伞上画了一幅油墨画，栩栩如生。
“春水碧连天 ，游船听雨眠”沐婉姝目视前方，嘴中呢喃着。
此情此景，诗兴大发，便忍不住想要作诗一句。
说罢，沐婉姝才觉着站久了脚有些酸，便跟着顾宴城进了舱里坐会儿。
待到了下一个渡口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