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火球已经逼至近前,云奕知道此刻自己体内的灵气难以聚成一道防护抵挡。
强压内心因此生出的慌乱情绪,眼珠转动一圈,便立刻想到了对策。
在火球行进的路上,空中的「人脸鬼面蛛」已是一片惨状,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糊味,和滋滋啦啦的动静。
长歌剑刺入沙子中,撩剑!
云奕快速的重复这个动作,几个呼吸间,便朝着头顶上方甩出了厚厚一层沙子。
“噗!”
火球撞在被云奕扬起的沙子上,热浪翻滚而来,瞬间让此处的空气变得稀薄,呼吸也开始有些困难。
出乎意料的是,火球并没有多么强的威力,甚至无法在与沙子的撞击中保持完整的状态,立刻就变成了许多更小的火球。
不过,哪怕火球分成了许多火团,也依旧无法影响它们所带来的温度。
云奕在地上翻滚,躲闪。
火团落在他身上,便立刻将衣袍点燃。
幸亏身下是沙子,还是西谟夜晚最冰冷的沙子,同时「凝水珠」已经被他掐在手中了。
只要翻滚的足够快,足够及时,结合微弱灵气刺激下的「凝水珠」所引来的丝丝水汽,火焰就没办法快速点燃他的全身。
头顶上被他扬起的沙子,也被火球给打了下来。
虽然碰撞后被击飞了不少,但仍有许多细碎的,洒落在他身上,落在衣服、兜帽的缝隙里。
-
“呼!呼呼!”
在云奕毫无其他应对方式,只能一味躲闪的时候,又有几道气浪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余光能看见的明亮和炙热的温度,显然又飞来了好几颗火球。
这一次它们倒像是打偏了,落点在云奕周围,而且火球的形状也越来越小。
也不知道是「人脸鬼面蛛」都被杀了干净,还是畏惧逃走了,在数颗火球袭来的过程中越来越少,直至云奕再也没听见它们的动静。
“云先生!”
没等云奕看得仔细,一道呼喊声从漆黑的夜幕中传来。
“嗒沙、嗒沙!”
云奕的耳朵动了动,脸上挂着无比轻松的笑容,因为他知道,只有白龙在西谟中奔跑的声音会是这样。
没一会儿的功夫,白龙来到近处,两道身影落在身边。
云奕强撑着疲惫的身躯从沙地上坐了起来,抬起头,仰视着一脸兴奋的姚沛暖。
“云先生!「引火诀」我可以做到了!”
姚沛暖抬起手掌,摇晃着,意图向云奕展示着。
掌中的灵气喷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变成巨大的火团,朝着周围扩散。
壮壮根本没时间反应,而云奕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支撑自己应对,好在他还能甩出袖子,挡在面前。
火焰并非是凝实的火团,更像是灵气稀薄又在逸散,相互之间隔得老远又被点燃,温度骤然升高又快速回到正常。
姚沛暖咧开嘴,若不是头戴兜帽,怕是那头长发已经遭了殃,只可惜额前的头发没能躲掉,已经变得干燥扭曲了。
壮壮没有头发,但他还有眉毛,已经感觉到有些许不适,他一伸手,指尖传来更加坚硬的触感。
云奕撤下衣袖,略带好奇的打量着姚沛暖,心中也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他笑了笑,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
“学会一种法术,不只是能够施展,而是要控制得当。”
云奕抬起自己的手,一边亮出自己的衣袖,一边用手捻着衣角,扯开衣服,展示出上面残留的火焰痕迹和破洞。
“你看看,好好一件衣物,成了这个样子。”
姚沛暖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抿嘴低头,目光移至一旁。
“实在是抱歉,我和壮壮小师傅担心先生安危,碰巧「引火诀」成功,便想着来帮助先生。”
云奕倒不是要怪罪对方,只是紧张的心绪放松后,情不自禁的嘟囔。
他摆摆手。
“对了,之前怎么没见你施法?”
