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处长说笑了。”
    温瑶给出了标准回答，但眼神还是定定地看着孟雾。
    “你真的不知道卓子吗？”
    “卓子？是某个电影明星吗？”
    男人的身材比例刚刚好，五官是被精雕细琢的优雅，说出的话却轻佻不经考究。
    一点都不符合他文化事务分理会会长的身份。
    就算是没听过卓子，也不应该说是什么电影明星吧。
    明明一听就是古文啊。
    温瑶咽了咽口水。
    他的反应又正常又令人怀疑，奇怪的矛盾。
    “没事……我突然想起了一句古文，一直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孟处长你博闻多识，我就想请教一下你。”
    少女停顿片刻。
    “没事，你不知道的话……就算了。”
    少女的语调很平，蕴含了些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再见。”
    —
    “局长？你要外派去兽族？那……那可是联姻啊，为什么……”
    阿莓的嘴巴张得很大，大到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她还记得当初和温瑶提起这个外派，少女那副感兴趣的神情。
    为了打消温瑶的想法，她还冒着顶撞领导的风险多说了很多话。
    结果现在……一切又绕回原点，她居然又提出来要去外派。
    “而且外派了就不能担任特设局的正局长了，领导，你想好了吗……”
    阿莓一拍脑门，又找到了一个理由。
    对啊。
    温瑶没当上局长的时候想去外派她还能理解，毕竟她要给小猫攒医药费，外派的经济补偿确实很可观。
    但现在她都当上局长了，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不至于让她委屈。
    “嗯……我都知道，我已经想清楚了。”
    温瑶一边回阿莓，一边在一大堆文件纸张上依次签字。
    这个局长当上不容易，想卸任也很麻烦。
    “去帮我召开会议吧。”
    最后一笔落下，温瑶合上笔盖，认真地看着阿莓。
    少女的语气坚决，完全没有商量动摇的余地。
    “阿莓，我去兽族以后你有想去的部门吗？哪个都可以。”
    兔妖要常驻兽族了，山高水远的，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所以阿莓这群人的去处，她必须要提前安排好。
    “啊，领导……”
    阿莓的声音有点哽咽，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她总觉得温瑶是个小姑娘，虽然跟着陈守正局长吃了不少苦，但是品德个性都被养得很好，让她一个同性都忍不住生出了保护欲，想守护好她。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兽族吗？我想和你一起去……”
    阿莓抽搭两下鼻子，眼眶微红地问面前的少女。
    她和家里的亲戚都不亲近，可能一年都不会回老家一次，大半人生都献给了特设局。
    以前她也接触过很多局内的领导高层。
    但温瑶绝对是阿莓当助理体验感最好的一个领导。
    没有奇怪的要求癖好、性子温和好相处，上来就涨工资，没事就带她去吃小零食……简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领导。
    好到阿莓都愿意放弃人族这边的依恋与便利，跟温瑶一起去兽族。
    而且和之前不同了。
    之前温瑶只是副局长，如果以副局长的身份外派去兽族，哪怕对联姻对象不满意，她也要顾及人族和兽族的关系而畏手畏脚、不敢拒绝。
    搞不好还要违心地维持表面平和，成为一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但现在温瑶是正局长，去联姻的话……除非对方的兽族族长亲自出面……
    不然她要是不满意联姻对象的话，大不了一走了之，不用有那么多顾忌。
    带一个助理去兽族，完全正当合理。
    “阿莓，兽族毕竟是一片陌生的大陆，饮食习惯、礼节风俗都和人类世界差异很大……”
    “我希望你还是留在特设局，也顺便帮我看好局里，不要出什么乱子。
    温瑶的这一番话说得阿莓的眼眶更红了，乍一看就像兔子红红的眼睛。
    呃。
    明明……她才是兔子诶。
    “你也不用着急告诉我，这几天给我答复就行，我走之前先把你的调令批下来。”
    温瑶把自己每一步要做的事情都规划得很好。
    “呜呜呜领导……”
    阿莓眼眶里打转了半天的泪珠到底夺眶而出，滴答滴答地往下落。
    这还是温瑶第一次看到阿莓哭呢。
    能一只手打趴下一群强壮狼族男性的阿莓，哭起来……就像一个小朋友。