“逃跑的路上我倒是试了,只不过维持瞳术和奔跑的速度,就已经消耗了太多灵气,入不敷出,所以法术无法施展。”
说到这里,姚沛暖双手重重地拍在一起。
“还是白龙带着我们跑出去了,我才感受到大量的灵气涌入丹田,再次尝试就能在点燃灵气火焰,并能够扩大!”
说到这里,云奕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吞星纳月」将周围的灵气全部掠夺,从而导致姚沛暖想要施展法术没有灵气支撑。
思绪走到这里,云奕后知后觉的将自己紧握的手掌摊开,掌中躺着两颗拇指大小的珠子。
一颗是「凝水珠」,方才看见火球后拿出来的。
另一颗,则是从最后那只婴儿拳头大小的「人脸鬼面蛛」体内夺来的,精怪内丹!
云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怪不得他曾感受到被自己斩杀的那只「人脸鬼面蛛」体内传出了吸引灵气的波动有五骨境,对方却没有攻击自己。
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是自己掠夺了周围的灵气,致使不知什么缘由虚弱的「人脸鬼面蛛」无法恢复。
“那些小东西追我,迫使我应对反击,又让你没了灵气,啧啧,真是因果报应。”
-
云奕的动作自然也引来了壮壮和姚沛暖的目光。
“这是那精怪的内丹吗?”别看壮壮是个冥想静修路子的和尚,他的见识却比姚沛暖这样没有正经修行经历的人多得多。
果然,听见他这么说,姚沛暖也睁大了眼睛,更加仔细的观察云奕手中那一枚略显黑色的疙瘩。
“云道长你遇见妖怪了?!”
“嗯。”云奕没有隐瞒的打算,他点点头,还想在地上找找那只「人脸鬼面蛛」的尸体,却发现周围早已一片狼藉,只能一眼看见被烧焦的,健壮如牛的那一只的尸体。
他吧唧吧唧嘴,继续道。
“你们走后,我与那东西缠斗了片刻,稍微费了些功夫就给解决了。”
“谁知从它身上又跳出一只来,整个过程耗尽了灵气,才斩断它的身躯,将这枚内丹取了出来,本打算吸收内丹灵气应对的,前后脚的功夫,你的火球就砸过来了。”
“…”
“能不提这茬了吗…”
云奕会心一笑。
“不提了,只是觉得有趣,说实在的,还真要感谢你的火球解围,我当时根本没机会吸收这颗内丹。”
说话的功夫,壮壮已经伸手将内丹从云奕的掌中拿了起来。
对于壮壮这个举动,云奕并没有阻止,反正现在危机解除,周围灵气开始填补,体内的灵气也在按部就班的恢复,他不信同一个地方能遇见两只如此修为的精怪。
-
壮壮用手指夹住内丹,挪到自己面前很近的位置,距离他的眉心也仅有一寸的距离。
“南无阿弥多婆夜…”
如蚊蝇般的呢喃低语震动着,云奕的目光投向壮壮,只见他双唇紧闭,脖子也没有丝毫动作,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云奕心中充满好奇,却也不敢轻易打搅。
然而,随着那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诵经声响起,云奕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还以为是自己用力过度,反噬了身子,却不曾想自己一旁的姚沛暖也是摇摇欲坠。
“壮壮!”
云奕意识到不是自己的问题,心想只能是小和尚的动作引起的。
他呼喊一声,想要打断对方。
壮壮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他略带疑惑的询问着,那诵经声竟在他说话的时候仍在继续,好在声音是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云奕的手掌按在壮壮的肩上,眩晕感并未随着诵经声消失。
他皱着眉,余光内闪过一抹淡淡的黑色,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壮壮手中的「人脸鬼面蛛」内丹上。
眩晕让云奕的视线也出现了重影,他看不清,感觉画面在摇晃,只能伸手抓住壮壮的手腕,却无济于事。
“扑通!”
“扑通!”