    兔妖从座位上站起来，稍微踮了踮脚，轻轻环抱住阿莓，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哭了……好啦，我只是外派去兽族，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等到什么时候我再回来看你，给你带兽族的好吃的！”
    少女的声音清脆，勾勒出一个美好愿景。
    她想过特设局的那些高层领导可能会反对她，但没想到，最先接受不了的居然是阿莓。
    兔妖对人类的感情其实很淡泊。
    说到底，她是活了上千年的神仙，凡人短短百年的生死，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但人类这个种族就是这样，总能触动一些柔软的情绪。
    温瑶用脸蛋蹭了蹭阿莓的脸蛋，抱她抱得更紧。
    “领导，你到了兽族那边一定要注意别委屈了自己，定期往局里报平安……呜呜，要不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阿莓曾经想有一个像温瑶这样的女儿，现在温瑶要调到兽族去，她就和一个女儿要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温馨，让人不忍心破坏——
    室内突然响起了男人的咳嗽声。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连同敲门声一起。
    “打扰一下。”
    —
    温瑶没有抬头看，但这低哑又有磁性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
    少女的脊背僵住，阿莓的手还环抱在上面，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温瑶身体的变化。
    咦，是谁让温瑶反应那么大？
    阿莓转过头，就看见那个鼎鼎大名的兽族少族主正站在门口，神情淡漠。
    她刚刚进来的急，没有关门。
    白泽就站在门框后一点的地方，没有越线，干脆利落地敲门。
    “宿主，你的反应好像那种偷情被老公当场抓住的妻子啊……”
    系统有点恶趣味地笑了两声，“哦，出轨对象还是同性的那种。”
    小统又在说炸裂的话了。
    温瑶却没办法反驳它什么。
    因为……她自己也有点这种感觉。
    虽然没有小统说的那么夸张，但是……的确是这个意思。
    温瑶略显慌乱地松开抱住阿莓的手，阿莓还有点恋恋不舍，但同样也配合地松开了手。
    少女略显刻意地拍了拍裙摆。
    “你好，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请过一会儿再来吧。”
    温瑶从兽族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心理波动，但现在突然见到碎片，她才发现自己果然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送她从兽族回到人族的那个大叔好像是白泽的铁粉，温瑶在路上的这几天没少听他提起白泽。
    包括他以前的事迹故事、他最近在兽族的动向……听的多了，兔妖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了。
    虽然那几天白泽都不在她身边，但温瑶总觉得他就在她身边。
    回到特设局里她才算有一点实感——自己刚从黑化值一百点的碎片手底下不告而别了。
    嗯……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随便胡说点什么吧。
    “距离工作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有什么事请三个小时以后再说吧。”
    其实是她还有三个小时下班……虽然温瑶也不需要按时下班就是了。
    “不在工作时间？正好，我就是有私事想找温局长。”
    男人用眼神示意地看了眼温瑶身边的阿莓。
    这女人明显刚刚哭过，眼圈还红着。
    啧。
    可别把眼泪滴到瑶瑶身上。
    麻烦。
    怎么人族会这么麻烦卑劣，居然还要抱着瑶瑶哭……他都多少天没有抱过温瑶了？
    幽绿的眸子写满了警告，男人把不悦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他长得本来就很有攻击性，故意把情绪外泄，就像是一只被惹怒了的野兽，在冰冷地看着觊觎他所有物的人……
    哦不，那眼神哪里是看人的，更像是看一具尸体的。
    “呃……阿莓，你先出去一下吧。”
    温瑶倒是没有被吓到。
    只是她都那么说了，好像没有什么理由再拒绝见白泽。
    那就好好地见个面吧。
    其实她和他也很多天没见了。
    在路上的时候，车和飞机里都有助眠的香薰，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材香料制作的，问那个大叔他也说不上来。
    但就是非常有效。
    本来不抱小猫的温瑶理论上是很容易睡不着觉的。
    可是在那个香薰的味道下她还是每天都睡得很好，而且第二天起来都感觉自己精力充沛，恢复得很好。
    她都想买几瓶带在身边了。
    只可惜那个大叔支支吾吾也说不上来这个香薰的牌子型号。
    温瑶想买都找不到地方买。
    “领导……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叫……叫我！”
    阿莓的声音发颤。
    她本来就刚刚哭过，此刻被白泽吓到，更显得有点可怜了。
    阿莓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兽族和人族的区别。
    兽就是兽，人就是人。
    兽人呢？禽兽不如！
    她之前听一些爱谈八卦的同事提起过，兽族派的联姻对象好像是灵族的少主。
    当时她还感叹，兽族对这次联姻还挺重视的，派出来的代表都是灵族少主这种级别的。
    特设局可以有很多副局长，但灵族可就只有一个少主。
    现在来看……白泽有“私事”找温局长。
    温局长要去兽族联姻。
    温局长轻易地就决定不和她这个好助理贴贴抱抱而是去和白泽谈“私事”了。
    白泽是灵族少主——疑似是兽族派出的联姻对象。
    不管是怎么想都觉得这两个人有猫腻好吧！
    阿莓本来还想抗争一下，把白泽赶走，自己再和温瑶腻歪一会儿。
    毕竟等温局长被调到了兽族去，再见面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可是……嘤嘤，她只是一个的可怜小助理罢了。
    —
    “好久不见。”
    温瑶倒了一杯……汽水，放在男人面前。
    她的办公室里只有刚拿来的汽水，没有别的好用来招待人。
    刚让阿莓离开，马上就因为这种事情再把她喊过来也有点不太好。
    温瑶只能倒汽水了……虽然白泽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喝汽水的人。
    “是啊，瑶瑶也知道好久？”
    男人自然地接过盛了汽水的杯子，抿了一口。
    兔妖有点尴尬的想转移话题。
    但她突然想到自己属于“离家出走”，希望借此让白泽感受到她的愤怒，进而不要对她有所隐瞒。
    把那些所谓的“成熟的时机”都告诉她。
    现在怎么搞的好像她是无理取闹偷跑出来的。
    真就应了小统说的那个“霸道总裁的在逃小娇妻”？
    温瑶暗自摇摇头，既是为了转移话题，也是为了知道答案——
    “你能恢复成人类形态了？”
    少女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孟雾一遍。
    健全的人类形态，没看出有哪里虚弱。
    “暂时的。”
    白泽回答得很随意，甚至有点事不关己的感觉。
    这个人，未免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吧……
    使用了很多次复杂的灵族秘术就不说了，连人类形态都没办法维持……
    他的态度还这么随意！
    兔妖有点生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初心。
    “暂时？还不能一直维持吗？那过多久会变成小猫……”
    少女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男人突然身上光芒一闪，再出现的时候，就变了一只“缅因猫”。
    小猫的嘴唇合动，说出来的却是人类的语言。
    “具体多久不一定，现在不太稳定。”
    小白猫一跃而起，身形灵活栋从椅子直接跳到了桌子上。
    的确不稳定……刚说起来就又变回了小猫。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和秘术有关吗？”
    兔妖十分自然地把小猫搂到了怀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和秘术有关，和你也有关。”
    白泽这次正面回答了温瑶。
    “我？”
    少女嘟着唇，眉毛挑了起来。
    “和我有关？”
    她又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在她低下头思考的时候，小猫抬头，柔软的舌尖触碰到少女的脸颊。
    那里因为刚刚和阿莓贴贴，沾到了她的眼泪。