--
感受到有光线钻入眼皮的缝隙,云奕这才困难地睁开眼睛。
察觉身体在摇晃,他猛地抬头,看见一旁流动的黄沙,和壮壮消瘦的身影,以及身下的白龙和身旁的姚沛暖。
“云道长醒啦?”
壮壮听见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和云奕四目相对。
体内的灵气已经恢复了六成,云奕反复张开闭合五指,享受着它提供的踏实感。
“我…”
壮壮看见云奕醒来,顶着黑眼圈,打了个呵欠。
“云道长睡了两个时辰了,天没亮太久。”
“你这是…”
瞧着对方的模样,云奕有些担忧,他动作轻盈,从白龙身上跳了下来。
“没事,就是昨夜你和姚施主不知怎么,都昏倒了,没人守夜,小僧也就一夜没睡,现在有些困乏。”
壮壮的声音不大,差点被沙中的风声给盖住。
“喏,「人脸鬼面蛛」的内丹还在我这儿,给你。”
说罢,壮壮从怀里将东西取出,递给云奕。
“你们昏倒以后,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撑起篷布,就只能将咱几个一股脑裹着,也就没空将东西给你。”
“对了,这东西很是奇怪,按理来说,「往生咒」并不会引起灵气的反应,也不会激起精神力的波动,可我发现「人脸鬼面蛛」的内丹在我手里震动了一瞬,它不会是坏了吧。”
看着光泽有些暗淡的内丹,云奕顿了顿,宽慰道。
“只是因为内丹的本体死亡,内丹成了无根之物,所以才会呈现现在的样子。”
“原来如此,小僧也是第一次看见内丹。”壮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之前「烈火大将军」的内丹被不听吞了,除了云奕也是没人知道。
想到这里,他挪开目光,总觉得欺骗这么个单纯的和尚,有些不仗义。
不过这一次云奕并没有多少愧疚,昏迷前的画面仍在眼前浮现,并越发清晰。
内丹是深红色,是的,深红色,就跟在冀城城外铁矿厂的矿洞内,发现的那只死去的怪物体内找到的东西一模一样。
“「外丹」!”
纵使是从「人脸鬼面蛛」的体内刨出来的,但它实在是与「外丹」太过相似。
结合那一抹黑气,云奕不得不怀疑,真的是「人脸鬼面蛛」曾吞食了「恶咒」,进而变成如今的状态。
如此一来,神遗教在西谟所做的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要多,而且这颗内丹还不能吸收,除了依靠外力会影响自身修行根基以外,云奕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现在手中有「祈令」,同时又带着一枚「外丹」,继续装作一位神遗教信徒或许骗不过教内的高修,但欺骗欺骗神遗教内的其他人,应该有操作的空间和可行性。
---
“范大人早!”
“见过范大人!”
范特西漫步在冀城的街头,迎面而来的是一声声热情的招呼。
别看他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已然乐开了花。
自从京都魏帝的圣旨不远万里传来冀城,为沈家翻了案,洗刷了冤屈,也将范特西这位打更人的地位拔高了不少。
虽然在冀城银锣内的修为并不拔尖,但声望已经是银锣中最高的那个。
曾经的金锣杨凯超昙花一现,只有少数人知晓他还活着,绝大多数人只知道当时城内闪过刺目的雷电,却不知是何种缘由,还以为是打更人的手段。
范特西也终于知道为何冀城的金锣明面上空缺,却迟迟没有替换的缘由。
目光在街道上扫视着,注意力立刻就被巷子里露出的半个身影吸引。
他快步走去,只见那个身影也迅速消失。
在巷子里弯绕了一段距离,这才追上那人。
“大人。”
只见那人拱手低头,小声道。
“那人又有新动作了,最近在城北的庄子上晃悠,还有意无意的打听庄子上的人。”
范特西将手扶在腰间的铁鞭手柄上,沉思道。
“跟兄弟们说,盯紧些,也别被抓住了,必要时候就说是打更人密探,那人深藏不露,哪怕暴露也别白白送死。”
“是。”
那人走后,范特西许久没有挪动位置,脑海中则是在分析思索那个人的身份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